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恂皺著眉頭,溫老夫人剛去,他著實沒有心思與她過多糾纏,不看她。
“人是父親帶走的,我無權過問,你歇了這打算吧!”
說完,他不再理會。
與溫氏的關系不是什么秘密了,能放她出來,也不過是因著溫夫人親自上門懇求,才不得不放罷了。
聽了他的話,溫氏沉默,老太爺是個什么脾氣,她不是不知道,會親自將崔元淑送走,本就打著不會讓她回來的心思。
低著頭的眼中閃過一抹幽色,她顫聲道:“是,妾身,明白了…”
一片人來人往的哭聲中,她倒是顯得不那么突兀。
夜里,崔九貞借著歇息的空子,去看了洪嬤嬤的尸身。
“確實是自己吊死的。”謝丕在一旁說道,替她外頭的麻衣上罩了大氅。
崔九貞裹好,收回目光后,道:“外祖母剛去,貼身伺候她的嬤嬤便跟著去了,我懷疑,是有人在背后操縱。”
謝丕揚眉,“溫氏?”
“外祖母指縫里有血跡,與她手上的抓痕吻合。”
雖問過其他人,溫老夫人死時他們也在屋里,但并不代表就沒有貓膩。
她其實不確定究竟是不是有問題,畢竟弒母這樣的事情,一般人還真不敢想,也想不到,可放到溫氏身上,卻不是那么絕對?
不一會兒,玉煙走過來,抱了一大堆東西,“小姐,這都是洪嬤嬤留下的,奴婢都搜干凈了,只這么些。”
崔九貞看了眼,伸手扒拉兩下,不是針線包就是幾根簪子,還有一雙未做完的鞋子。
看起來像是給老夫人做的。
她收回手,吩咐道:“收起來,等帶回去再看看。”
玉煙應下。
溫老夫人得停靈七日,崔九貞身為外孫,雖不必像溫慆他們一般時時刻刻守靈,但也守了前幾日。
本就不舒服,再加上有些著涼,待下葬那日,便真的病了。
夢中模模糊糊的,竟然瞧見溫老夫人的身影坐在她的床頭。
待她一身汗的嚇醒,連灌了幾杯溫水后,又覺著身上松快了些。
她要服小功,便沒再回別院,而是留在了府里,謝丕送她回來后,陪了幾日就獨自回去了。
“小姐,您怎么樣?”如云穿著薄衫,又倒了杯溫水。
屋里燒著地龍,倒是不覺著冷,崔九貞搖頭,不再喝水。
“你多點兩盞燈,屋里有些黑了。”她到底有些怕,心里發毛。
如云應聲,忙地去點了,周圍亮堂起來。
看了眼天色,離天亮還早,她便索性坐在床上,“把洪嬤嬤的東西拿過來。”
這幾日,她翻看了不下十遍,依舊沒有什么收獲。
連洪嬤嬤的家人也查過,一個斷腿的孫子,一個還算周正的孫媳,這兩人也沒什么特別之處。
都是膽子不大的尋常人。
“小姐,天色還早,您身子還未大好,再歇會兒吧!”如云在一旁勸道。
崔九貞搖頭,扔下那些東西,道:“替我更衣吧!”
如云驚訝,“這般早,您要出去嗎?”
“自然是去上房請安啊!外祖母去世,想必我這姨母是極傷心的。”她自然要多去陪陪了。
如云聞言,閉上嘴。
穿好素衣,外頭又披了件貂毛大氅,當了寒風。
這樣的天兒,想來過不了多久便要落雪了。
正房里,崔九貞沒有讓人通傳便進去了,她瞧見溫氏也醒著,正燒著抄好的佛經。
似是一夜未眠,鬢發有些散亂著。
那手背的抓痕已經落了痂,她扯起嘴角,上前,“姨母可真是孝順,這是為外祖母燒的?”
溫氏并不驚訝她的到來,或者說,這幾日已經習以為常。
她是個能折騰的,病著還不肯停歇。
“不,這份是為你母親燒的。”她抬眼彎唇道。
崔九貞臉色沉下,“姨母做這些又意義何在?還是覺得,你做了這些,那些死去的人就會原諒你了?”
“原諒什么?我有什么好原諒的?”
她根本不需要她們的原諒!
“多行不義必自斃,姨母,洪嬤嬤留下的東西,對你來說,可不怎么好。”
溫氏嘴角平下,抬眼看著她,又笑道:“貞兒何時學會了誆人,這不好,學不得!”
她虛著眼睛。
崔九貞一點都沒被拆穿的尷尬,她拿起還未燒完的經書,朱紅色的筆跡讓她看著不太喜。
扔進火盆中,驟然加大了火勢。
“姨母要當心了,我可是會一直盯著你的。”她靠近了些,“你想做什么我都知道,你做了什么,我也知道!”
溫氏心中嗤笑,“哦?我做了什么,能讓貞兒如此盯著我不放?”
“姨母不知道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父親的湯藥,可不是那么好送的!”
溫氏臉上的笑意定住,直直地看著她,唇角緊抿。
“姨母可要當心,不要被我抓住了手腳,否則,我可不是父親,真會放過你!”崔九貞站起身,揮揮袖子,輕快離去。
找不到證據,詐一詐她也不錯。
若她能做出什么,讓她順藤摸瓜更好!
火盆在她離去后突地被掀翻,里頭未燃盡的紙張飄出,屋子里撒了一片黑灰。
芙兒聽到動靜進來一看,微微一驚,忙上前道:“夫人,出什么事了,可是大小姐她…”
話未說完,脖子便被溫氏一把掐住,“說,是不是你背叛我?是不是你你?”
芙兒大驚,掙扎不斷。
“夫、夫人…不是…”
“吃里扒外的賤人,你竟敢背叛我,背叛我的都得死,去死吧!”
“夫人…”
芙兒雙眼翻白,就差要咽氣時,周嬤嬤進來一把將溫氏扭開。
“您這是做什么?”她扶住溫氏,“夫人,清醒點兒,萬不可自個兒魔怔了。”
溫氏這才恢復了些意識,她看著周嬤嬤,良久,才又朝著倒地不省人事的芙兒看去。
閉了閉眼,平靜道:“看看死了沒有,若死了就卷出去吧!”
周嬤嬤嘆了口氣,過去試了下,還好還有呼吸,她只得將人先拖了下去。
見此,溫氏并無多少反應,她看了眼狼藉的屋內,攥緊手掌。
倏地一把拂了炕幾上的經書筆墨,狠狠摔在地上。
神色冷厲地看著某處,“我溫慧嫻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諒!更沒錯,錯的是你們,這都是你們的報應!”
她不過是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向她們報仇罷了。
有什么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