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十五章 援兵
一邊說話，愛麗兒的目光一邊挪到了旁邊的普利斯特的身上，繼續帶著微笑說道——
“還有，則是光明的問題。”
“光明神賜予了我們一半的光明，那么另外一半的光明需要我們去付出代價來獲取。您問我，我付出了什么代價？”
“我可以告訴您，我付出了差不多一千金的錢款，還有大量的勞作。我并沒有想要貶損迎戰魔齒鯨的那些勇敢的冒險者的意圖，但是我想說，如果我們可以用更加安全的方式來獲得更加持久的光明的話，相信即便是光明神，應該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愛麗兒盡量讓自己的話顯得溫和一點，并且還順著這名大法師和大祭司的話去說。
但是可惜，她這番話才剛剛脫口而出，麻吉克立刻就表現出一副嘲諷的表情，說道——
“說得好聽，雇傭那些失業的人為工人？你的工廠能夠容納多少工人？一百？一千？還是一萬？你可要知道，和馬車相關的產業可是一個在全國超過十萬人的營生！就憑你一句‘可以雇傭他們做工人’就能夠解決嗎？”
愛麗兒依然是面帶微笑，十分有禮貌地說道：“我會盡量多雇一點，此外，也不僅僅是制作怪車的工人，還有銷售渠道，怪車的保養等等很多工作崗位…”
“哼，加西亞女男爵，我看你是真的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啊。”
麻吉克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聲，開口說道——
“這些失業的人中，一輩子，甚至可能是幾輩子他們都是干同一種工作的。”
“他們的爺爺，父親，到他這一代，甚至到了他的兒子，孫子，都是仰仗著同樣一種工作養家糊口。其中有些工作甚至都成了他們家族的招牌！”
“就好比馬鞍，誰都知道卡頓家族的馬鞍做的最好！他們家族從三百年前就開始做馬鞍了，一直做到了現在，將來他們家族也會想要一直都做下去。卡頓家族的馬鞍毫無疑問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馬鞍！”
“你說的倒是輕巧，在廢掉他們的工作之后，再給他們一份工作？先不說你是否能夠給他們這份工作，就說他們為什么要放著傳統的，最棒的手藝不做，反而要來學習你這些不知道有沒有什么用的新工作？”
“再說了，現在的卡頓家族的當家人已經五十二歲了，你是想說讓一個五十二歲的人來學習一些新的事物嗎？你就沒有想過如果老先生學不會的話該怎么辦？”
說實話，愛麗兒突然覺得自己可能有些要輸了。
這些問題她之前沒有考慮過…是真的沒有考慮過！
在這之前，她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惡魔龍車所能夠發揮出的巨大的力量！她直覺的以為，這種巨大的力量能夠像是不可阻擋的洪水一樣將一切舊事物全都摧枯拉朽般地摧毀，然后重新建立起一套新的制度！
但是現在想想，會被這股洪水一股腦兒摧毀的…恐怕不僅僅是舊的制度，還有那些仰賴著舊制度而生存下去的平民啊…
“這個…這些問題都可以慢慢考慮…一切都會慢慢發展的…做一切事情…總需要付出一些代價…”
良久，愛麗兒的聲音終于出現了些許的不自信，而她的這股不自信則是迅速被那名魔法師捕捉到，惡狠狠地說道：“哼，慢慢發展？這些話你去對那些因為你一時的異想天開而失去工作的人去說吧。你看看那些沒有錢買面包吃，沒有衣服穿，甚至沒有住所的失業人員是不是愿意成為你口中所說的那個‘代價’！”
在麻吉克說的越來越激動的時候，一旁的普利斯特則是再次恢復笑容，伸出手攔住了這位魔法協會的大長老，緩緩說道：“愛麗兒啊…我年長你幾歲，喊你名字應該不算是過分吧？”
“我知道，你可能很想讓我們帝國步入一個新的時代。但是現在事情已經證明，傳統的東西有很多是不能輕易改變的。一旦改變，就會引發驚天動地的事情。自從與魔族的戰爭之后，千年來，黃金大陸上的人民都是這么生活的。大家彼此之間雖然偶爾間會有些沖突，但是大致上還是處于一種十分良好的環境之中的。”
“改變，可以，但是不能太過劇烈的改變。一切都要慢慢來，一點點來。像你這樣突然間拿出一個會導致大量人員失業，大量產業破產的事情以后最好還是不要再提了。還有你那個元素機，是叫這個名字吧？現在看來，元素機真的可以稱得上是惡魔的造物，它或許不會直接害死我們，但它可能的確是借用了某種惡魔的力量，會讓殿下的國家變得千瘡百孔，可能更會引來一些最最可怕的事情！”
