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砸鍋
在南光虹看來，齊磊這個小老板能力不錯，即便是沒有今天的談話，就算在哈市被齊磊刺激的要爆炸，南老也依然這么認為。
而有了今天的談話，南老更不想他腦袋一熱，被這個東西拖死。
“孩子，別想了，這就不是你能干的事情！”
然而，南光虹沒想到，齊磊的回答居然是，“我本來也沒指望國產系統能掙錢啊！”
“實話跟您說吧，就算您真的做出國產系統了，我也打算免費裝機。”
南光虹：“…”
這小子瘋了吧？
他卻不知道，齊磊說的是真話，他就真沒打算拿國產系統掙什么錢。
齊磊本來對it行業也沒什么了解，冷不丁的問他windows系統靠什么賺錢，他頂多也就想出一個賣正版的收入。再想到一個上市借股價增值？這就頂天了。
況且，還是在一個先發優勢無限放大的行業，你不掏錢請別人進你的生態，已經算是中國這個初期市場的紅利了。
還想收錢？別做夢了！
在這件事上，齊磊就沒考慮正版收費的問題。或者說，他就沒打算按常理的微軟模式來盈利。
他要做系統，其實考慮的是另外的一個維度的收益。
回頭來看。
假如南光虹不撞到齊磊的眼皮底下，這事兒齊磊想都不會想。
就算趙娜、張建他們想去做一個什么系統，齊磊都不會同意。
一邊玩去！做什么系統？
但是，見到南光虹，老頭兒提出要在三石公司的網吧適用國產軟件的時候，齊磊腦子里突然冒出四姑除夕那天和老爸說的那些話。
機會來了！而且，來之不易.。
一旦抓住，就死也不能放手。
齊磊不知道做為一個重生者，他能遇到多少個機會。可是，南光虹絕對是他當下就能摸得到的一個機會。
準確地說，別人可能不知道，但在從齊磊的視角來看，再結合未來的時空軌跡做出分析，得出的結論是：
這件事的象征意義，還有影響力，要比金錢收益大得多。
一旦南光虹同意在三石公司開發國產系統，那么...怎么說呢？
三石公司可能賺不到錢，甚至要賠錢。但是，未來三石公司能賺多少錢，達到一個什么樣的高度，就要看這個機會把握的好不好了。
如果問現在的三石公司的終點是哪里？
很好回答，做到極致撐死就是國內最大的網吧管理公司唄！
也許，還可以利用巨量的終端把控能力和超前的服務器架構模式做點別的事，什么游戲啊、網站啊、支付系統啊，之類的。
可那都是沒影兒的事兒，是還沒到來的“機會”。
而眼前的機會，就是南光虹，就是國產系統。
想象一下，有了南光虹和正在研發的國產系統，三石公司的終點又在哪？還僅僅是一家網吧管理公司嗎？
不是！三石公司搖身一變，就成了一家高科技公司，而且是走在國內it行業最前沿的高科技公司。
然后，如果南光虹成功了，在三石公司拿出了第一套國產系統，而且通過三石網吧的實驗場得到了驗證。
不用它賺錢，不用它有大作為，僅僅只是小成而已，那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第一套被實際應用的國產系統在三石公司問世。
注意，是得到應用的！
后世研發出來的國產系統很多，可是能夠被廣泛應用的系統一個也沒有。這是不能相提并論的，無一例外都被攔在了軟件生態之外，這個難題一會兒再說。
到時候，你想轉型做什么吧？
不管是對資本的信心，還是對輿論的認知度，又或對是轉型的內部、外部阻力，都有著無可估量的意義，
說句不好聽的，頂著三石公司的名頭說去和spacex比著造飛船，也沒人覺得離譜。
你說去造芯片，也有人給你投資。
可是，一個網吧管理公司說玩火箭飛船，那就成笑話了。
這就是格局，從章南那兒學來的。
而這只是其一。
其二，如果這件事做成了，對國內it產業的影響也是深遠的，遠到足以改變歷史的進程。
有人可能說，玩到極致，也就是一個國內的內網系統。
還真不能這么說。
這是一個標桿兒.，這一個榜樣。
