耽擱了近五分鐘,事情最終還是任重來解釋清楚。
中間文磊各種插話,各種吹噓任重的驚人天分,鄭甜則聽得雙眸直放精光。
“真是的,文磊你也不管著點任哥,第一次練哪能這樣。不要命了。早知道就不讓你帶任哥練了。”
但暗喜歸暗喜,聽完了,鄭甜卻還是嘟嘟嚷嚷的埋怨著。
“我勸過啦!勸不動!能怪我嘛?”
文磊繼續委屈辯解。
“就怪你就怪你就怪你!”
鄭甜一邊說,還一邊在文磊肩膀上不輕不重的擰著。
“都少說兩句,文磊你放我下來,我感覺差不多能走了。我自己去浴室。”
任重打斷了二人的拌嘴。
文磊似乎很喜歡這種可以和隊長輕松交流的感覺。
但任重卻從這看似和睦的氛圍里嗅出股很難形容的寒意。
文磊小心翼翼將任重放下地。
落足剎那,任重雙腿發軟,險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鄭甜眼疾手快,從側翼插入,挽住任重臂彎,將他扶住。
隨后她又道:“行了,文磊你去吃零食,我帶任哥去浴室。他這都快站不穩了,別又摔一次。”
任重客氣道:“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應該的。任哥你這樣的大智囊,現在可是咱們小隊的心肝寶貝,傷了碰了我得心疼死。”
鄭甜緊緊扶著任重臂膀,胸膛緊貼。
雖然她身段嬌小,不算豐滿,但任重手臂上卻還是能明顯感知到凹凸感。
這會他身上的確沒什么力氣,站不太穩,不方便掙脫,也就罷了。
他也尋思,或許在這朝不保夕的世道里,男女之別的講究沒那么多,刻意點出,倒又顯得不合群了。
進到浴室里,鄭甜一手扶人,一手拿下花灑,嘴里說道:“條件有限,沒浴缸,任哥你將就一下。”
任重靠在墻上,擺擺手,“沒事。我也不愛用浴缸,很浪費水,也費時間。”
鄭甜有意無意的嗯了聲,緩緩抬起頭,用看似平淡實則期待著什么的表情看著任重。
“任哥,地板打濕后會有點滑,你現在狀態又不好,不然我幫你洗?”
任重心頭一跳,暗暗皺眉。
他近距離直視著鄭甜的娃娃臉。
她的表情很隨意,仿佛只是在講一件吃喝拉撒般的常事,但眼神深處藏著東西。
她很擅長偽裝,不過臉上的毛細血管還是稍微出賣了她漸漸加速的心跳。
臉上紅撲撲的。
任重:“不必了,免得把你衣服弄濕。”
鄭甜:“沒事,我也脫了不就行了?”
任重雖然沒談過戀愛,但他不蠢。
他察覺到不對勁了。
“多謝鄭甜你的好意,但真不必了。我能自己搞定。”
他拒絕得很堅決。
鄭甜卻也不糾纏,只繼續憨態可掬的點點頭,“恩吶,那我就在外面守著。任哥你有事叫我。”
“多謝。”
浴室門外,鄭甜臉上陰霾一閃而過。
她輕輕捏了捏拳頭。
雖然任哥很隨和,但到了關鍵時刻,卻還是表現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度。
他不但是個普查官,而且很有野心,很自律,也很挑剔。
自己現在這荒人的身份,他看不上。
我要更努力。
我要往!上!爬!
洗完澡,任重也到院落里坐著休息。
鄭甜將沙灘躺椅讓給了他,讓他舒舒服服的仰躺在哪里。
沙灘椅旁邊的小桌子上,還擺了杯熱騰騰的素茶。
這是方才任重洗澡時,外面的鄭甜問的。
素茶旁則是一疊小甜點。
院落一側被粉刷成白色的墻上,投影儀正播放著畫面。
這投影儀也是文磊的“作品”,來自垃圾堆,效果比孫苗的高檔貨差很多,但也勉強能看,還有股朦朧美感。
此時投影的是一部制作精良的電影。
講述了一個行走于野外的卑微荒人在垂死之際,被路過的少女所救。隨后這荒人少年通過不斷努力越級挑戰,擊殺了大量墟獸,最終成為一名高貴的公民,并成功在繁華都市定居,且成功迎娶當年救過他的女孩,也就是企業總裁的女兒,事業愛情雙豐收的美好故事。
故事美好得像一場永遠也醒不來的幻夢。
情節很爛俗,但眾人卻看得津津有味。
觀影途中,鄭甜的眼神更不動聲色的多次飄到任重身上。
只有任重看得“觸目驚心”。
在電影里,他又一次看見了深訊集團的總部都市。
這座天堂般的夢幻之城,仿佛被拴在羊頭前的胡蘿卜,總在荒人眼前晃悠。
這胡蘿卜勾引著明明深陷泥潭不能自拔的荒人們去向著那個幾乎永遠只能在夢里見到,但卻相隔天塹的城市蒙眼狂奔。
這攔路的天塹,難道不就是你們設下的么?
