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金偉小時候被慣著,惹大人不順心又被不管不顧地打,結果造成現在,既不懂人情世故,又有點性格扭曲。
還在那傻了吧唧的嚷嚷,“一人二十,明天都交到我這來!”
可惜班上沒什么回應,而且有的同學眼神都不對了。
要知道,這班里可不是誰都出身富裕家庭,拿二十塊錢不當錢。
在這個家庭收入一千塊就是中等之家的年代,尚北還有相當一部分家庭月收入不過幾百塊錢,勉強掙扎在溫飽線上。
孩子上學,幾千上萬的拿,也是東拼西湊,榨干了最后一點血汗。
這個年代,不足一百元的學雜費,有的甚至都要拖上好幾天才能湊齊。
二十塊錢對于這些家庭來說,真的不少了。
只不過,齊磊沒參與,他又不是班主任,有些事能管,比如班費,就收兩塊,愛哪兒告哪兒告去!
但是有些事兒,他管不了,得罪一個不怕,就怕得罪一幫。
教師節買禮物就是這么個道理,弄不好就得罪所有老師,他還沒到能和所有人硬鋼的地步。
至于答應章南的那個事兒,先放放吧,正式開課,摸清情況再說。
按理說,掃除也掃除完了,該吩咐的事兒也吩咐完了,課本也發完了,沒啥事兒就應該回家了。
可是還不能走,還有兩個事兒得等劉彥波來才行。
第一,排座兒。
現在都是亂坐的,齊磊一米七都快一米八的大個子,在第一排一擋一大面。
總不能等明天正式開課,才想起來調坐吧?
還有就是,學雜費是多少,他們還不知道呢,課程表也沒發下來。
都得等劉彥波來安排。
可惜,她一下午也沒見著影兒,大伙兒只能等著。
財政去辦公室找了一趟,門是鎖著的。
都快三點半了,主樓那邊的高一班級已經開始陸續放人。
唐奕騎著車摸了過來,停在十四班窗臺外面。人不下車,一支腳支著窗臺,像個二流子。
隔著窗戶往里瞅,“操啊!那大鞋印子還在呢啊?”
“哥算是倒了血霉了,攤上個酒蒙子(酒鬼)!中午不知道和哪個家長喝美了,下午回來,你猜他晃晃蕩蕩和我們說啥?他說,都特么給我老實點,砸著誰不好。”
“走不走啊?等開席啊?”
“徐小倩讓我告訴你,她晚上去她奶奶家,不等你了。”
“哦操,你們老班真特么極品!”
不光齊磊、吳寧想錘他,十四班有一個算一個,都想埋了他。
哪壺不開提哪壺呢?十四班夠凄涼的了,不用你提醒。
王東臉色更是不善,他有點仇富。
看見唐小奕在那吹吹哄哄,腰里還別著個bb機就來氣。
隱隱有些暴虐,但是鬼使神差看了眼齊磊,最后還是忍住了。
方冰和齊磊也算混熟了,這貨就是嘴欠,別的沒啥。
賤兮兮從最后一排貓腰過來,“徐小倩是誰啊?”
齊磊懶得搭理他,“誰也不是。”
“哦。”
方冰,“那咱就這么等著啊?想想辦法啊?”
方冰也算有點眼力,一小天兒的時間也算徹底看明白了,那三個班長就是個擺設,真管事兒的還得是齊磊。
關鍵是,他說話有人聽。
齊磊:“......”
細一琢磨,方冰說的對,這得等到啥時候去?
朝窗外的唐奕發問:“學雜費多少?”
唐奕:“81塊6。”
“都聽見了吧?”齊磊站了起來,掃視全班,“明天帶學費,81塊6,交....交財政!”
“啊!?”財政不干,“你收就得了唄,給我干啥?”
齊磊,“你那名起的好啊?不交你交誰?”
哄的一聲,全班都笑了。
就是啊,誰讓你叫“財政”來著?
齊磊交代完這個事,又張羅起來,“出去列隊,咱自己把坐分了,別等了!”
方冰一聽,都不等盧小帥、財政他們響應,第一個跳起來。
“聽見沒!?動動動動動!都動起來!”
唐奕也在外面咋咋呼呼起哄,“嚓!你們班誰班長啊?供起來得了,還得我石頭哥出馬?”
楊金偉挺不憤,可財政和程樂樂卻是無語,“我倆倒想,有傻B不干啊!”
