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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算計

  當下地方修筑堤壩,很多都是用清塘的淤泥,沙石,鵝卵石,加上部分竹編蔑席修筑,如今這地下泥土的構成,怎么和筑堤材料這么相似?

  淤泥鵝卵石還能解釋,蔑席是怎么回事?

  她猛地抬起頭,聽見很近的浩浩湯湯的水聲。

  她將鐵鍬插在一邊,走向棚子門口,立即有幾個人過來攔住她。

  “我解手。”

  幾個家丁模樣的人笑著,指了指棚子的一角,那里另外隔了個小棚子,“在那里吧,外頭下雨呢。”

  鐵慈捂鼻,“臭。我還想出去透透氣,這里太悶了。”

  家丁不讓步,“外頭天黑路滑,您要不小心滑下堤壩咱們可承擔不起。”

  幾個膀大腰圓的漢子將棚子口堵得嚴實,鐵慈笑一笑,退了幾步,捂著肚子去了那個小棚子。

  那些家丁才松了口氣,各自退開。

  鐵慈去了那個小棚子,也是隔出來的空間,里頭一個馬桶。

  就沒見過露天一群男人干活還要專門在野外準備個馬桶的。

  鐵慈跳上馬桶,掀開頂棚,這棚子只用細細竹竿撐著,鐵慈借著馬桶的力,輕巧地翻了出去。

  她沒有去到油布那邊,直接順著來時方向往回跑,奔了一陣,奔到高處,看見下方萬家燈火。這個時候,鄉村應該一片黑暗,農人窮苦,絕不會半夜沒事點燈,這家家燈火,除非有大事。

  她在高處看底下地形,這么一看,心底就是一抽。

  河堤下方油布遮擋,是明顯水勢朝下的水流湍急的河流,不用看水位,就憑那不斷變幻波動的浪,就可以看出水位極高,即將漫堤。

  而方才挖土的地方,那長長的一條,不是河堤是什么?

  她們被騙上了河堤!

  而在河堤的另一個方向,確實組織了人在修補河堤,但是明顯她方才呆的地方,才是水位最高的阻流點!

  那根本不是挖沙土裝包,那是在挖河堤!

  蕭家騙了外地人上了河堤,半夜掘堤,準備泄洪!

  蕭家祖宅位于上游,祖田也在上游,為了保住自己的產業,不惜犧牲下游無數百姓和良田!

  只是蕭家自己家丁無數,長堤也在他們的看管之中,為什么不自己偷偷挖了,反而要找這些外人,冒著泄露消息的風險行事呢?

  鐵慈怔在午夜雨中,一時拿捏不定,是趕緊沖向下游通知百姓搬遷呢,還是趕緊沖回棚子內阻止掘堤。

  棚子里停止挖掘是最有用的辦法,但是大家干得熱火朝天,她方才看見已經挖了頗深一個坑,她馬上趕回去,保不準人還沒到,已經挖穿了,而且就算她揭穿了這事,蕭家那么多人在,一人一鏟自己也能解決。

  趕去下游,半夜三更一戶戶叫人逃難,誰會聽?又能救得幾戶?

  而且一旦掘堤成功,大水沖來,挖堤的這些人首當其沖。

  鐵慈并沒有多猶豫。

  放出一個旗花,一點深紅直竄夜空,內造司的煙花,非尋常可比。

  二師兄和飛羽一定會關注外頭動靜,看見煙花也就知道該怎么做了。

  鐵慈自己直奔下游。

  向著燈火通明的地方去。

  行到半路,卻遇見了一大幫人,用藤床抬著一個人,那人氣喘吁吁地道:“快!快!,再遲就來不及了!”

  一大群百姓圍在他身邊,跌跌撞撞往堤上趕。

  鐵慈迎面奔去,老遠就喊:“前方可是下游村莊百姓,快點回去收拾行李,河堤可能要塌了…”

  那藤床上的男子坐起身來,急聲道:“這事我和鄉親們說了,但是他們不信,非說蕭家這幾日都在著人加緊修堤,不可能讓水沖垮,要親眼來看看…”他急得捶床,“為這事我還被蕭家打傷了,我們村離河最近,地勢最低,這要水來了,我們…”

  就有老者說:“嗐,你這娃子整日胡咧咧,這河堤不是好好的嘛。分水壩那里有缺口,蕭家不是派人搶修了嗎。這要他家想掘堤泄洪,還用得著花那許多銀錢去修嘛…”

  又有人道:“你這娃,最近天天讓我們半夜來這堤上轉,說怕蕭家偷偷掘了堤,大伙兒白日還要干活,夜里又給你攪擾,起初大伙兒信你,這幾日下來,你可見動靜沒有?怕咱們不信,還伙同了人來做戲,你這是失心瘋了!”

