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回(中)大雪騎兵臨帝國都定遠將只身進玄陽 鳴雷帝國最出名的炙陽熔境有兩處。
一為夕憐,一為朝迤。
夕憐山地處蒼云東境,而朝迤,則位于呼特中部。
鳴雷帝國這一場布置了近二十年方始落子的棋局,欺君犯上、揭旗謀反的一方,一切的起因歸于夕憐山一役。
而如今,那位在帝國六大將軍里排行第六,名字亦帶有一“陸”字的定遠大將軍,似乎…
“偷渡朝迤!”陳奀臉色大變的驚呼出聲。
就像一場以二十年為期的輪回。
以偷渡炙陽熔境為起因,以偷渡炙陽熔境作償還。
“召集陌花營所有士卒,全速行軍,折返京都玄陽。”陳奀喘起粗氣,面沉如水。
京都玄陽。
歐陽世家產業遍及方方面面,其中最為暴利的皮肉生意不會不做。
石大少爺借住青樓都快要住出心得來了。
最遠離歌樓的廂房之中,主臥之內,石念遠盤坐在地,五心向天。
雪白小狐貍靜躺在石念遠腿膝之上,二者眉間處,血契魂印如同朱砂刺繪的印記閃爍熒熒靈芒。
廳堂里,瓷娃娃哼著水月洞天瞳狐妖族的古老童謠,與薇安一起進行餐后打掃。
距石念遠與薇安大婚結束已經過去六日。
在當日婚慶游行結束以后,婚慶隊伍返回紫禁皇城。
紫禁皇城門外,石念遠再次見到了那位一襲朱紅蟒袍的貂寺總管。
石念遠本以為,陳貂寺出現,肯定是想要與自己溝通交涉,或者傳達龍椅之上的那一位的什么意思。
結果,陳貂寺就只是道了聲別。
在不見天子李煜唐時,基本可以將陳貂寺的意思看作李煜唐的意思。
石念遠感覺得到,這場簡單道別里,天子李煜唐向自己傳達的善意。
鳴雷皇室、紫禁皇城,并沒有限制石念遠與薇安的人身自由。
鳴雷帝國這一張棋盤上,各執黑白的兩方都給予了石念遠自行抉擇的權力。
不過,石念遠似乎并沒有想要特別考慮如何落子的問題。
得天子御賜世襲罔替資格,石念遠就是帝國下一任蒼云郡侯。
這一道消息已經以比仙道修士遁光還要快的速度傳向帝國九州三十六郡。
不想接待數不清的京都高官豪紳的拜訪祝賀、拉裙連帶,在與陳貂寺告別以后,石念遠就向歐陽志提出想要覓地調養的要求。
京都玄陽遍布各方勢力的眼線,石念遠為了不被打擾,選擇了歐陽世家經營的一間青樓作為住處,甚至用上了通黎境仙道手段。
一到青樓廂房住下之后,石念遠就將自己與雪白小狐貍鎖在房間里,一鎖就是六日。
不管是歐陽世家,或者說歐陽志確有一番本事,一直也沒有人前來打擾,還是當真沒有被各方勢力發現行蹤。
總之,石念遠六日來倒挺滿意于難得的安寧清靜的。
六日里,石大少爺秉持著“管他娘的什么鳴雷棋局,天大地大,小狐貍最大”的態度,沉心靜氣、一心一意的想辦法將若湖喚醒。
若湖深陷昏睡,并不是因為命元虧空。
甚至,在石念遠將天心意識延伸到若湖的氣海丹田深處時,還被那龐然到恐怖的先天一炁嚇得不輕。
而據阿瑛所說,若湖的氣運同樣浩瀚如澤。
“若湖姐姐太累了。”阿瑛曾做此定論。
能令若湖這樣的仙道修士累到昏睡不醒,石念遠不禁自嘲,這本事也是沒誰了。
石念遠全力運轉著天心意識,顯化在外的陰陽爻,數量已經目不可辨。
好不容易尋找到若湖隱藏在自己體內的仙靈之氣,石念遠小心翼翼的用命炁之炎包裹住,再艱難的一寸寸沿靈力回路朝體外挪移渡送。
石念遠身上,婚禮結束當日來到青樓以后,根本不想浪費一點兒時間更換的大紅禮服后背盡被汗濕,長發同樣濕漉漉的黏稠耷拉。
生怕仙靈之氣泄漏外界會遭引天劫,石念遠萬分謹慎的通過血契魂印,將自身與若湖的靈力回路橋接到一起。
一團乳白云霧終于由石念遠體內轉至雪白小狐貍的身體之中。
若湖那繁復到可怕的靈力回路,在仙靈之氣渡引回體的一瞬間就引發劇烈反應,一股玄奧莫測的靈壓驟然蕩開。
“糟了…”石念遠驚悚的徒然睜開雙眼。
石念遠的表情從驚懼飛速變作驚喜,在雪白小狐貍睜開溜圓雙眼的一瞬間,就將雪白小狐貍一把抱起,瞧那用力模樣,像是恨不得將雪白小狐貍揉進胸膛。
“疼…”熟悉的話語響在識海深處。
石念遠卻根本不管,反而抱得更加用力了,還垂低腦袋,不斷用臉頰狠狠搓揉雪白小狐貍的雪白腦袋。
臉蛋被石念遠粗魯的動作擠得不停變形,雪白小狐貍發出不依的嗚咽哼聲。
