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比方才又輕柔了些許,猶如靡靡之音,和著竹亭里拂來的清風和不知名的香味兒。
平添幾絲撩人意味。
藏在袖中的手微動,想要退開,偏偏那擾人的聲音越來越近。
“不會是…羞了吧?”
“崔大小姐!”謝丕冷下臉,雖轉過身,卻依舊不看她,“可否離遠些,謝某不喜旁人太過親近。”
鋒眉冷目,容貌絕倫,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倒是叫人更心癢了。
“哦?”崔九貞轉了轉眸子,“我為何要離遠些,這是我家的地兒,我家的亭子,難不成我還不能待了?”
這話謝丕無法反駁,臉色更沉了,索性一拂袖袍,繞過她就想離開。
崔九貞撇撇嘴,嘖,真不禁逗。
“謝公子往后教導太子殿下,可要當心殿下身邊的一個內侍。”
將將要出了亭子的謝丕聞言,猶豫了下,腳步終是頓住,“何出此言?”
“殿下頑劣,身邊內侍劉瑾最喜攛掇其玩鬧,即便在宮里,也能變出許多花樣來討他歡心,更別說,還偷偷出過宮。”
要說起太子出宮那幾次,可謂是鬧得雞飛狗跳,這點恐怕無人不知了。
謝丕顯然也想到了這點。
“謝公子,我祖父園子里的瓜香甜可口,何不坐下品嘗一下?”崔九貞坐到亭子里的竹凳上對他說道。
謝丕看了眼不遠端著瓜處走來的小五,到底還是回了亭子,卻并未坐下。
走到一半,小五被玉煙急急攔住,“我來就好,你仔細拿著傘。”
說著,一手接過托盤,一手將傘給他。
小五忙地接過,“姐姐當心些。”
玉煙沒有理會,天知道她先前看著自家大小姐與謝丕如此親近,都要急死了。
進了竹亭,她偷偷瞧了眼規規矩矩站在一邊的謝丕,將托盤放下,“小姐,這瓜才從井中撈出有些涼,您可不能多吃。”
崔九貞眸子一亮,就是涼的才好吃。
用竹簽戳了塊放進嘴里,她笑道:“謝二公子真不賞臉嗎?”
謝丕沒有看她,“多謝崔大小姐,謝某不喜涼物。”
又拒了。
“你這人真是無趣!”崔九貞哼了聲,扔下竹簽,看樣子他是不會與自己同坐了。
也罷,她要說的已經說完了,要看的也看完了,再逗弄也沒意思。
主要還是對方不給面子。
施施然起身準備離去,在經過他時,目光劃過他的衣袖,眸色微亮。
低聲笑道:“這雙手倒是如你人一般好看。”
謝丕長睫輕顫,不待他反應,崔九貞已經走出了竹亭。
玉煙尷尬地行了個禮,連忙拿過小五手中的傘跟上。
不明所以的小五撓了撓頭,見著竹桌上的香瓜幾乎未動,咽了咽口水,“謝二公子請恕罪,我們大小姐雖脾氣大了些,人還是好的。”
謝丕抬眼掃了他一下,意味不明,“脾氣確實不小。”
膽兒也更大!
小五瞧他并沒有絲毫厭惡之色,松了口氣。
恰巧此時,又有小廝奉命過來領著謝丕離開,后者臨走之際還不忘將這冰甜的甜瓜賞給他。
謝二公子果真是好人啊!
這是背著其他兄弟偷偷吃完瓜的小五心中所想。
內堂里頭,老太爺出過氣后雖說臉色還是不好,可看著已經送進來拜師禮,謝丕明白,這是成了。
笑瞇瞇的謝遷使了個眼色。
梁伯端了杯茶來,謝丕接過后,朝老太爺跪了下去。
“學生謝丕,請先生喝茶!”
“哼!”
老太爺氣歸氣,可還是接了過來,“既入我門下,就別給我丟臉,若教不好太子,唯你是問。”
“學生遵命!”
“拜也拜完了,還愣著作甚?”老太爺瞪了謝遷一眼,“難不成想留下用飯?”
這倒也不是不行。
謝遷心里想道,可瞧見老太爺這模樣,估計他若這么說定是要被扔出去的。
不再耽擱,他立馬帶著謝丕火速離開。
“叨擾先生了,告辭,告辭…”
“趕緊滾!”
出了門,這聲音都聽的一清二楚,謝遷松口氣,拂了拂袖子后又是一派儒雅模樣。
此行不虧,此行不虧呀!
一下衙,便匆匆趕回來的崔恂在東苑門口遇上了兩人,心中知曉,傳言怕是真的了。
“謝大人,你…”
“文山啊,以后就是自己人了,有什么事兒甭客氣,啊?”謝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今日就不多擾了,下回,下回休沐我來找你吃酒。”
“我…”
“告辭告辭!”
謝遷腳步輕快地繞過他。
謝丕倒是對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出色的面容加之禮數不錯,讓崔恂緩了臉色。
“你倒是好運氣!”事到如今,他不認也得認了。
眼前這少年確實讓他挑不出毛病。
“能拜入先生門下,確實是昳中的運氣。”謝丕就事論事道。
崔恂心中冷哼,卻沒有打算為難他一個小輩,只命梁管家送他們,自己則是進了東苑。
謝遷見著自家兒子跟上來,更為歡喜了。
人一飄,便說道:“都說這父子二人難纏,其實也沒什么嘛!”
謝丕睨了他一眼,見他下巴上的紅痕還未消,也不拆穿他。
待離開崔府,兩人坐上馬車,謝丕才道:“崔大人似是不喜我?”
“哦?”謝遷點頭,“原本他上書推薦王家接手太子來著,誰知道圣上偏又挑中了你。”
“王家?”
“王用敬之孫與崔家姑娘去歲剛定下婚事,兩家是姻親,以文山的心思,怕是打著給閨女撐腰的主意呢!”
謝丕抿唇,“崔家有幾位姑娘?”
“只有嫡出兩個,與王家結親的是大姑娘。”
他想起上回碰到崔九貞,只覺得有些惋惜。
這樣標致可人的好姑娘,沒能落到他家來。
路上,謝丕沒再說話,瞧慣了他癱著臉,謝遷一時也沒在意。
待到了府中,早已候在門口等消息的謝夫人立即迎上來,瞧見謝丕,臉色一僵,“怎么,崔老先生不肯收你?”
“胡說什么,我親自出馬哪有不成的道理?”
謝遷下了馬車,挺胸接話道。
“誒?那這…”
謝夫人奇怪地看著一言不發就告退的謝丕,詢問自家夫君,“這是怎么了?”
“誰知道。”謝遷攏著手,不以為意,“他不是從小就癱著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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