  一時大家紛紛譴責那少年,都說這堤上黑沉沉毫無動靜,連人都沒看見,什么掘堤,都是這小子得了癔病胡言亂語,那少年百口莫辯,急得滿臉通紅,賭氣自己滾下藤床,一瘸一拐地要自己上堤。

  鐵慈上前攔住他,對眾人道:“不用看了!那就是裝樣的幌子,大堤上真的已經被掘了個缺口了!我不認識這位,也不會和他串通,各位趕緊回去收拾轉移,路過別的下游村莊也通知一聲,我會回去阻止對方掘挖…”

  話音未落,身后腳步雜沓,有人叫道:“不好了!不好了!”

  卻是一個穿著蕭家管事服飾的人,提著燈籠,帶著一大群人,驚惶地跑近來,大喊道:“各位父老鄉親們,不知道哪里來了一群外地漢子,半夜摸上這邊剛剛修好的大堤,將河堤掘了個口子!我們阻止不及,現在趕緊來通知各位父老,大家快些逃命去吧…”

  電光火石間,鐵慈明白了蕭家的算盤。

  多日暴雨,上游水位暴漲,眼看要威脅蕭家祖宅和良田,蕭家有心掘堤泄洪,卻被這少年無意中發現,并傳揚了出去,有下游村民夜夜梭巡于堤下。蕭家秉承太后的虛偽風格,不想經營多年的好名聲被此事敗壞,便想出了個借刀殺人的缺德主意。

  選擇外地路人,攔下人幫忙,把人騙上河堤,先帶著人高高低低走路,讓人失去辨別高低和方位的能力,罩上河堤,點上迷香,騙人需要挖土,讓這些外地人下鏟掘堤,屆時河堤掘開,大水沖來,這些挖堤人十有要葬身水中,所以他們著意選擇遠路的,沒家底的,山高路遠的,在路上失蹤出事再正常不過,家人也無法來找。

  如果僥幸沒死,大水一沖,迷香一熏,自己也未必記得清楚是怎么回事,記清楚是怎么回事也沒用,蕭家會把掘堤的事栽贓在他們身上,到時候誰還敢說出真相?趕緊逃回老家了事,一輩子也不敢泄露一句。

  而蕭家在此事中,會趁機積極救災,保護百姓,把名聲好感再刷一波。

  說不定還可以把掘堤的事往政敵身上栽,又是一雕。

  真是天衣無縫的局。

  但此時不是研究這個局的時候,遠處忽然轟然一聲。

  堤斷了!

  鐵慈大驚。

  飛羽!二師兄!

  耳邊聲音喧囂,浪聲,呼聲,驚叫聲,阻止聲,追逐聲,統統被她拋在耳后,她逆著人群,狂奔而去。

  時間回到兩刻鐘之前。

  旗花響起那一瞬,飛羽和二師兄對視一眼。

  下一瞬他們手中的鏟子飛了起來。

  飛羽襲擊那位管事,想要拿下主事者。

  二師兄卻和她沒默契,一鏟子鏟向身后一個家丁的脖子。

  嚓地兩聲,嘩啦一響,油布上潑濺一抹虹。

  家丁的頭顱骨碌碌滾倒在干活的人腳下,那些人停了停,麻木地抹一把臉上濺上的血,繼續揮鏟。

  家丁死得太突然慘烈,驚到了那些人,那管事猛地往后一倒,又有兩人撲過來擋著,當地一聲響伴隨慘叫,一只胳膊落地,飛羽一個倒翻落地,手中鏟子鮮血滴落。

  她皺了皺眉。

  尖利的哨聲響起,其余的蕭家家丁反應了過來,向兩人撲了過來。

  然而這些普通打手哪里是兩位高手的對手,沒多久就倒了一地。

  然而那些外地人任憑這邊打得血肉橫飛,還在麻木揮鏟,地上一個深洞,還在向前延伸。

  二師兄顯然還不太清楚這是怎么回事,但飛羽已經明白了,只要那還剩薄薄的一道挖穿,河水就會當頭撲下。

  她甚至懷疑油布那邊,是已經悄悄挖了一半的堤壩,用沙包壘高了。

  到時候蓄水至高處,卷下來就是滅頂之災。

  眼看著倒下的人越來越多,飛羽正想著把這些人解決之后,還得把這些被迷得什么都忘記的苦力給攔下。

  忽聽一聲“住手!”