說明什么？說明國產系統是可以去嘗試的，而且有前人成功了。
當下一個系統，下一個風口來的時候，你能保證國外就一定領先嗎？
當07年安卓系統、ios相繼問世，手機端大殺四方的時候，國內廠商還會理所當然的拿過來就用？還會對ios近乎崇拜嗎？
信心這個東西是很奇妙的，榜樣的力量同樣不容小覷。
也許到時候，就會有那么幾個‘犟種’不服氣，走了前人的路，再弄出一個國產的手機系統呢？
而且，這不是等到07年，再去想著和安卓、ios一爭長短，就馬上可以實施的問題。
安卓是基于Linux平臺搭建的，Linux90年代初期就問世了。
ios的四個底層核心系統，也是蘋果多少年來通過pc端和長期投入積累下來的技術經驗。
不是你等到07年，一拍腦門子就可以憋出來的。前期的基礎偷不了懶，更沒法彎道超車，只能靠前人的付出和積累。
而且，這個工作越早做越好。
齊磊的真實想法就是：大不了，我把這個團隊白養七年！不就是錢嗎？就當給pc系統練手了。
等到了手機系統那個風口，要是再憋出不出來東西，那就算我投資失敗。
可即便我投資失敗了，也許還有別人拿國產系統做榜樣，就生存下來了呢？
也許再到了20年后，就不是一個華為在孤軍奮戰了。
其三，也是給齊磊最大投資信心的一點，就是南光虹這個人。
是的，在齊磊眼里，南光虹的個人價值遠遠高于國產系統的噱頭。
不是南光虹有多厲害，放眼南光虹的一生，他的主要成就都在暢想和進入暢想之前。其實離開暢想之后，南老并沒有什么學術上的成就。
能不能開發出國產系統，說實話，齊磊也不知道。南光虹有沒有這個能力，他更不知道。
但是，齊磊比較看重的，是他的背景。
好吧，這是跟老耿大爺學的。
哪怕他弄不出來，南光虹在國內計算機行業也是一尊大佛啊！
工程院院士。
國家計算機研究所的研究員。
中國計算機技術協會的核心組織成員。
他就算不搞學術了，分量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要知道，這是個有可能上達天聽的人物啊！
哪怕南老還差點，可他也認識一堆上達天聽的牛人。
他和他認識的人的意見、建議、對電子計算機行業的預期和展望，對整個行業，包括政策走向，都是能產生巨大影響的。
對于一個重生者來說，這方面的價值才是無可估量的。
舉一個例子，就齊磊剛剛和南光虹說的，未來國內pc機保有量必然躍居世界前列。
pc電腦市場將會有一個跳躍式的成本下跌，進而推動pc電腦的普及。
如果南光虹相信了齊磊的話，進而讓他身邊的人相信了這個判斷，改變了中國窮、中國pc保有量會持續走低的思維。
傳達到國家層面，你能想象得出，無論是政策，還是產業調整，能做多少事嗎？
再比如，后世人人都知道，國產系統發展不起來，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盜版。
從家用電腦開始興起，直到2010年，甚至是2010年之后的好幾年，中國的電腦用戶就沒有使用正版windows的概念。
不花錢，是天經地義的！
這方面有國情的原因，那個年代對盜版系統、盜版軟件就不重視。
可是，微軟也無動于衷嗎？每年以億計的正版付費不去爭取？
那為什么，之前不要，卻要在一幾年，又開始大力在中國打擊盜版了呢？
其實，這是西方的慣用策略。
盜版橫行，雖然損失了一部分利益，可是，也打擊了中國的系統研發者。
做系統不賺錢，做出來也是被盜版，那誰還做系統？就沒了滋生創新者的土壤。
可別覺得這是被迫害妄想，這樣的“免費陷井”多了去了。
再之后的安卓系統、中國的大豆產業，等等等等，都是被同一個套路套住的。
可是，別人可能不察覺，發現不了，齊磊卻知道啊！
如果利用南光虹在行業的影響力，如果南光虹在工程院，在計算機研究所發動一批行業領頭人，去改變政策導向呢？
