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質問令得崔恂幾乎站立不住,踉蹌了下后退幾步。
張了張口想要說什么,卻喉頭發緊,吐不出一個字來。
老太爺也在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崔九貞卻不放過他,她是真的難過傷心,“父親只心疼崔元淑沒了命,那我呢?我三番五次差點兒死于他們手中,難道就非得等我死了您才好過?”
“貞兒!”老太爺呵斥,顯然不滿她的話。
怎能如此咒自己。
崔恂也沒想到她會這么說,更何況他從未這么想過,心下氣道:“你怎能這么說,你明知道為父最是疼你,何曾想過…”
“可您在怪我,怪我殺了崔元淑不是么?”她嗤笑,眼中的淚珠終究落了下來。
看著沉默的崔恂,她抹了淚道:“我從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為,若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只會更早地將他們扼殺。”
決不會留任何余地!
“父親要恨我就盡管恨吧!”她無所謂道。
崔恂怔了怔,看著她,“貞兒…”他沒想到她竟然會有如此大的怨恨,只得艱澀道:“為父不是恨你,只是元淑那孩子…”
崔九貞冷笑,“父親這般想著她,那可曾想過母親和我?”
提到她的生母,崔恂有些恍惚。
“母親拼了命生下我不是讓我來受他們迫害的,既然父親你護不住我,當然只有我自己護著自己。”
這句話仿佛一個耳光狠狠地打在崔恂的臉上,登時讓他無言以對。
自己女兒經歷過什么,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今日之事驟然在他心中掀起波瀾,讓得他一時沖昏了頭。
他心疼崔元淑不假,更為失去她痛惜,但最重要的還是崔九貞。
“為父,為父不是那個意思,貞兒莫要怪父親。”
他心頭復雜難言,又是凄苦。
可崔九貞心中氣悶,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她冷著臉,只覺得方才直沖天靈蓋的血液漲漲的。
捏了捏手掌,她只道:“父親怎么想的,已與我無關,我累了,今日就不陪您和祖父用飯了。”
說完,她剛要抬腳就覺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轉之間,她似乎聽到了誰的驚叫聲。
手腕一疼,可還是沒能蓋過她疲憊的意識。
“來人啊,來人——”崔恂握住她被劃破的手腕,抖得不成樣子。
“去叫府醫。”老太爺推開他,拿著帕子將崔九貞的手腕包扎住。
崔恂腦子一片混亂,被那些殷紅的血一刺激連路都走不穩了,看到丫鬟進來,忙揪著人叫府醫。
兩個丫鬟起初在外頭便聽他們爭吵,沒想到竟然鬧得這般大。
秋水腿腳快,自然她去請了,如云也是幫著老太爺抱起崔九貞。
到底年紀大了,老太爺也有些吃力,還是崔恂冷靜了些接手。
“貞兒你別嚇父親,父親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將近不惑的男人這會兒也紅了眼淌起淚來。
等將人放到床上,再看手腕上的傷口,已經將帕子浸濕了。
這是摔倒時被地上的碎片劃傷,口子不大,但有些深,因此淌的血不少。
老太爺這會兒就是再氣再想打兒子,也顧不得他,只能先給崔九貞處理傷口。
讓小廝去拿了藥來,他親自清理上藥再包扎。
隨即他將手搭在崔九貞的脈搏,片刻后,眉頭一松,有些拿不準地看著孫女蒼白的臉。
“父親,貞兒怎么樣,是不是被我氣到了?身子可有事?”
崔恂鼻尖還掛著淚,就怕自己的女兒有個什么。
現下真是又悔又苦。
他那里會真的跟自己的女兒生氣,只是一時不能接受罷了。
“你也知道你氣到貞兒了,若是真有個什么,我便在這打死你也解不了恨。”
老太爺慢慢擱下崔九貞的手,替她理好被子,順便將崔恂踹開,“滾一邊哭去。”
正好府醫被秋水拉著匆匆過來了,二話沒說放下藥箱就開始診脈。
崔恂被踹開后也不管,忙又爬到床前詢問,兩個丫鬟也是擔憂地看著,唯獨老太爺比較鎮定,只是目光一錯不錯地看著府醫診脈。
一刻鐘后,府醫點點頭,隨后又看了眼崔九貞的傷,見著已經處理得當,沒什么他要操心的,便翻出筆墨紙張。
“大夫,怎么樣,我兒如何了?”崔恂慌忙詢問。
府醫看了他一眼,“大小姐外傷已被處理妥當,至于身子,氣急攻心,神思受損,當靜養些日子便好。”
崔恂聞言,終于舒了口氣。
沒事就好,人沒事就好。
“至于肚里的孩子,相當穩妥吶!”他笑瞇瞇地說完,也收了筆。
“孩子?”這回不僅是崔恂愣住了,就連如云和秋水也愣住了。
老太爺心中了然,眼中也帶了笑意。
“幾個月了?都要注意什么?”他朝府醫道:“勞煩你都一一告知,好讓下頭人注意些伺候。”
府醫忙道:“脈相上看已有一個多月了,大小姐平日里身子康健,只有些寒氣,莫多食涼物便好,平日里多泡泡腳…”
來來回回說了一大串,老太爺都記在心里,兩個丫鬟也仔細聽著,不敢漏掉半分。
等送走了府醫,老太爺只留了兩個丫鬟看著,自己則是將還恍惚著的崔恂拎走。
書房里,老太爺讓崔恂跪在地上,臉上無不失望。
若說從前還想著將他扳回來,現下已經不必了。
“你自小性子軟,也怪我,沒好好教導你,但你品性不錯,我也就隨了你,畢竟崔家也不需要再出個帝師或是閣老。”
聽得這話,崔恂抿了抿嘴,他知道今日之事,自己讓父親失望了。
可他真沒怪罪貞兒的意思,他只是生氣,氣自己,更氣這件事走到這般模樣。
“貞兒的事,是我的錯。”他低著頭,“兒子當時沒想那么多。”
“這件事確實不怪貞兒,為父也早就知曉會有這么一天。”老太爺嘆了口氣。
崔恂楞楞地抬頭,“父親的意思是…”
“元淑的命,是皇上下令取的,她勾結藩王禍亂朝政,若非早就逐出家門,整個崔家,溫家都要被她連累了去。”
崔恂眼簾一顫。
“貞兒行事果決,只可惜不是男兒之身,不然,我這一脈后繼有人了。”
老太爺雖這么說,不過卻沒有一絲可惜之意。
不論如何,他有孫女已經夠了,更何況,也不是非要孫女繼承他的東西。
這不是還有孫女婿,更還有一個肚子里的。
思及此,他臉上多了抹笑意,至于兒子,他只道:“你終究不適合官場,過兩年,尋個機會便辭官或是外放吧!”
京城這塊是非之地,他這樣的留在這里,往后說不準會成為拖累。
他總要為下一代作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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