  轉回頭去,卻看見留守的顧小小等人,被一群蕭家家丁架了來。

  為首的人一張長臉,衣著華貴,面貌也算英俊,有蕭家人的影子,卻顴骨太高,顯出幾分陰沉相來。

  雨橫風狂的,他還拿把折扇,點點飛羽和二師兄,“兩位,還請棄械。”

  二師兄理也不理。飛羽本來也不會理會,這些人與她何干?

  然而目光在赤雪丹霜身上轉了轉,不禁皺了眉。

  半晌他將手中鏟子一拋。

  那男子又道:“身上武器。”

  飛羽又摸出一把短刀扔了過去,還順手拿下二師兄的鏟子和佩劍,扔在了地上。

  她十分配合,對方似乎也甚滿意,看了她一眼,忽然又道:“麻煩姑娘擦擦臉。”

  飛羽也不生氣,嫣然一笑,有人拋過水囊,她真的倒了些水擦擦臉,完了又將水囊拋了回去。

  這昏暗的棚子瞬間都似被那艷光照亮。

  棚子里一片倒抽氣的聲音。

  那男子也被飛羽容色所驚,忍不住看了好幾眼,對身邊人使個眼色。

  那人便道:“姑娘很識時務,既如此,你將你身邊人解決,我們便許你平安無事。”

  那折扇男子接了一句,“想要一生富貴也是可以的。”

  他身邊隨從便道:“這是我們蕭家二房八爺。蕭都督之堂弟,蕭總制之堂兄。”

  飛羽笑道:“失敬,失敬。蕭家的爺呢。”

  那陰沉折扇男子便微微一笑,自得又雍容。

  飛羽好奇地問:“又是蕭都督,又是蕭總制的,那這位蕭七爺,最起碼也該是個蕭大人吧?我畢生夢想,就是跟一個官兒呢!”

  蕭八爺臉色一沉。

  他隨從便十分靈活地道:“放肆!”

  蕭八爺虛虛攔了攔,道:“哎,別嚇著她。女人不懂事嘛。瞧你這一身悍樣兒,八成是什么行走江湖的女匪吧?有了案底的人,就莫這般張狂了。”

  飛羽忽然道:“倒也,倒也。”

  蕭八爺一驚,下意識看腳下,腦后忽然生風,隨即一聲悶響,脖頸上挨了重重一手刀,無聲軟倒下去。

  丹霜不知何時已經掠過來,一把卡住了他的脖頸,挾持她的人已經倒在了地下,赤雪正收回手,遺憾地道:“可惜藥帶得太少。”

  丹霜卡著蕭八爺向飛羽方向退去,那邊抓住顧小小赤雪等人的蕭家人立即喝道:“放開我們八爺!不然我們就殺了他們!”

  丹霜一抬手,咔嚓一聲。

  蕭八爺一聲大叫。

  她拗斷了蕭八爺的小指。

  血淋淋的小指落地,丹霜才冷冷道:“放開我們的人。我現在開始數,數一聲,我斷他一處。”

  那邊的人驚惶地道:“你數一聲,我們也斷你們的人手指!”

  “行。”丹霜臉上并無表情,眼神靜而狠,“看誰捏得更碎。放心,我不弄死他,回頭放了他,讓他賞你們。”

  蕭八爺怒道:“他們配和我相提并論嗎,快…”他面對那邊掘堤的人,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撕心裂肺大吼起來,“放!放!立即放!”

  對面慌忙放人,然而已經遲了。

  轟然一聲巨響,水晶墻佇,接天浪起,高漲的河水終究失去了最后的束縛,傾天而下。

  就在雙方對峙的短短時間內,堤被挖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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