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九十九章 不同選擇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韓邈遠握著玄黃道旗，一臉的感慨萬千，在眾人的目光下，他率先踏入到地火山脈，一步步向神魂宗等人所在而去。
地火山脈的烈焰，不再那么的洶涌，如在進行蓄勢。
但天地熔爐依舊懸空，在沒了爐蓋的熔爐深處，“莫白川”那具炎晶體魄，一點點地雕琢成形。
韓邈遠經過天地熔爐時，在半空低下頭，看了眼熔爐內部，嘀咕：“新的生靈。”
旋即，他便飄然到了神魂宗的那些人眼前。
“我們不該互相殘殺的。”
韓邈遠喟然一嘆，痛心疾首地說道：“何必呢？我們本是深淵的族群，我們都是在它的指引下，扎根于浩漭，對這個名為源界的天地進行回應，為何要如此做？”
“本就是那頭該死的泰坦棘龍，在我們深淵的世界，將締造出我們人族，為我們人族帶來高度文明的它帶了出去！”
“泰坦棘龍受到源血的指使，侵入了我們的深淵，幾乎毀掉了我們整個人族！”
“它幸存了下來，沉落在浩漭地心，臥薪嘗膽了不知多少年，才讓我們人族再現于天地！難道我們不應該遵從它的意志和指引，對源界去進行反擊？”
“而你，竟然反復地違逆它，竟然要毀掉它千萬年的努力！”
韓邈遠厲聲怒斥。
“我們人族，竟然是出自…深淵？”
“它，地心深處的那個意志，是締造我們人族的源頭，它也是從深淵而來？”
“我的天！”
“韓前輩斷然不會胡說！這一定就是真相，我們去深淵一看便知！”
“我，需要點時間來消化！”
天上地下，留守浩漭的那些人族修行者，密切關注著韓邈遠的舉動，皆被他石破天驚的這番話嚇到。
他沒歸來前，只有如韓七等寥寥幾人，模糊地猜到了真相。
大部分各宗的修行者，并不清楚人族的來歷，還將深淵視為邪惡之地，將可能降臨的那些邪神視為巨大威脅。
韓邈遠闡述清楚了，浩漭人族和深淵的關系，如一道天雷炸在眾人心湖。
靈虛宗，寒陰宗，太淵宗，魔宮，云水宗，還有元陽宗，甚至玄天宗內部的大修，也紛紛神色恍惚起來。
他們都在極力消化此事，為他們帶來的巨大沖擊。
反觀神魂宗這邊，幾位神王和天魔族的里德，尤潛，天外的溟沌鯤、深淵巨蜥這類觀望者，一個個都表現的很淡定。
虞淵沒有蓄意隱瞞，提前在泯然星域道出真相，給大家消化，讓大家做出選擇。
所以這些從天外歸來者，并沒有被韓邈遠的這個驚天消息亂了陣腳，沒有因此而發生爭執，沒有喧嘩和熱議。
“我得承認，你說的每句話都是事實，并無虛假和夸大的成分。”
虞淵冷靜地，聽韓邈遠將他早有預料的這番話說清楚了，才開口道：“人族出自深淵，我去深淵也親眼所見。人族，不論在深淵還是浩漭，的確都是因它而存在。”
講話時，他看向了腳下大地。
“既然什么都知道，為何一直在抗拒它？它的指引和吩咐，它對你的眷顧，你不應該心生感動，不應該回報它嗎？”韓邈遠語氣冰冷，哼道：“沒有它的存在，就沒深淵的人族，也無浩漭人族的輝煌！”
“我們是有情感的生靈，我們該像對待自己的母親那般，永遠去親近它，永遠和它保持一致！”
“太陰！”
韓邈遠的聲音驟然提高。
“在當年，你便一意孤行，要在天外星河再造浩漭！我就想不明白了，它賦予你那般強大的力量，令你成為我們人族的第一人，讓你成為我們的領袖，你為何一次又一次地，非要反抗它？”
玄天宗的這位宗主，義憤填膺地，以虞淵第一世的真名來稱呼。
積累在他心中的，數萬年的憤懣和怨氣，諸多的困惑，因他的一聲“太陰”，因他后面的那番指責，如全部被宣泄了出來。
他那具瘦瘦高高的身軀，每一條筋脈，每一塊血肉，都在深淵經過了錘煉，具備了和天外異族強者相當的血肉之力。
他，林道可，秦珞，所有踏足深淵者，都在歸來后蛻變升華了。
在他指著虞淵痛斥時，他腳下的地火山脈，還有附近區域的裂縫深處，有狂暴和混亂的深淵力量，自然而然地匯聚向他。
浩漭地心的那個意志，仿佛是在以這樣的方式，來響應他支持他。
他韓邈遠的指責和咆哮，也是浩漭地心深處的那個它，一直困惑不解的地方，一直想要弄明白的地方。
韓邈遠現在替它說了出來。
“我不愿如轅蓮瑤，如曹嘉澤那般。我也不愿，如格雷克那般。”
虞淵的視線，忽然停留在血魔族的格雷格身上。
格雷克愕然。
一股仿佛從源頭涌出的力量，以格雷克十級的大魔神之軀降臨，化為血色洪流，先將格雷克靈魂沖的潰散。
旋即，便奪舍了格雷克。
