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加特林先生的家里卻有這些東西。而且,還是一次性發現了六枚。如果加上他可能還吃掉的,那數字很有可能超過七枚藥片。”
“我想知道,以加特林先生這么一個普普通通的工人,他又是怎么能夠一口氣買到那么多杜冷甲的?更何況,是在杜冷甲這種藥物的價格還并不便宜的情況下?”
相比起武器的問題,杜冷甲的問題才是愛麗兒真正關心的事情。
或者可以說,今天的這場會議,杜冷甲就是她最最關心,最最想要去處理的問題。
畢竟使用元素槍的人可以用理性來看待。
但服用了杜冷甲的人卻往往沒有理性可言。
而面對愛麗兒的疑問,在場的這些人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默。他們的臉上或是顯露出迷茫,或是顯示出焦慮,或是東張西望顯得十分迫切,但就是沒有一個人的臉上浮現出知曉內情的姿態。
愛麗兒默默地望著眼前這些人,在看著眾人沒有任何的回應之后,她繼續開口說道——
“沒有人給我答案嗎?那么…在這里有泄湖城的官員嗎?”
伴隨著愛麗兒的詢問,眾人的視線紛紛轉向一個角落。
在那里,坐著一個身材略顯矮小,帶著單片眼鏡,留著八字胡的瘦男人。
這個瘦男人看到眾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之后,只能把縮著的脖子探了出來,舉起手,緩緩說道——
“愛麗兒市長,我只是…負責泄湖城的財政問題,最近因為要來和鵜鶘城進行財務會議才剛剛好在這里…所以,有關杜冷甲的事情我是真的不清楚…”
這樣的解釋可以理解。
畢竟這只是一個財務官員,而杜冷甲屬于藥物管理,和財務問題屬于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所以,他一點都不知情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過,即便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這是情有可原,但愛麗兒卻偏偏不這么認為。
她捏著自己的下巴想了想,隨即開口說道:“這位先生,請問您的姓名?”
此時,旁邊的可可立刻舉起手,她將嘴里的一塊糕點放下來,急急忙忙地說道:“會長姐姐,他叫琴,最近今天就是他在和我進行財務上面的交接。”
愛麗兒點點頭,隨即轉向那個財務官,緩緩說道:“琴財務官,我想要問你幾個問題,不知道你能不能好好地回答我?”
這個財務官微微一愣,隨即臉上浮現出些許的警覺表情,說道:“愛麗兒市長,雖然說整個邊際省內,目前已經以鵜鶘城的城市人口規模最為巨大,但是泄湖城怎么說也是屬于諾里斯子爵名下管理。如果沒有得到諾里斯子爵的允許,請恕我無法告知您有關泄湖城的經濟狀況問題。”
一直到現在,愛麗兒才突然明白,原來事情并沒有變得那么的和諧。
諾里斯·派克薩斯雖然目前的確站在了自己的這一邊,但也僅僅是因為時局的問題。如果自己想要就此插手他的財產,那么這個子爵是一定會反抗的。
既然如此,愛麗兒也有自己的方法。她微微點頭,臉上重新洋溢起了一抹笑容,說道:“謝謝您,琴財務官,我很理解您的盡忠職守,泄湖城有您這樣的官員,實在是我們的幸運。”
突然間得到夸獎,這讓這個財務官也有些愣住了,片刻之后,也只能點點頭。
“那么我們不如換種方法來說吧,據我所知,諾里斯子爵應該并沒有對杜冷甲這種藥物進行過什么查封吧?畢竟整個邊際省內的城市中,也就只有鵜鶘城對于杜冷甲的管理較為嚴格。這一點,只要在泄湖城的藥店逛逛就知道了,所以應該不算是什么機密吧?”
琴財務官想了想之后,點點頭。
愛麗兒隨即說道:“那么,近期泄湖城的治安管理問題是否有上升?相比起往年的同時候死亡人數和受傷人數是否有不同尋常的增加的趨勢?”
這名財務官顯得有些難色,皺著眉頭說道:“愛麗兒市長,我已經說過了,這些問題不是我這么一個財務官…”
“不,我不是在問泄湖城的財務官。而是在問一個普普通通的泄湖城市民——琴先生,您本人而已。”
不等琴把話說完,愛麗兒立刻用一種十分誠懇的語氣把話說了出來。她說的很誠懇,也很慢,很溫柔,一點都沒有咄咄逼人的態度,相反,倒像是一種詢問和探求的意思——
“如同您所見,在鵜鶘城內出現了大劑量沒有受到監管的杜冷甲,而且這些藥物還是我們的醫院不會進口的藥物類型。既然鵜鶘城內可以出現大批量的杜冷甲,那么作為邊際省的入口城市,泄湖城內的情況一定更加嚴重。這種嚴重的改變應該是可以通過一個普通人的日常感知就能夠清楚知曉的。”
“所以,能否請您告訴我?就平日 里的感受來說,泄湖城的治安情況…現在如何?”
