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扭曲,仿佛想要伸手去抓,去只能憑空抓到空氣。
憑空而起,他的眼神里露出了一絲無法描述的呆滯!
他被仍在了地上。
“你在這里自生自滅吧。”守門人蹭了蹭手上的血跡,啐了他一口。“上次發瘋我就想給你扔出來了,是席恩牧師不斷給你求情,你倒好,竟然想掐死席恩牧師!”
血紅色的液體暴漏在了空氣中,仿佛只是一個呼吸之間,他就吐出了數口血液。
血液在地面上蔓延的速度,快得讓人難以想象。
他聽見守門人走遠了,并把教堂院子的大門重重關上。
“呵呵呵…”他又哭又笑。
那一黑一藍的瞳孔在黑夜之中顯得分外詭異。
赫拉勒克斯雕塑之下,他坐倒在那里。迷惑地看著眼前周圍的一片漆黑。感受著身體無數傷口的崩裂感,他低頭看去,自己身上大部分的傷口重新撕裂,那本來已經包扎好的地方重新滲出了血紅,仿佛漣漪般一點點擴散,他下意識的咳嗽了一聲,連帶著沙啞的咳聲,星星點點的血液從他的喉嚨里擠了出來。
很快的,他就感受到了極致的虛弱感,這并不是簡單意義上的虛弱,而是流血過多將要暈厥之前的征兆。皮克有些驚慌,但他無力阻止。
空地上,血腥之氣還在彌漫著,似乎給大陸第一騎士渲染上了一層戰場的殺伐氣息。
此時的氛圍格外的詭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傷勢加重,內心卻有一個聲音在呼喊:“死去吧,死去吧。”似乎是解脫,也似乎是淡然。
然而另一個聲音卻顯露出了不甘的意志:“我還不想死,讓我活下來吧。”仿佛是祈求妥協,仿佛是睡夢囈語。
隱隱的,他的身體由僵硬到舒緩。這種感覺,就好像小時候的剛剛醒來的時候,意識是清醒的,身體卻不能動,直到拼命掙扎,使他的意識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里。
“啊…”他蜷伏在那里,低吼了一聲。
“你走了嗎?朱天?”他動了動右手,喃喃地問著自己,感覺到身體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主導之下。
此刻如果有人近距離觀察他的雙眼的話。那么,就一定能在他那一只黑色瞳孔里,看到一排一列的紅色血絲在飛快的消散。最后變得和另一只眼睛一樣的清明,但依舊是一黑一藍!
這一瞬間,更是產生了某種奇異的力量,他的心臟不再緊繃,漸漸地重新煥發出了生機,從無盡的寂靜之中,他重重地喘息,“我變成了一個怎樣的怪物呢?朱天,如果你不能保持神志清醒的話,就永遠不要醒過來了。我切切實實感受到了你的悲傷,感受到了你的憤怒,某一個時刻,我也想爆發出內心的憤怒…我好像變成了你…”
仿佛經過了一個漫長的時間,皮克以為身體中另一個靈魂又陷入了沉睡,但那個聲音卻突然說出了一句話:“我很希望我就那樣死去,與艾瑪一起,可我不知道怎樣殺死自己。而不連累你。你能感受到我的憤怒與絕望,同時,我也能完全體會到你的心情,暴怒的時候,我能感覺到你內心的平靜和祥和在影響著我,似乎,蘇醒之后,我們之間的關系有了新的變化…”
“新的變化嗎?”皮克默然。
他似乎覺得整個身體都回到了自己的控制之下,先是不受控制的右手,剛開始依舊遲緩,不過經過了一陣的適應之后,一切仿佛又重歸平靜。
“你冷靜下來了?”皮克問。
很明顯,那個尖銳的聲音失去了之前的暴怒和瘋狂,剩下的是全然的絕望傷心:“我想知道一件事情,他們把艾瑪帶到哪里去了?或者說…他們把艾瑪埋在了哪里?”