至于傻B是誰,大伙兒心里都有數兒。
按說排坐這個事兒只能老師做主,在學生眼里,這可是挺大的一個事兒呢!
可是,有人挑這個頭兒,那還有啥不敢的,當然是呼啦抄的就沖了出去。
按大小個頭列隊,從第一排往后排。
坐滿之后,齊磊又問誰近視,做主給調了坐,十分鐘搞定。
特么沒班主任還不過日子了?
然后,大手一揮,“行了!散!”
大伙兒聽的直瞪眼,這…老師都沒來呢,你就給散了?這貨膽子是真的大啊!
齊磊,“怕啥?有事我擔著,散!”
那邊,方冰砰的一聲猛拍桌子,把全班都嚇一跳。
就見他瞪著眼珠子,一臉不憤地站了起來,然后指著齊磊,憋出一句,“霸氣!”接著拎上書包就跑。
別人一看方冰都動了,那誰還等著,呼啦一下就真的散了。
人群之中,齊磊又把方冰叫回來,把班級鑰匙甩給了他,“明早來開門哈。”
方冰一愣,“我啊?”
齊磊,“你啥你?就你了!干不干吧?”
挺硬氣,方冰卻樂了,“你看看,石頭哥別生氣。我就我唄!”
他是學唐奕叫的。
管鑰匙要早來,但卻不是什么苦差事,有的人就愿意攥著班級鑰匙。
方冰腰板兒都直了,向全班開玩笑地吆喝,“明早八點開門哈,都別來太早。好好睡覺,不用謝我!”
全班:“......”
東北的學校,夏天早自習一般是7.10,冬天7.40,.你小子八點開門?八點是第一節早課的時間。
蔣海洋從方冰身邊蹭過去,咧嘴嗆聲,“誰特么不八點開門,誰是孫子!”
“嘿!”方冰瞪眼,“小心眼兒呢?玩不起啊?”
蔣海洋,“滾!”
說著話,故意頂了方冰一下,撞在門框上。
方冰訕笑,也不生氣,對齊磊吐槽,“操,拿我撒什么氣呢?”
誰其實都清楚,蔣海洋那股邪火是因為分到這么一個放羊班。
而還不等方冰站穩,王東甩著書包出教室,擦著方冰的鼻尖過去的。
方冰還沒說啥,王東已經戾氣迸射,“瞅啥!?”
“嚓!”方冰也無語了,“你們都是大爺行了吧?”
拋著鑰匙訕訕地走了,王東則是又瞪了一眼齊磊,就差沒說句“瞅啥”。
十四班就這么散了。
等到臨近五點,劉彥波來到十四班門外,整個人都傻了。
人呢!?
雖說是放羊班,但是劉彥波也是日了狗了,坐還沒排,學雜費還沒說明白,就都跑了?
心中暗恨,你等明天的!
齊磊可不管劉彥波什么情況。
回到家才四點多,爹媽們還沒回來,干脆去廚房簡單弄了點飯菜,其間好好琢磨了一下今天在十四班的事兒。
心說,這么著也不行啊!
飯做好了,用大碗扣著,就騎車出門了,沒帶唐奕和吳寧,因為他是去找章南的。
先去了學校,章大校長已經下班了。
齊磊想了想,咬了咬牙,直奔政府大院兒。
是的,齊磊可不是什么倔驢,和老丈母娘抬杠這種蠢事,他是不會干的。
現在問題的關鍵就是,齊磊真不太明白章南到底什么情況,玩的有點大了啊!
你把我放在差生班沒問題,激我幫你拉一把差生也沒問題,但是最起碼得差不多吧?
先不說十四班那幫人怎么樣,就那個班主任,是個能帶好一個班的料子嗎?
通過吳寧和唐奕,齊磊基本已經了解過了,黑寡婦除手黑心黑之外,水平還賊特么差。
反正就是沒救了。
齊磊心說,哪怕是把劉卓富安排到十四班來也行啊!
這趟去找章南,就是為的這個,得探探口風。
章南回到家時,徐小倩去奶奶那還沒回來,家中只有夫妻倆。
徐文良放下報紙,看著妻子準備去廚房忙活。
“要不,咱們出去吃吧?做飯夠麻煩的。”
章南似乎有些疲憊,卻是在廚房里回了一句,“外面不衛生。”
隨后傳來做飯的動靜。
徐文良干脆起身去廚房打個下手,借機和妻子聊幾句。
“你這樣又何必呢?這么大壓力還不如不干。”
章南則回,“你要來那個試點縣又何必呢?不如不干。”
徐文良:
老婆大人就是這點厲害,總能輕描淡寫的讓你說不出任何話來。
“行!那咱們相互鼓勵,行了吧?”