倡導正版windows，甚至推動國家層面的硬性修正呢？
這不是沒有可能的，南光虹起碼有這個渠道。
那么，如果國內電腦市場從一開始就養成正版付費的習慣，國產系統行業還會死的那么透嗎？
系統研發其實不難，難的是無利可圖。可等到有利可圖的時候，已經自廢武功，無力回天了。
當然，以上這三點利好，都是建立在三石公司投資成功，南光虹研發出國產系統的前提下。
要是沒弄出來，那就萬事皆休唄！掙不到錢，也賺不到吆喝，還得賠不少錢。
而且，這種可能性很大。
因為，后世沒有人成功過！
齊磊在干一件創造歷史的事件。
可是問題又來了，值不值得賭一把？值不值得花這個“冤枉錢”？
齊磊覺得，如果十個重生者有他這樣的機會，起碼有九個敢賭。
畢竟，錢真不是最重要的，經歷的過程才是最刺激的。
那可是在改變歷史的進程啊？
“南老！”齊磊目光炯炯，“我再給您說幾句實話吧！”
南老皺眉，“什么話？”
齊磊，“您的國產系統研發成功的那一天，就是三石公司把這套系統公之于眾，徹底開源的那一日！”
“開源？”南光虹一怔，“你...什么意思？”
齊磊，“就是公開開發者源代碼，誰都可以用，誰都可以改，永久免費！”
南光虹：“！！！！”
吃瓜群眾：“！！！”
咖啡廳里瞬間凝滯，實在是沒聽過還能這么干的。
花巨額資金研發的系統，明天出爐，明天就開源？
瘋了？
南光虹聲調都變了，“你有病嗎？我不白忙活了嗎？”
卻見齊磊攤手，瀟灑無比，“為什么不可以呢？為什么一定要走微軟的老路，靠版權獲利呢？”
“您老不就是想要國產系統有未來嗎？不就是要國產生態嗎？”
“那就開源好了。不但開源，咱們還要建立一個配套的開發者平臺，簡化開發者指令集。”
“咱們給所有人開路，讓他們走的舒服。”
“不但你可以用我的系統，在上面豐富軟件生態，還可以根據自己的需求和個性，改寫我的系統。”
南老：“…”
齊磊，“就拿暢想來說吧，憑什么每臺機器都要裝window？憑什么所有的應用圖標都是千篇一律？”
“回收站憑什么就只能是個垃圾桶？”
“系統文件夾憑什么不能是中文的？”
“為啥非得是C盤、D盤、E盤？我喜歡青龍、白虎、朱雀，不行嗎？”
“改成天堂、人間、地獄，不行嗎？”
“他們完全可以拿咱們的系統做為底層模版，設計他們個性的系統風格，添加個性化的、獨有的系統功能嘛！”
“憑什么除了蘋果，就只有“視窗”（windows）？暢想、華碩、戴爾、IBM、惠普等等等等。”
“每一家硬件廠商都可以有自己的個性系統嘛！什么暢想視窗、華碩視窗、戴爾視窗。”
“而且，根據自家品牌的配制和特性，也完全可以調試系統，使之更加的適配嘛！”
“比如，我用賽揚的處理器，發熱嚴重、性能差，那我可以簡化系統的運行啊，給CPU減負。”
“再比如，我顯示器的分辨率是16位的，那我非得讓系統負擔32位程序做什么？”
“什么鍋配什么蓋兒！這一點是windows做不到的，而我們可以。”
“南老！”齊磊呲牙一笑，“別總想著搶微軟的飯碗，也許可以直接掀了他的鍋。”
“撞毀堤壩的，也不一定就是洪水，也許是一個小小的蟻穴。”
南光虹傻眼了，這回是真的傻眼了。
比之前聽什么“十七歲”、什么“邀請他加入三石”，都特么震撼無數倍。
這就是個魔鬼！他是怎么想到的？
開源？個性化改造？暢想視窗？華碩視窗？一家一套系統？
行不行？行不行？
那邊聽故事的吃瓜群眾們，也傻眼了。
我聽的是故事嗎？怎么感覺是天書呢？
那邊那位真的就是十七歲？不可能吧？
此時，齊磊給南光虹消化的時間，心中卻是沒什么波瀾。
這套掀桌子的組合拳其實沒有多高深，只不過這個時代的局限性，讓it從業者天然的認為，你要做體統，想盈利，那就得按微軟的套路來。
殊不知，別說二十年后，十年后就沒人搭理微軟那一套了啊！