皮克控制著身體倚靠在了雕像底座上,感覺到眼前世界的晃動,他掙扎了一下,卻是不能讓眼前世界停止晃動。“我會的,我會幫你找到艾瑪,不管她是生是死。”
皮克心里唯一的念頭就是,祈求他不要再發瘋。上次醒來,他直接一拳打暈了那個叫做伊林的胖牧師,不管皮克怎樣阻止,卻是完全不能壓制住身體中另一個意志的爆發。后來是守門人將他綁了起來,三天過后,他累了,才讓皮克終歸平靜。
今天晚上,在通用神典里看到艾瑪留給他的紙片的時候,朱天又暴怒了起來。
本來,那張牛皮紙背面是沒有那個白色連衣裙少女的畫像,是朱天沉睡之前,憑借記憶一筆一劃勾勒出來的。
誰成想,剛剛看到那紙片,又是激活了朱天內心的野獸。
皮克不知道下一次朱天會在什么時候爆發,現在他能做的,是極力保持著均勻的呼吸,不讓自己胸口疼痛來的更劇烈。
斷裂的肋骨似乎已經被教堂中的牧師治愈了,這幾日修養下來,那隱約之間的疼痛越來越輕,但是他剛剛為了阻止朱天殺老牧師,不得已,去重力敲擊自己的胸口,此時,也只能是皮克他自己獨自承擔苦楚。
他就那樣的倚靠在雕像之下,渾身帶血的繃帶,宛如一個剛從戰場上走下來的戰士。然而,他雙眼那無神的狀態,使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被毆打致殘的流浪武士。
即使是流浪武士,也可以得到善良人的救助,但是此時大街上漆黑一片,一個人都沒有,此時的他連流浪武士的待遇都比不上。
和平小鎮變成了寧靜小鎮,此時他聽不到一點的聲音,耳朵里全是夜的寂靜。
時間一點一點流淌而過,他看著天上的云朵無數次聚散,他看著天上的星星眨了無數次眼睛。
凄冷的夜無時無刻不在籠罩著他。
嘴唇干燥,他唯有吞咽自己帶著血腥的口水,目光注視著天上暗淡而又恍惚的月牙,沒有人知道他此時在想著什么。
最后,他合上了沉重的眼簾…
寂靜的夜在他周身附近無聲地流逝著,他挨過了最難熬的凄冷秋夜,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一絲光明和暖意涌進了眼眸。
天亮了嗎?
這個時候,他忽然聽到了一個富有節律的聲音從長街盡頭傳來——腳步聲。
聲音由遠及近,來的人一身灰色的麻衣,厚厚的頭巾,矮胖的身材,那穿戴的樣子和平常的小鎮大媽沒有任何區別。她身上背著一個大大的布兜子,從里面冒出了蒸騰的熱氣。
皮克感覺眼前的景象特別模糊,他勉力掙扎著搖了搖頭,卻是看不清眼前來得人是誰,只能分辨出來那個輪廓,似乎是一個女人。
他心里出現的想法是:這應該是早期來教堂誦經祈禱的虔誠信徒。
有很多人會在天還沒全亮的時候,就來面見光明之神,或者是單純地站在門前祈禱一番。
掙扎著,他倚靠著騎士雕塑底座坐了起來。而走過來的人,先是看見了戴著藍帽子的皮克遲疑了一陣,然后似乎是看見了他周身包扎的繃帶,驚呼了一聲,就飛快地朝著皮克走來,伸出了手…
皮克第一個想法卻是抗拒,他渾身血液,并不想去讓對方直接接觸自己,以免給別人的衣服弄臟。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沒有伸手去迎對方伸過來的手。
“…沒…沒事的…”皮克的聲音顯得有些虛弱無力,在這種虛弱的情況之下,他甚至連頭都抬不起來了。
女人走得很近,輪廓終于清晰了起來,那寬寬胖胖的輪廓在皮克看來有些熟悉。
“皮克…是我,我是你的埃克菲大嬸啊…”一個醇和聲音輕輕地傳進了過來,在此時的皮克的聽來,這個聲音很近在耳邊,而又似乎很遙遠模糊。
但很快,他聽清了那個人重復地說了一句:“我可憐的皮克…你不認識你的埃克菲大嬸了嗎?”恍惚間,皮克聽清了這句話,似乎是放下了什么一樣,又暈了過去。
皮克暈過去之前,他迷迷糊糊地感受到自己趴伏在了一個柔軟的背上,在一點一點地向某一個方向移動。
對于這片大陸上的大多數人來說,那只是一個平常的夜。可對于這個藍帽子年輕人來說,那是無數的折磨與煎熬,是一個又一個恐怖而又孤寂的夢…
漫長的昏迷之中,他墜落深淵,他陷入白霧,他逃入火池,他跑進白塔。
每一個夢境中都是他自己一個人,就像是整個世界仿佛都屬于他自己一樣。
最后,他看見自己站在了一片光芒之中,他俯視整片大陸,看見了有無數光芒在地面上迸發。
他注意到了一個細節,每一道光芒之中都站著一個人。那些人,都用著期盼的眼神看著自己起飛,看著自己停滯在半空之中。
仿佛要追尋世界的真相,俯視了一眼地面上的人群之后,他高高飛起,沿著光芒飛起,雙臂張開,他向著光芒的彼端飛去,內心有一個想法,他要看看那光芒的盡頭是什么?
是無盡的星空,還是…光明之神?
或許,改變,就是從那一刻開始的。
——那天,無數人看見他浴光而起。
畫面中,他飛得累了,就有人走到了他的身下,將身上的光芒注入到他的身體之中。
那一刻,他無比強大!
某一刻,他終于醒了。
緩緩眨動眼簾,看到了周圍的迷離光線,他下意識的轉過頭去,感受著身上灼痛難忍的傷勢,他沉默,皺眉。
“可憐的小家伙,大嬸會保護你的,你就安心在這里養傷吧。”皮克聽到了這樣的一句話,他能感受到那聲音里的慈愛與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