“所以，那個元素機，還是別再用了吧。”
愛麗兒明白，這兩個人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說來說去，就是為了讓自己放棄元素機，放棄怪車！
可是…可是…！
為什么…愛麗兒反而會覺得他們說的話，現在竟然會那么的有道理？
他們說的沒錯，如果真的直接把怪車拿出來的話，對馬車行業的沖擊性將會是毀滅性的。如果口袋火發揚起來的話，對于普通做火把，做油燈的產業也將是顛覆性的。
沒錯，改革的過程中的確會有陣痛。
可是現在，誰能夠保證，這種改革所導致的陣痛就一定會帶來更好的新世界呢？
如果到時候，怪車的生產和發售的整個過程中所雇傭的人真的填補不了因為馬車被取代而失業的人口呢？
如果真的產生了大量的物資貨運，但是實際上沒有那么多的商業活動的話又該則么辦？
那些祖祖輩輩都依靠捕鯨為生的家族，突然間和他們說今后不再需要鯨油了，他們的收入就會被徹底斷絕的話，他們又該怎么辦？
所以…
改革，真的有必要嗎？
維持現在的這種狀況…真的不可以嗎？
如今整個黃金大陸上，恐怕也就只有藍灣帝國中出現了元素機的產物，其他帝國都沒有的情況下，是不是也就沒有必要那么迫切地想要去摧毀過去的一切事物了呢？
而更重要的是…
如今，自己已經從一名仆從提拔到了一名貴族。
從今天開始，自己也將會是這套傳統體制內的一名既得利益者。
在這種情況下，自己真的能夠將元素機推廣出去嗎？
…有必要。
事到如今，還在猶豫什么呢？難道到了現在這一地步還會對這些象征著傳統保守勢力的人報以任何的幻想嗎？就算他們說的再有道理，那也是從保護他們的利益的角度出發的。
老師不是說過嗎？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貴族絲毫不會介意所有人都住在山洞之中。只要貴族自己的山洞是所有山洞中最好的那一個就行了。
“金果，你覺得怎么樣？”
在愛麗兒思考的時候，猛浪終于開了口，望向金果公爵。
這位公爵現在也是面露難色，他略微想了想之后，說道：“回稟殿下，怪車的力量的確很令人新奇，但是也沒有新奇到可以讓我國承擔如此重大的損失的地步。充其量，它也就是能夠多運點貨物而已，我們已經有了大量的車夫和馬車，也可以運送那么多的貨物。要我看來，實在是沒有什么必要。然后就是有關口袋火的事情嘛…我也覺得，作為一個新奇的小玩意兒，留在殿下身邊把玩把玩，應該也就不錯了。”
見金果公爵現在也是站在了協會和教廷的那一邊，猛浪終于還是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隨即，他張開口——
“殿下，能否允許我來說兩句？”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卻是突然插了進來。
猛浪的嘴巴還沒有完全張開，一旁的金果、麻吉克和普利斯特甚至都還沒有想到這個聲音來自哪里。
不過，愛麗兒卻是看的真切。
那個聲音來自于那個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坐在那個小小的沙發上的男人…來自于，她的老師——康納·保守學的嘴里。
猛浪看著這個學校老師，顯得有些無聊。但是出于對于老滕樹的尊敬，他還是點點頭，說道：“你有什么想法？說說看吧。”
康納點頭，帶著微笑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略微別過頭，用眼角瞄了一眼那邊的愛麗兒之后，緩緩道——
“我完全同意剛才大長老和大祭司兩位閣下的言論，毫無疑問，如果真的讓怪車和口袋火流入普通公民之間，必然會導致大量的失業浪潮，也會對現有的產業造成大量的沖擊。這將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愛麗兒皺著眉頭，看著自己的這位老師，不知道他究竟想要說什么。
“作為一名經濟學的老師，雖然我沒有什么具體的數據，但是從一般的經濟學常理上我也可以判斷出剛才的那些推斷并不是危言聳聽。所以，加西亞女男爵要求直接將怪車和口袋火投入生產的做法，實在是大可不必。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