這個“格雷克”活動著兩手，扭動著脖頸，取代虞淵來講話。
“我現在是虞淵，格雷克的這具軀身體魄，能夠完全被我所用。我可以拿格雷克的身軀，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他就像是我的另外一個身子。”
“而地底的那位，能夠像我對待格雷克般，以這樣的方式來對待我。”
“而且，它也的確做過這樣的事情！”
話到這里停下。
格雷克一個恍惚后，便發現涌入他體內的那股力量，風一般地忽然離去。
這位當初一心和貝爾坦斯爭鋒，想要奪取天魔族長之位，野心勃勃要和修羅王聯手，滅掉神魂宗的天外梟雄，黯然地說：“我連陽脈都抗爭不了，我的所思所想，我的所作所為，都被它影響著。”
“而現在…”
格雷克慘然一笑。
他比任何人，都能體悟虞淵此刻的感受，因為他不止一次地經歷過。
他也在突然間明白了，虞淵第一世為太陰，殺力貫穿浩漭天外，一度接近大魔神貝爾坦斯的時候，為何突然踏上了一條逆反之路。
虞淵是在抗爭他的締造者！
他的逆反之路，是要擺脫這種無時無刻，都能降臨他，將他視為工具的源靈！
這何其之難？
“韓邈遠！”
虞淵的聲音也陡然提高，“你其實很可笑，因為你連完全被它降臨，被它完全主宰身心的資格都沒有。只有我，還有曹嘉澤那樣，以它期望的方式來晉升至高，才能夠在被它降臨以后，發揮出應有的力量。”
“你，還有你。”
虞淵的眼神，隨著他 的話語，停留在了極慧的身上。
“你們充其量，只能聆聽它的聲音和教誨，將其奉為神靈。確實，它是你們的造物主，是你們靈魂的源頭。你們的理念和想法，以它的意志為根本，你們選擇以它為主導，這似乎沒有錯。”
“但我，卻有著不同的選擇！我不想永遠聽命于人，我不想在某一刻，突然失去自己的思想意識，在我自己體內的某個小角落，看著它以我之軀，以我之魂，以我的名義去做它的事。”
“我不愿化為一件器物！”
虞淵將他的抗爭之路闡述清楚。
浩漭的天上地下，先因韓邈遠的那番驚世消息，弄的迷惘困惑的人，又被虞淵后續的話語，弄的愈發茫然不解。
忠于造物主，以靈魂源頭的意志行事，難道有錯？
不服從造物主，想要得到完全的，真正意義的那種自由，難道有錯？
誰對？誰錯？
“它若不存在，它若是滅亡了，因它而生者將不復存在。”
韓邈遠面無表情地，道出一個無比殘酷的事實，“我們的靈魂源頭，既然來自于它，它就是我們所有人族的根源。我只知道一點，它越是強大，它吞沒的力量越多，它就能造福我們整個人族。”
“說一千道一萬，都是因為你的自私！”
“它既然造就了你，令你能承載它的降臨，將你推動到至強神王的高度，它降臨在你的身上，以你之身行事又怎樣？”
“你是它選定的代言人，這就是你應盡的義務！你做出一些犧牲，而它以此來獲取更強力量，精煉出更多的本源，可以讓人族涌現出更多至高，令人族的整體力量變強，能夠統御源界的眾生。”
“所有因它而生的人族，都將擁有更高的文明，能夠凌駕于源界，深淵，還有荒界的眾生之上。”
“這有什么錯？”
韓邈遠反諷。
“太陰，你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家伙！以前如此，幾萬年之后，你還是如此！你真是令我，令它感到無比的失望。大魔神貝爾坦斯，一定是蠱惑了你，他代表的是天魔，是原來的那個源魂！”
“你背棄自己的族群，選擇和天魔為伍，你是我們人族的異端和邪類！”
呼！呼呼！
滔天烈焰從大地的縫隙，從爆裂的火山口噴出，那些沒有隨“轅蓮瑤”離開的“太陽晶核”，凝做一顆顆小太陽。
在地火山脈的半空中，眾多炎日懸空，釋放出數十倍與之前的光和熱。
地底的深處，永恒守護源魂的極炎，此刻像是也做出了憤怒的回應。
烈焰，火海，跳動的火焰精靈，以這個山脈為起始向八方蔓延，極炎要以天地間最恐怖的炎能，將整個浩漭淹沒。
蔚藍的浩漭，正在迅速地，向一個巨大燃燒著的火球進行改變。
被太始施加的，要令大地碎裂的道則，在地底被極炎的力量焚燒為灰燼。
帝國，城鎮，村落，宗派，神奇異地，深海，島嶼，慢慢地都被火焰淹沒，全部成了廢墟和灰燼。
一道道身影，先驚恐地從浩漭沖上天空，旋即目光復雜地，看著燃燒著的世界。
他們土生土長，締造出人族文明，將人族推到源界最強族群行列的浩漭，竟然在韓邈遠和虞淵的爭執中，在他們觀念和思想的沖擊下，開始了自我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