面對愛麗兒那樣一張漂亮而溫柔的臉蛋,相信也沒有幾個人能夠拒絕如此一位美人這樣的懇切請求。
琴財務官在愣愣地看著愛麗兒的臉蛋,持續了足足差不多五秒鐘之后,他終于像是下定決心似的,輕輕地點了點頭,咬著牙,說道——
“我的一個同事…五天前不小心從樓上摔了下去,直接摔死了。”
“也正是因為他突然摔死了,所以我這個一直給他當助手的人才能夠頂替他的財務官的位置,來到這里開這個會議。”
“根據我們泄湖城的守備力量調查的結果,我的同事是因為醉酒失足而死的,但是據我所知,我那個同事平時最討厭喝酒。也沒有見他喝的醉醺醺的樣子過。”
“在我來之前,城里面的很多人都說,是我暗中害死了他…因為從結果上來看,我的同事死了之后,唯一獲得益處的人就是我,我反而成為了有充足動機的那個人。但是我知道,他的死即便真的是一個意外,也絕對不可能是因為飲酒。”
在短暫的緩了一口氣之后,這個財務官繼續說道——
“也就是在我來這里的三天前,也就是我同事死了之后的第三天,我走在泄湖城的街道上,親眼看著一個人好像瘋了似的跳上屋頂,在那邊不斷地歌唱,跳舞,旋轉。但是他跳的舞實在是難看,唱的歌也五音不全。最后也是因為意外從屋檐上滑下來摔死了。”
“所以…雖然我手頭也沒有什么很確鑿的證據,但要我說的話…的確,問題的確比較嚴重,而這樣嚴重的問題或許已經開始影響整個邊際省了。”
愛麗兒輕輕點點頭,再次向這個遭受到冤屈的財務官投以一個溫柔的目光。
隨后,她轉過頭繼續說道:“那么現在,問題已經很明顯了。雖然目前我們不能得知杜冷甲的具體進貨渠道,但是很明顯,現在有大批量的杜冷甲正在以某種方式進入邊際省,并且還是以一種十分低廉的價格散播到普通人之中這一點,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了。大家對此有什么意見嗎?”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什么反應。
見此,身為醫生代表的寇拉現在卻是舉起手,在得到愛麗兒的應允之后,開口說道——
“市長先生,我知道你對于杜冷甲的問題的關注。那么接下來你要怎么做?難道要封禁整個城市里面的所有杜冷甲?杜冷甲這種東西再怎么說也是不可或缺的手術藥物,如果全都封禁的話,我的手術也不用做了。”
愛麗兒略微搖了搖頭,開口說道:“醫生,我做事情不會那么極端。嗯…寇拉醫生,你能不能在不品嘗的情況下,分辨出每種杜冷甲的藥物特性?能不能就此制作出解毒劑?”
寇拉醫生直截了當地搖了搖頭,說道:“別開玩笑了,我的水平還沒有高到那種程度!還有啊,前段時間我向您懇求的讓我成為整個鵜鶘城唯一指定醫院的事情,市長先生您考慮的怎么樣了?我希望能夠管控住整個鵜鶘城的醫療體系,如果我能夠成為整個鵜鶘城唯一指定的正規合法醫院的話,我就可以用醫院的名義管控城市中的杜冷甲的流傳途徑。”
“不然您想,現在城里面已經有一些沒有執照的醫生在胡亂行醫了,這些杜冷甲說不定就是他們帶進來的!”
雖然愛麗兒知道寇拉醫生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但是也不能否認他的這個推測。在略微思索了片刻之后,愛麗兒還是下定決心,說道:“的確,鵜鶘城的醫療體系現在也需要建立起來。寇拉醫生打從鵜鶘城還是一個小鎮的時候就是我們這里的醫生了,由他來創造這個統一的醫療體系也是應該的。至少整合了整個鵜鶘城的所有醫生、護士以及那些流浪的牧師之后,可以多多少少杜絕杜冷甲在醫療形式上的來源了吧。”
相比起以前,愛麗兒的這番話卻并沒有能夠勾起大家多少的贊同聲。
寇拉醫生的確是鵜鶘城資歷最老的醫生這沒有錯,但是他的醫術說起來也沒有太過高明到哪里去。而在他那邊治療,花費的錢往往也不是最便宜的。
現在鵜鶘城擴張了,自然就會有一些醫生護士想著來到鵜鶘城找工作,自然而然也是分走了他的一點工作。
現在,將鵜鶘城內的所有醫療資源全都統合到這個人的手下,對于整個城市的人來說究竟是好,還是壞呢?