給人無窮的希望,又無情掐滅。
何等可悲!
何等可恨!
“對了,文磊說你打算給小隊買新車?”
電影終于放完,任重看似隨意的對鄭甜問道。
鄭甜嘿嘿一笑,獻寶似的從兜里摸出個遙控器,又叫歐又寧從旁邊背包里拿出沓資料冊。
“是啊!可是好東西哦!源星軍工集團整車出品,奔雷多功能戰車!二級軍備!九成新!原價得要九百點,剛好那支要淘汰這車的隊長是我熟人,六百拿下!把我們攢好久的家底全砸進去啦!不過立省三百,怎么都值了!嘿嘿嘿,我厲害吧?”
任重簡單看了下資料冊。
他不是很懂具體的參數,但從基本描述上可見,這車性能的確不錯。
搞到手之后,鄭甜小隊算是鳥槍換炮了。
但奔雷車的體型比之前的拼裝貨柜卡車稍小,也不那么方正,人的乘坐空間更小了些,只能說有得有失。
任重放下資料。
他倒也沒問既然小隊有六百存款為什么不人手一塊正式腕表。
原因其實很簡單。
正式腕表比起租來的表,除上網功能外,每天收入只多0.9,要一百一十二天才能回本。
但換了這車,小隊可以去更多以前不能去的地方,可以以更快的速度刷墟獸,甚至可以強行沖破部分二三級墟獸的封鎖線,進到大量一級墟獸密集出現的“富礦區”,其收益絕對遠超腕表。
至于網上的信息?
鄭甜是土生土長的星火鎮人,其他人也一樣。
他們對小鎮附近的情報很熟悉,只略有遺漏。
他們的生活只需要解決眼前的茍且,并不需要花整整一百點去看那些遙不可及的詩和遠方。
這兩相對比,誰更劃算不言自明。
當然,任重推測鄭甜的下一步計劃,應該也是要買上一塊腕表了。
又過去小片刻,文磊回房小憩,以加快傷勢恢復。
鄭甜、歐又寧和白峰三人一同出門,說是有什么事情要處理。
小院里便只剩下陳菡語和任重倆人。
小院大門剛關,原本坐在任重兩米開外小凳子上的陳菡語便起身靠了過來,坐到任重對面,“任先生。”
“有什么事嗎?”
任重緩緩坐直,直視對方。
他心情有些微妙。
這個高冷范拿捏得死死的超高顏值女孩,該不會也要學鄭甜吧?
任重不否認,單獨看顏值和凹凸有致的高挑身材,拋開一切額外因素的話,他對陳菡語的外形沒有抵抗力。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美到一定程度事物總能讓人心情愉悅。
但現在的他顯然不想把寶貴的前期“運營”時間花在滿足低級生理欲望這事上。
他的處境可比當年讀書時還微妙得多,“高冷學魔”名副其實。
“任先生。”陳菡語似是欲言又止。
沒想到向來少言寡語的冰山女子竟也有扭扭捏捏的時候,任重心中危機感直線拔升。
要幻滅了。
任重:“什么?”
“我先聽文磊說,您借給他20貢獻點換盾牌,是吧?”
“是的。怎么了?”
“您這樣的慷慨,有時候會顯得太天真。我不知道您究竟是哪里人。但我相信您得到的任務不需要在星火鎮里呆太久。鄭甜是個很上進的人,但她有時候會貪功冒進。我希望任先生您能早點,嗯,回到您本來的位置上去。”
任重一愣,“嗯?”
分析模式開啟。
陳菡語的話里細節很多。
任重推理出的可能也很多。
一,陳菡語和鄭甜是百合。她在吃醋,所以想趕人。
二,因為自己購買手雷和借錢,表現出了和小鎮鎮民截然不同的超強購買力,算是財富露白了。陳菡語的提示可能是,即便自己有來頭,但只要收益足夠,且有不留后遺癥的機會,鄭甜會鋌而走險。
三,陳菡語知道鄭甜確實有問題,她想保住文磊。
四,她進一步高估了自己的來頭,知道自己是鄭甜高攀不上的高枝,是想保護鄭甜,免得她機關算盡最后卻竹籃打水一場空,甚至給卷進更高層次的兇險里。
任重希望至少是后面三種可能之一,那么這世上起碼又多了個某種意義上的好人。
他最終只笑了笑,既真誠又虛偽的說道:“你多慮了。”
第二夜,十點,集中睡眠艙。
明明只是在這世上首次看到第二天的雙月,但任重卻只覺時間過去很久。
在閉目沉沉睡去之前,他默默想著。
從蘇醒到現在,其實僅僅過去30個小時,但自己已經從一個“目不識丁”的未來新人,變成了枚冉冉升起的機甲戰士新星。
對這世界的了解,也從一無所知走到了如今的如魚得水。
我果然是個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