章南淡淡的點頭,卻沒笑出來。
正在這個當口,門外傳來敲門聲,徐文良放下手里的活兒,“倩倩回來了?不應該這么快啊?”
擦了擦手就去開門,結果,不是徐小倩,而且來客著實讓徐文良意外。
就見齊磊、財政和付江,三個孩子正站在門外。
不等徐文良反應,財政率先開口,“徐叔叔,齊磊讓我們帶他進來的。”
好吧,財政有點慌,你妹的,你和徐小倩處朋友,都這么明目張膽的了嗎?都干到家里來了?
交代清楚,和他倆沒關系,兩人掉頭就跑,可不敢和齊磊站一塊兒。
徐文良狐疑地把齊磊讓進來,“倩倩不在家。”
齊磊一笑,“叔叔好,我不找她,我找章校長。”
這個回答更讓徐文良很是意外。
這是齊磊第一次來徐倩家,只是誰也沒想到,第一次來竟然不是因為徐小倩。
徐家客廳,齊磊在沙發上正襟危坐,章南把一杯水推到他面前,也不謙讓,只是抄手看著他。
廚房里,鍋與鏟叮當傳響,場面既緊張,又有幾分怪異。
終于,章南露出招牌的善意微笑,“來找我?什么事?”
齊磊沒說話,盯著杯子,咬牙運氣,一看就有點緊張。猛的抓起杯子,一飲而盡。
隨后:“校長,我認輸了!”
章南只是短暫的錯愕,隨后面容回暖,再無波瀾。
齊磊眼里更顯緊張,似乎很是畏懼章南。
對此,章南早就習以為常,她這個校長,確實有點不怒自威的氣場。更何況齊磊不是別人,他心里更虛。
緩聲道:“倒和我預料的一樣,只是沒想到,你這么快就放棄了。”
齊磊瞪著眼,鼓足了勇氣:“校長,您別激我了,這事真干不了了!”
章南挑眉,“理由呢?”
齊磊咋呼著,“60幾個人啊!陪我玩兒?您這是不是鬧的有點過分了啊?責任太大,我背不動!”
就見章南點了點頭,“如果是因為這個,那倒是可以理解了。”
突然問向齊磊,“感覺出不同了吧?”
齊磊沒太聽懂,“校長指什么?”
章南,“你的那個夏令營也好,新聞報道也罷,包括在白河子幫你徐叔叔那個忙,都有一個共同點。”
“什么?”
“那就是,你不用承擔任何后果,沒人會為一個十六歲孩子的胡鬧而認真。”
齊磊點頭認可,“校長您真厲害,總能切中要害。”
章南一笑,繼續道,“可這回不一樣,六十幾個人壓在你身上,你怕了!怕萬一搞砸了怎么辦,對嗎?”
齊磊凝重了起來,眼珠亂轉。
章南看在眼里,補了一句,“我說過,在我面前不用裝傻,要張揚一點。”
齊磊再次點頭,“其實,我想過后果。”
“哦?”章南笑意更濃,“想過還敢接?”
齊磊,“確實想過。當時我覺得,搞定盧小帥、財政那種小伙伴兒不是什么難事,我認為我能行。”
章南,“可是一進十四班,你就發現自己錯了。”
齊磊,“對。”
“錯了!十四班要比財政他們復雜得多。”
章南,“當然復雜得多!盧小帥也好,財政也罷,都是在裝成熟,對道理似懂非懂。”
“而且,正因為如此,他們更愿意聽道理,也愿意從你身上悟到一些道理。這樣才能讓他們顯得更加成熟,更加與眾不同。”
“但是,不是人人都像他們一樣。”
“遇到方冰這種什么都無所謂的學生,還有王東那種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聽的,你的那一套騙小孩的把戲就不管用了。”
齊磊皺眉,“校長早就看出來了?”
章南,“不然呢?你這樣的學生,我遇到過很多,有能力,有自信。”
“而方冰、王東那樣的學生,我同樣遇到過很多,也比你更了解他們,不是那么容易被改變的。”
齊磊有些急了,“所以,您從來都沒覺得我會贏?故意要看我的笑話?”
