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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渣男

  鐵慈額角抽動。

  這家伙的語氣,神情,字字句句,怎么總讓她想起師父總說的一種渣男。

  那種包裝自己,然后抓住女性錯誤不放,言語洗腦,讓她們愧疚自卑,直到慢慢被控制,無法擺脫自己的男人。

  她聽師父閑聊說起,還覺得不可思議,怎么會有人被別人的言語控制?言語打擊就被打擊了?人難道沒有自信嗎?

  但現在眼睜睜看著萍蹤臉上那種信服又有點苦惱的神情,她心里搖搖頭。

  這家伙對人家施展這一套也就罷了,要是敢和她玩這一套。

  她能叫他這輩子都被洗刷刷。

  萍蹤又被伙夫攛掇著去下廚了,因為那家伙和她說“一個不會廚藝的女孩很難抓住男人的心的”。

  然后人走了,轉回頭,遇上鐵慈陰森森的目光。

  伙夫頓了頓,一轉身,撲向鐵慈,“女孩子如此嬌貴,怎可下廚藝傷了纖纖玉指,這種粗活,男人來做就夠了!”

  鐵慈伸出腳,抵住狼撲的某人。

  聽他鬼話,還不如會會鬼島的鬼。

  房間里一張大床,各般用具齊全,就是裝飾頗有些奇怪。

  比如床是精雕細刻的拔步床,很多鏤空,用的帳子卻是粗麻布帳,厚重不透風。

  被褥一床是絲緞,一床是棉布,一床也是薄薄的麻。

  多寶閣上有古樸的陶器,清雅的瓷器,和雕刻華麗色彩濃艷的玉器。

  其余所有物件的風格都是如此,一種樸素復古,一種大氣常見,一種華美精致。

  那種在萍蹤身上發現的違和感又來了。

  很難想象一個人會有三種截然不同的喜好。

  萍蹤做了夜宵,打發人送來,自己卻不知為何沒有來。

  初次下廚的人做出來的東西,兩人自然不會吃,為了避免萍蹤騷擾,早早地吹了燈躺下。

  鐵慈選了看起來最舒服的棉布被子,把那床絲緞錦被扔到了腳踏上。

  然而某人豈是個聽人安排的?裹著錦被站在腳踏上,雙手抄向鐵慈身下,要把她往里翻。

  鐵慈懶得打架,只好一個翻身睡到里面。

  某人就勢躺下,蓋上被子。

  鐵慈沒有再把人推下去。

  終于有了機會,也該談談了。

  屋子中一片黑暗,兩人中間隔著半個人的距離,都直挺挺地躺著。

  半晌,一只手爬啊爬啊地越過楚河漢界,往鐵慈的方向進發。

  然后摸到了硬邦邦的枕頭。

  黑暗中一聲嘆息。

  有人悄聲問:“我的簪子呢?”

  鐵慈問:“你的臉呢?”

  不是罵人,單純指臉。

  某人悄悄地道:“有點怕。”

  鐵慈呵呵:“就不怕絕交。”

  “你不也騙我了么…”

  “我那是因為覺得知己難遇,不想追根究底,江湖相逢,由心而行,身份有時候還是阻礙。我在你面前,最起碼臉就一直是那張臉,你呢?”

  一陣沉默。

  半晌,鐵慈理直氣壯地冷笑一聲。

  果然。

  “你就不該叫飛羽,你該叫鳥人。”

  鳥人皮厚如城墻地道:“行。聽著還怪好聽的。”

  黑暗中鐵慈唇角一彎,隨即在枕上無聲搖頭。

  其實也沒真的怪他氣他,當初可不就是喜歡上這有趣的靈魂么。

  只是總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走。

  飛羽悄聲道:“這臉,不是不能給你看真的,是怕你看了更加控制不住,撲上來非禮我怎么辦?”

  鐵慈氣得笑了一聲。她向來不是個太愛計較的人,懶得斗嘴,我有腿。

  她一腿踹向飛羽。

  飛羽及時一抬腿,兩人的大長腿在空中相架,一聲悶響,床猛烈地一晃。

  不知道哪里發出嘎吱一聲,這下兩人都不敢動了。

  這床是個花花架子,各種鏤空雕刻非常多,穩固性堪憂,這要真的打架打塌了,萍蹤可不是如是想,八成還以為什么什么,好不容易哄好的,受了刺激發瘋總是個麻煩。

  鐵慈只得收了腿。

  飛羽也便收腿,放下的時候想裝傻擱到她腿上,想想沒敢冒險。

  半晌他道:“這回說正經的,臉是一定會給你看的,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我把某些事解決了,我就有臉堂堂正正和你說一說我們的事了。”

  “什么事?”

  “是小事,其實我也沒當回事,但怕你在意,還是先解決了好。”飛羽翻個身,面對她,“”等我給你完完整整的我自己,好嗎?