盡管,這種統合對于杜冷甲的管控應該的確是有些作用吧…
“除了醫療系統之外,還有就是走私的問題了。”
愛麗兒也知道醫療整合的問題只是一個權宜之計,不能讓眾人太多去探討,所以立刻轉換話題,說道:“我始終相信,以加特林先生的財產收入,是不可能一次性搞到那么大批量的杜冷甲的。所以,這些杜冷甲的價格一 定十分的便宜,甚至有可能接近白送。”
“而有人將杜冷甲這樣不計成本地輸送到我們城市里面來,可想而知,這里面一定有一個可怕的陰謀。”
說到這里,愛麗兒的眼神突然銳利起來,她默默地掃過眼前所有人,看著這些人,看看里面是不是有為了一己私利而做出陷害鵜鶘城的事情的人。
“有人想要打開杜冷甲在鵜鶘城的市場,等到有許多人藥物上癮之后,立刻開始提升價格,一口氣搜刮走我們的財富。”
“這樣的情況絕對要杜絕,所以從今天開始,我希望能夠在各行各業之內開始徹查杜冷甲,一旦發現了這種藥物,就立刻將杜冷甲收繳起來,到時候再集中銷毀。絕對不能夠讓這種藥物遺禍我們的城市,讓加特林先生的悲劇再次出現。”
雖然愛麗兒說的很激動,很慷慨激昂,但是這樣的決策聽起來卻是怎么都覺得不靠譜,甚至還有些難受。
政務官員們更是露出為難的表情,小圓奶酪倒是在這個時候直接開了口,說道:“市長先生,您所說的清繳…是指要把所有人的家都抄上一遍嗎?還是說,發布口號,希望大家能夠自愿上繳杜冷甲?”
所有人都知道杜冷甲的價值。
都知道這種藥物在外面究竟可以賣的多貴!都知道這種東西一旦流入其他省份,那么它的金額絕對可以媲美元素槍!
同時,在皇家藥劑師協會的不斷宣傳之下,每個人都知道,杜冷甲這是一種“只要正確使用,就絕對健康無害,甚至對身體有莫大好處”的藥物。在這種情況下讓人主動把得到的杜冷甲上繳?這種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
更有甚者,如果遇到有人堅決不繳的話,難道要真的進入普通人家里進行抄家嗎?如果真的這么做的話,那么人魚之歌在鵜鶘城執政的基礎將會不復存在。
畢竟沒有人會喜歡一個因為“一時決策”就沖進別人房間里面到處翻找的東西騎在自己的腦袋上。
更何況,這個東西還是一個號稱皇帝無用論,結果自己還是以皇帝的權威來行動的組織。
因此,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了不好的表情,幾乎沒有一個人會相信愛麗兒現在真的有什么好的方法。
對此,愛麗兒卻是略微呼出一口氣,雙手按在桌子上,語重心長地說道——
“諸位,我知道各位心中或許有些不相信,覺得我想要完全禁絕杜冷甲的想法根本就是一個癡人說夢。”
“在這之前,我們鵜鶘城對于杜冷甲的管理已經很嚴格了,但是這樣的嚴格最多也就是不允許這種藥物像是在其他省份一樣,可以堂而皇之地掛在各種藥店商鋪里面售賣。”
“說穿了,現在我覺得這樣還遠遠不夠。之前很長一段時間之所以我們沒有杜冷甲的問題,完全是因為我們這個城市的位置偏遠,還沒有機會接觸到杜冷甲的大規模泛濫問題而已。”
“但是現在,我希望能夠堅決處理杜冷甲。我不允許有任何一片杜冷甲不經過登記就進入鵜鶘城,不經過登記就流落到任何一個人的手中。”
“我知道,這是一個十分艱難的問題,但是我們應該慶幸,現在問題才剛剛出現,我們的問題還不是很嚴重,我們要相信我們一定可以處理好這個問題。”
“所以,我想了想,我們需要做到如下的幾件事情。”
“首先,我們需要大規模地宣揚杜冷甲的危害。通過這次的加特林先生的事件,我需要在場的所有人都能夠在公開和私下場合宣傳杜冷甲并不是一種無害健康的藥物,而是一種需要進行最為嚴格的管制,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應該肆意使用的藥物。”
“為此,我會讓我的公會成員與各位一起努力做好這方面的宣傳工作。很幸運,我們公會有一名吟游詩人,他會編纂合適的歌曲進行傳唱,同時也需要各位以身作則,率先不服用杜冷甲。”
聽到自己的歌聲再次開始有用,剛剛把魯特琴放下的伊戈現在卻是再次把魯特琴拿了起來,輕輕撥動了一下。
“除此之外,愿意主動上繳杜冷甲的人,我要進行獎勵。杜冷甲的市場價大概是一到兩枚金幣一片吧?那樣的話,我們需要獎勵5枚銀幣價值的紙幣,作為鼓勵。”
“我當然知道這樣的價格是低了,但同樣的,我還需要在我們城市里面城里揭發機制。”
“凡是藏有杜冷甲卻不上繳的人,一旦被揭發出來,那么那5枚銀幣我將會獎勵給揭發人。同時,如果被抓到之后愿意供述出其他藏有杜冷甲的人,我同樣也會進行獎勵。”
“宣傳,收繳,揭發,表揚。我知道,諸位可能覺得這樣的做法沒有辦法像是魔法一樣一口氣就解決這些問題。但是我們做事情,向來都不可能期待有如同魔法那樣揮一揮魔杖就一下子解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