章南這回卻沒說話。
齊磊有點急了,“但是,您是校長啊!不應該這么不負責任,那可是60多個學生的前途!最起碼,您得給個差不多的班主任吧?”
章南依舊沒說話,沉吟了好一會兒。
她在組織語言,也在判斷,齊磊真的是來認輸的嗎?
如果齊磊真的慫了,她要怎么說?如果出于別的目的,她又要怎么說?
良久。
“齊磊,你知道去年二中的高考升學率是多少嗎?”
齊磊不明白章南為什么突然問這個,茫然搖頭,“不知道。”
章南,“錄取率98.2,本科率34,重本率7.1”
齊磊,“那這是好?還是不好啊?”
章南,“在縣級以下的重點中學,算是好的了。”
齊磊想想,確實不錯,一百個人,有98個能考上大學,34個本科,還有7個屬于名牌大學。
這可是98年,大學生還沒那么不值錢,能不好嗎?
“校長,那您就更不應該放棄這十四班了吧?會拉低升學率的。”
章南一聽,笑了,“恰恰相反,只有放棄他們,才有這么高的升學率。”
“因為,在那些參加高考的考生里,根本沒有他們的位置!”
齊磊一驚。
只聞章南繼續道:“很奇怪嗎?不要天真的以為,只要進了高中,誰都會讀到最后。”
“即便是花了很多錢,費盡千辛萬苦殺進二中來的,高中三年也有7的輟學率,和上名牌大學的學生比例相同。”
齊磊:
章南,“很不幸,十四班,正好就是那7!”
齊磊,眉頭緊皺,“您這話就不覺得武斷嗎?憑什么就是十四班?”
章南,“憑數據。”
“什么數據?”
章南,“我對過去十年,二中輟學的學生做過統計,你可以在十四班看到所有輟學案例的縮影。”
齊磊,“這就是您的判斷?”
章南,“數據是不會騙人的,起碼也說明,十四班是最有概率離開二中,成就二中高升學率的一群人。”
齊磊,“可您是老師,就這么拿學生的命運當兒戲?萬一他們之中有人走到最后,萬一他們幡然悔悟想要好好學了呢?您就這么忍心,放棄掉這么多人?”
齊磊自己就是個例子。
而章南的回答居然是,“不是我要放棄。”章南沉吟著,眉頭有些微微皺起:“劉彥波會杜絕這種可能!”
“什么意思?”
章南忘記,“忘記告訴你,在輟學的問題上,老師才是最大的因素。”
齊磊:
章南,“不是所有老師都是你的初中班主任,更不是羅艷。人都是自私的,為了績效,為了保證自己班的升學率,有一部分老師是不會把學生的前途納入他們的考慮范疇。”
“而且,這樣的老師在二中不在少數。”
不等齊磊說話,“很失望吧?可現實如此,即便是重點中學,也有它的弊病難除。”
“我還可以告訴你,劉彥波就是這種老師之中,最擅長把學生趕出校門的那一個。”
向后靠了靠,似乎徹底放松了下,“所以,不要為你的十四班擔憂,即便最后一個都不剩,也和你沒有太大關系,這就是二中的現實。”
齊磊臉色鐵青,一副要氣到爆炸的模樣。
“你...你們太不負責任了!!”
章南長嘆一聲:“不負責任嗎?確實不負責任啊!”
“但,收起你那無謂的同情心吧!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么殘酷。”
“就像你不愿意承擔責任一樣,他們也不愿意為二中的升學率承擔責任。都是凡人,只是你不甘于平凡罷了。”
齊磊,
章南,“到底是個小孩子,還不能釋懷嗎?”
“好吧,那我就再多和你說幾句。”
抄起手,支在下巴上,“就比如說,你們班的方冰。”
“知道他為什么跑到上尚北來上高中嗎?因為他把女同學搞大了肚子,在哈市呆不下去了。”
“再比如王東?他的檔案里是這樣寫的:母親無業,父親下崗,來學校交的議價費里還有五塊十塊的零票。而他自己,在三中有過兩次記過,一次警告處分。”
“蔣海洋,初中打過三次架,都被學校通報了,這個你是應該了解的。他這樣的學生很容易繼續沖動,被學校處分,以致開除。最后,他的父母再花錢把他送到私立中學。”
“周之洲,哈市來的,離重點線只是一步之遙。可是他的母親告訴我,他在家從來不學習,也從來不聽勸。屬有天賦,但在揮霍天賦的那種孩子。然而高中不是初中,不努力一定會掉下來。”
“祁雪峰....哦,對了,他和你們班的趙雪彤是早戀。初中就開始了,兩家都知道,還都同意,而且還都是住宿生。”
“嘖嘖,也許不到高三就會回農村領結婚證,然后大著肚子結婚了。”
“馬新偉....”