這套辦法，最高明的地方就在于，系統真的問世之后，不用三石單打獨斗，只要有一家廠商推出個性化系統成功了，軟硬件適配性高，提高了性能，添加了爆火的個性化程序，那別家就必然要跟上。
因為系統已經不僅僅是電腦的一個必要組成，而是變為了賣點。
你不跟就要落后，到時，廠家也要幫你建立生態。
眼見南光虹漸漸的回過神來，齊磊干脆道：
“再告訴您一句，我不怕賠，三石公司也賠得起！”
“您就給句痛快的，干不干吧？”
南光虹：“…”
他居然被一個十七歲的娃娃給將死了。
就離譜！！
這場在中關村創業網吧的談話，注定要被創業者著奉為一段神話。被口口相傳，留存甚久。
那是一個，關于天殺的富二代是如何拐帶南光虹的故事。
從創業咖啡廳出來，南光虹有些失神，最終他沒有正面的答復齊磊，但也沒有直接拒絕，只說考慮一下。
是的，考慮一下，南光虹還是無法接受事實。
木訥地走向暢想總部，心思卻飄到了九宵云外。
先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剛坐下，技術部門的幾個老伙計和年輕人就聞訊而來。
“南老，您怎么回事？太突然了！”
他們也是昨天才得到的消息，南光虹突然主動提出了離職。
對此，所有人都很意外。
對于南光虹和管理層的沖突，他們是知道的。更有感覺，有人想把南光虹擠走。可誰也沒料到，是南老自己提出了離職。
“南工，你不能就這么認輸了啊！”
只見南光虹擠出一絲苦笑，認輸嗎？確實不是他的性格。
南光虹這個人吧，有本事，也有情懷。可是，就一個小毛病。心眼兒不大。
你越擠兌我，我越要和你干到底。可是這回…
這回算他倒霉，讓一個小孩牙子給算計了。
想到這兒，南光虹又止不住的無語，讓那小子一通諷刺，結果自己沒招架住，破功了。
反手他又來找你，算個什么東西呢？
搖頭對眾人道：“罷了，離開對大家都有好處。”
技術部很多人也受到了他的牽連，南光虹一走，這些人也就解放了。
有人氣不過，“南工，您走，我們也走！！”
“閉嘴！”南光虹瞪眼，“瞎起什么哄？老老實實的呆著。”
他的離開是內部爭斗，可是拋開個人偏見，暢想還是一個不錯的平臺，是很多人的終極目標。
離開這里，很難再找到這么好的公司，不能耽誤了這些人。
站起身來，“行了，都回去吧，我去見見柳主席！”
說完，不給眾人再開口的機會，南老率先走出辦公室。
行走在暢想總部大樓之中，南老又有幾分感傷。
從八四年開始，暢想初創之時，他就身處暢想。那是南老的一個全新起點，亦是中國計算機商業化進程的第一步。
只可惜，很多人都變了初心。
說好的，給國產計算機打開一片天。
說好的，用市場經濟做動力，嘗試一條新路。
可是，走著走著，天沒了，路也不開了，只剩下市場經濟了。
他就想不通，給人代工，仰人鼻息，就那么好受？
很多暢想人說，他們是一個企業，企業要生存，要發展。
這話沒錯！
可是，那些人也忘了，暢想最開始不是一個企業，它想的也不是一個企業的生死存亡，而是一個國家的行業探索。
推開董事會主席辦公室的大門，里面坐著兩個人：
暢想聯合董事會主席——柳紀向。
計研所的老所長，現在暢想集團董事長——曾盛庭。
見南光虹進來，兩人都站了起來。
曾盛庭眉頭緊皺，開門見山，“老南啊，要不要再考慮考慮？不做軟件，也可以做硬件嘛！大型計算機項目那邊，還是給你留了位置的。”
計研所一直有超算項目，只不過和暢想的業務無關。
在曾盛庭看來，這是最好的選擇，既可以讓南光虹離開暢想的決策層，也能讓雙方的面子上都好看一些。
卻見南光虹搖了搖頭，露出有幾分苦澀的笑意，“算了，我這個性子，眼里不揉沙子，到哪都管不住這張嘴。”
說著話，還看了一眼柳紀向。
正對上柳紀向毫無波瀾的淡笑，似乎在說：
你終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