  話說得輕佻似玩笑,但鐵慈幾乎立即就想到了“婚約”兩個字。

  這家伙也是有婚約在身的嗎?

  婚約就婚約,偏要說得這么曖昧。

  總覺得他有點心虛。

  鐵慈道:“正好,我也不想接著完完整整的你,畢竟我也有些事沒解決。”

  飛羽正要說“也是婚約嗎?”硬生生半途停住。

  想套話嗎?

  不上當。

  她這個年紀,無論是盛都豪門還真的是那些傳說中大族子弟,有婚約太正常了。

  正如他自己,也早該有婚約了。

  飛羽翻回去,舒舒服服躺著,他這一趟,一半是想照應她,一半也是要接近遼東,好處理一些事。

  人手都撒在這一線,身邊沒帶多少人,他在等去調查刺殺皇太女的那一批人回來稟報。

  特意安排了飛鴿傳書,算算時間,也該到了。

  他在這邊不說話,鐵慈也不說話,兩人身體離得有點遠,臉卻近,近到呼吸之間,都是對方氣息。

  今夜很黑,窗戶又小,四面無光,除了偶爾一點月光轉過窗欞,再無任何光線。

  這整個院子里都毫無聲息,先前看見的那些灑掃的人包括主人在內,仿佛都已經藏在了屋中或者沉入了睡眠,整座院子像座空院,因此身邊的人的存在感,便分外強烈。

  飛羽身上的香換了,不是那頭牌的牡丹香氣,淡淡木香,仔細嗅無所察覺,不仔細嗅卻能感受到很強烈的存在感。而鐵慈為了降低辨識度,一向是不熏香的,但是飛羽總覺得她自帶體香,一種淡而醇厚又微涼的氣息,讓人想起山間松針上的雪,被清晨的日光曬化。

  他心癢癢的,想靠近那香,那人,那光潔肌膚,那圓潤得如玉一般的額…

  鐵慈忽然一偏頭,精準地避過了他湊過來的臉。

  飛羽并不氣餒,立即委屈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最近總忍不住搖頭晃腦,大抵都是那日河里撞到頭的緣故…”

  鐵慈明知道他騙死人不償命,想起那日一動不動的他,還是忍不住地心軟,手微微一動,那邊飛羽就把頭湊過來了,順桿子爬道:“你給揉揉。寶貝兒。”

  “真要腦震蕩,還能揉腦袋?”鐵慈沒好氣地手掌頂住他腦袋,把那顆美麗的頭顱向外送,“你這樣我想起了以前聽我師父說的一個狗血故事,一男一女情侶遇見車禍,本來都救過來了,結果女的去探望男的時候,和男的打鬧,一巴掌推在他腦袋上,把人又推死了。”

  “啊?”飛羽驚了,“為什么?”

  “因為那什么車禍吧,和你撞頭也差不多,腦袋里被震動了,成了豆腐花,好容易規整起來,正是不能動的時候,一動,豆腐花豈不就是散了?”

  飛羽回味了一下,嗤笑了一聲,“這什么狗屁情節。”

  “和你做的事不是一樣?”鐵慈也嗤笑,“你腦子里現在都是什么?豆腐花嗎?”

  飛羽笑道:“是什么,你來瞧瞧不就行了?”

  說著爬起來撲向她。

  鐵慈百無聊賴地正要推開他,他卻在她身邊停住了,他的唇離鐵慈耳垂只有毫厘距離,呼吸時的熱氣氤氳,激得鐵慈渾身一顫,他在迷離夜色里,碧海濤聲中,用氣音在她耳邊呢喃,“不,不是豆腐花,滿滿的不都是你嗎?”

  這下鐵慈連心尖尖都顫了一顫,耳尖的熱氣似乎過電一般貫穿全身。

  飛羽偏了偏臉,唇輕輕在她耳垂上一觸。

  一觸即分。

  輕如柳絲隨風蕩起,尾梢在池面畫一抹淡痕。

  又或者蜻蜓于低云之下展翼,透明的翅膀掠過田田的蓮葉和荷花的瓣尖。

  那一股熱力卻劈開這近處的黑暗和遠處的濤聲,閃亮潔白地躥入少年少女的身體,所經之處,濤卷浪涌,每一滴水都晶亮發光。

  黑暗中不知是誰的氣息加重,聽來卻依舊美好而溫軟。

  飛羽細細碎碎地不知道在做什么,鐵慈伸手,慢慢捏住滾燙的耳垂,怕耳垂自己燒壞了。

  就在這一瞬間,她忽然想起了先前蘭仙兒八卦的鬼島鬼故事。

  “他們的神一般供奉在門背后,逝去的親友的尸首也會在那里…”

  她后背的汗毛忽然炸起。

  這里的門背后,也會有那些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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