“張連杰.....”
“付明月....”
“董禮成....”
“劉林....”
“郝同...”
章南一個一個的細數下來,把十四班所有學生的情況給齊磊說了一遍,仿佛在極力證明自己的理論。
這些學生,都有念不下去的理由,也都不值得付出更多的精力。仿佛放在十四班就是最好的選擇,最后被趕出學校也是理所當然。
齊磊靜靜地聽著,面容也是越來越舒緩,不似剛來時的緊張。
章南以為終于說服了齊磊,最后玩味一笑,“怎么樣?現在相信我了嗎?是不是覺得十四班沒救了?不值得拯救?”
哪成想,齊磊突然長出了一口氣,“呼!”
往起一站,“沒事了,我走啦!”
章南一怔,走?現在走?往哪兒走?
“你....”章南被他突然反常的舉動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就見齊磊一邊往外跑,一邊道:“有校長這些話,我就放心了。打擾了,趕緊和叔叔吃飯吧,都不早了!”
章南有點懵,什么情況?放什么心?
你到底什么打算?是放棄了,還是被激的想再試吧試吧?
“等等!”
眼見齊磊已經在門口穿好鞋,章南到底還是沒繃住,“你....放棄嗎?”
“嘿嘿。”齊磊憨憨一笑,“阿姨,徐倩說阿姨雖然心眼多,但是從來不屑于騙人,都是實話實說的。”
“可我就不一樣了,我是小屁孩兒,臉皮還厚,使點小心思,您肯定不介意吧?”
章南:“!!!”突然感覺不妙。
只見齊磊繼續死皮賴臉,“您剛才的話,如果扒掉語氣和神態的誘導,可一句都沒說過您已經放棄十四班了。”
“再說了,您把十四班的情況摸的這么透,哪有一點不想管的姿態?”
“說實話,班里的同學長什么樣兒我還沒認全呢,更別說叫什么,有什么具體情況了。”
章南:
齊磊,“我走了!阿姨您還得多上點心,十四班能不能挺到最后,就看您的了。”
說完,把門一推,撒腿就跑。
章南登時破功,幾步沖到門口,面色鐵青,一聲大喝,“回來!!”
把躲在一邊等齊磊出來的財政和付江都嚇了一跳。
啥情況?齊磊把徐小倩糟蹋了?章阿姨可從來沒動過這么大火氣。
這邊齊磊被叫住,想跑,但是沒敢,只得乖乖的回去。
“阿姨,不許生氣的啊,我是小孩兒!”
章南:“!!!”頭一回生出想掐死他的沖動。
到了這個地步,章南哪里看不出來,齊磊根本就不是來投降的,他是來探口風的。
而且,剛剛那些緊張和意難平,都是裝出來的。
臉色難看到了極致,半晌,終平復心情,“下一步,打算怎么辦?”
齊磊好好想了想,“這和夜市不太一樣,我先混熟了再說吧,得從長計議!反正有您托底,我就踏實多了。”
章南:胸口起伏,良久,“需要我教教你嗎?”
齊磊,“暫時不用。”
“那需要的時候來找我。”
“好!”
“滾吧!”
“好勒!”
章南砰的一聲把門關上,震的齊磊直掏耳朵。
吐槽道:“這老太太,嘴硬心軟,有啥事兒就不能好好說嗎?”
而門里。
老太太....
他叫我老太太?
緊鎖著眉頭,坐回沙發。
徐文良帶著圍裙從廚房出來,憋不住的想笑,“開飯了!”
章南:“沒胃口!”
“哈哈哈!”徐文良到底沒忍住,“我就說吧,那小子邪性的很,上當了吧?哈哈!!”
說實話,能讓章南上當的人,不多。
“噗!!”
章南也是無語的笑了,真沒遇到過這樣兒的。
白了一眼徐文良,“還不是你那傻閨女,招惹了個什么東西?”