“你哭了…”若湖的聲音再次響在石念遠識海深處。
石念遠淚眼汪汪,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雪白小狐貍好不容易從石念遠的緊擁中抬起小爪子,撫上石念遠臉龐的淚痕。
雪白小狐貍爪底柔軟的肉肉貼到臉臉頰,有入秋般微涼的觸感。
仙靈之氣是可以承載羽仙意識的。
仙靈之氣幻化的虛體在玄度、玄燭,在通天塔的記憶回涌上若湖心底。
流風雪身死,東皇太一將其尸身封存在東皇鐘之中的事情,自然也被若湖得知,再想到先前石念遠幾乎身死,更自主關閉血契魂印的冥冥勾連,若不是早在石念遠體內留下仙靈之氣作為后手,想必已經見不到石念遠。
俗話說,世間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樹葉。
然而,歲月長河滾滾奔流,世間萬物輪轉,其實出現過一次的事物,總是會再次出現的…只是,不知道到底需要多久,不知道到底會出現在何處…
若湖自覺幸運,在這方天地等了兩萬年,就等到了石念遠。
說什么若湖都不想再與石念遠分開了。
“我不在身邊的這段日子,你經歷了很多不開心、很多無能為力的事情呢…對不起喔…是我沒有好好陪在你身邊…”若湖響在石念遠識海深處的話語無比溫柔,用的更是前世地球語。
石念遠聞聲,終于停下了對雪白小狐貍極盡寵溺愛的折磨,怔愣的與那雙溜圓眼睛對視。
無比愧疚的搖了搖頭,石念遠深吸口氣,以免出口聲音太過哽咽,只不過,效果不大:“若…若…若湖…”
雪白小狐貍安靜的等待石念遠的下文,不過,石念遠將識得的世間八萬字使勁拼湊,都湊不出一句完整句子來。
京都玄陽,西城門。
一道雪白浪潮從視線盡頭洶涌奔騰而來。
馬蹄揚起的塵土飛揚天際,這是大雪驍騎在北域奔襲時所不能引起的景象。
驛道上的商賈行客遠遠看到那支氣勢洶洶的騎兵軍隊,驚懼中還在好奇,沒聽說京都近日有軍事演習呀?
不過,見到帝國軍隊此番浩蕩軍威,許多人都慶幸當今天子雄才偉略,帝國長治久安,帝國軍隊驍勇善戰,震懾四方,戰事不興,四海升平。
然而,當那支騎隊越來越近,遙望見那支騎隊根本就是不管不顧的橫沖直撞,對擋在前方的商賈行客,直接以騎兵沖鋒將其淹沒。
或久違、或陌生的關于戰爭的恐懼終于切實的盈上心頭。
亂象叢生,人們奔走哭喊。
然而很快,一切就都淹沒在大雪驍騎的馬蹄之下。
慕容軍旗獵獵,大雪騎甲映射日光,刺眼耀目。
大雪驍騎自呼特郡炙陽熔境朝迤山偷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兵臨京都玄陽城下。
京都玄陽古靈力大陣時隔多年,終于再次啟動。
一襲朱紅蟒袍從紫禁皇城極速射出。
落至西城門城樓琉璃瓦頂。
并未穿戴甲胄,作一身白衫文士打扮的帝國定遠大將軍從大雪驍騎最前方一踏馬鞍,凌空踏虛,懸浮半空,相隔古靈力大陣與陳貂寺灼灼對視。
“慕容陸,你可知你在做何事?”陳貂寺以余光俯瞥將大雪驍雪數萬甲,再直勾勾的盯住慕容陸,沉聲出言。
“陳枝花,多年不見,你這只人貓忠犬是不是老糊涂了?”慕容陸譏諷道:“難道我率大雪驍騎到玄陽來,是專門問候你這個老殘缺的母親?”
慕容陸臉頰掛上一道突然醒悟的神色,怪腔怪調的“哦”了一聲,鄙夷續道:“差點忘了,你這只人貓老狗,是李煜唐在關圃城陋巷撿來的。根本不知道是哪個婊子生了你,再丟在那里的。”
陳貂寺對慕容陸的蓄意嘲諷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異色,目光里滿是失望:“慕容陸,當初我與流風梁、宇文洛到夕憐山,見到你們時,當時就該殺斬草除根,以絕后患。”陳貂寺長嘆一聲,搖了搖頭,續聲說道:“若不是圣上憐惜帝國雙子星,降下隆恩,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出現在我面前,說著那些一文不值的俚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