心中恨恨,早晚要給齊磊好好上一課。
夫妻倆笑夠了,徐文良卻正色了起來,“有一說一,那小子擔心的,也正是我所擔心的,更是反應出很多人的擔憂。”
十四班啊!這個放羊班,要是好好的放在那兒,誰都懶得看一眼,甚至嫌棄地躲得遠遠的。
可是,這個班要是真的玩沒了,那主要責任就在章南。
徐文良頗有幾分苦口婆心:“二中教師隊伍的不負責任,以及輟學率的問題,不是一天兩天了,老高也想解決,但是始終沒有進展。”
“你現在這么做,確實有些冒險。”
“冒險嗎?”章南也有些信心動搖,“那你說說,冒險在哪?”
“是劉彥波的問題,還是就不應該出現十四班?”
徐文良沉吟,“都不是!”
“而是你太相信那個孩子了。他就算再有本事,也想不到你要做的那一步。”
章南思索,“我本來也沒完全相信他啊,需要引導的。”
“我本來也沒指望他能把十四班真的帶成第二個夏令營!”
說白了,情況太復雜,即便剛剛章南已經借機把十四班的情況詳細的給齊磊交了個底。但是,如何解決問題,卻不是他這個年紀可以通透的。
還需要引導,需要慢慢地教。
剛剛叫住齊磊,問他下一步要怎么做,需不需要教,其實就是不放心,
但是,這只是剛剛開始,甚至可以說還沒開始。后面要怎么做,才是章南擔憂的。
被徐文良拉向飯桌,勉強說了幾口飯,突然問了徐文良一個問題,“我老嗎?”
徐文良一怔,送命題唄?
本能做答:“不老!”
非常之堅定!
同一時間,財家。
財正林正聽兒子訴苦。
財政幾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爸啊,你得出面了啊!整的那是啥玩意啊?把我送十四班去了,太不講情面了吧?”
財正林眉頭皺著,半晌又揉著眉心。
最后,“先呆著吧!樂樂、小江不都在呢嗎?人家呆得了,你為什么呆不了?”
“哦....”
財政是乖孩子,老爸說不行,那就是不行了。也不多頂嘴,“那我玩去了。”
把財正林氣的,又蔫又慫,還沒正事。
“跟你哥學學,別整天就知道玩!”
等財政走了,財母這才埋怨丈夫,“小章到底在搞什么?”
財正林,一甩手,“放心吧,那倆口子都不是省油的燈,肯定有用意。“
說完,一抬眼,“你啥時候見章南給人落下過話柄?”
程樂樂家。
程樂樂也在和程大局長訴苦,“我這回是廢了,你看著辦吧!”
程局長瞪了程樂樂一眼,就一句話:“一邊呆著去!”
把程樂樂罵走,這才向妻子解釋,“事前章南是和我打過招呼的,給她一點時間。”
程局長再怎么說也是章南的領導,做為尚北市的重點中學,有什么動作,也要提前和教委報備。
還是那句話,章南這點謹慎還是有的。
此時,付江家里,盧小帥家里,基本也都是這個情況。
只要覺得自己爹媽有點背景,又不想在十四班呆的,都在訴苦。
可惜,大人們的思維,還有判斷力,是他們比不了的。
略微聽了聽情況就有判斷,沒那么簡單,他們出面也沒用。
市長的兒子、教育局長的女兒都扔進去了,咱們多啥?
吳小賤倒是回家啥都沒說,他跟著齊磊走。
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好像三個爹的事兒已經到了關鍵時刻,正和市政負責的官員進行最后的談判。
就算齊磊不說,吳小賤也不打算給大人添堵。
而齊磊…
說實話,走進西教室那一剎那,還有劉彥波選班干部、并且告訴他收錢的時候,齊磊真的是絕望的,那一瞬間想過放棄。
還是之前的那句話,你可以給我考驗,我也樂意從中得到鍛煉。但是,明知必輸的局,他又不傻。
只不過,齊磊的性格讓他不能憑著一瞬間的知覺就下出判決。
冷靜處事,三思而行。
所以即便絕望,他也沒武斷的下決定,而是先到章南那探探口風。
如果章南是真的放棄了十四班,那沒什么可說的,校長都放棄了,他特么還折騰啥?
可是,如果章南沒放棄,那就有意思了。
起碼齊磊心里有底,也知道接下來應該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