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人魚之歌內的歡騰,在這暖冬的街道上,這輛緩緩行駛的馬車看起來卻并沒有那么的高興。
和街道上那滿臉開心笑容的人群相比,諾里斯子爵的臉上始終都是那么的陰沉而冰冷,他看著那些一掠而過的人群,看著他們手中拿著的食物,臉上的笑容,每個人都歡天喜地地談論之前的戰斗,討論今晚又會看到怎么精彩的比賽。
看著這一切,這位子爵的拳頭,卻是不由自主地越捏越緊。
一名守衛在馬車前面趕車,而那個剛才用劍插在座位上的守衛,現在卻是和這位子爵同坐在車內。這名守衛的臉上顯得陰晴不定,看到子爵如此一副沉默的神情后,也是許久都不敢說話。
馬車來到競技場一旁,盡管現在只是早上,但已經有人開始在這里排隊,希望能夠買上一兩張好位置了。
目光掃過那座雖然簡陋,但看起來一切都井然有序的競技場,諾里斯子爵突然開口說道——
“如果,這場公會戰爭在我們泄湖城舉辦的話,你覺得我們可以做到這個小鎮的多少倍。”
那名守衛略微一愣,在思索片刻之后,連忙說道:“一定能夠達成三倍…不,至少是五倍!因為鵜鶘鎮的最大能夠輻射到的就是我們泄湖城,但我們泄湖城如果真的舉辦這樣的活動的話,可以輻射到更遙遠的幾個小鎮以及一些城市。而且我們城內的場地更大,活動更多,經過幾次的舉辦之后,我們泄湖城一定會從這么一座小城市變成一座不輸給首都瀚海城的大城市!”
“那么你說,為什么我聽你的建議作出收購鵜鶘鎮內所有店鋪經營權的決策后,反而會被那個人魚之歌的會長倒打一耙?害得我白白虧了幾百枚金幣?”
盡管諾里斯子爵的聲音顯得很平淡,似乎只是在說一件和自己完全無關的事情一樣。可聽到這句話的守衛卻還是不由得渾身一顫,背脊上也控制不住地冒出冷汗。
“這…這是因為…因為…”
“因為什么?是因為你的計劃有問題?還是因為我的執行方式愚蠢?”
諾里斯子爵繼續看著窗外那繁榮的街道,緩緩說道——
“我在遵從你的建議收購整個鵜鶘鎮之前,我們兩個都完全沒有想到,這些鵜鶘鎮的鎮民竟然能夠采取‘部分出售,部分絕不出售’的行動吧。”
“我還很奇怪,本來他們都說要考慮考慮的店鋪,怎么第二天突然間有一部分立刻答應出售了。我本來還很高興,以為我們的計劃成功了。”
“可接下來我卻發現,另外還有一部分的店鋪卻是說什么都不肯出售,哪怕我們把收購價提高兩倍,他們都不肯賣。”
“一開始,你說這是邊緣小鎮的居民們思想比較保守,寧愿守著自己的經營權也不肯賣。可隨著收購進行的越來越順利,我終于發現,那些同意出售經營權的店鋪全都是在這座小鎮內有著同等,或是經營項目相似的店鋪。”
“換句話說,我即便收購了那些店鋪的經營權,但只要在鵜鶘鎮內還有相同的店鋪在經營,我就絕對不可能做到壟斷。他們再怎么說也是地頭蛇,我就算調動大批泄湖城的商業過來搶占,在有本地商品競爭的情況下根本就不可能提高價格。”
“而且,來這里旅游觀看公會戰爭的人很大一部分都來自我們泄湖城,他們本來就對我們泄湖城的產品很熟悉,自然不會出高價格來買本來就來自于泄湖城的商品。相比起來,他們更加愿意買一些鵜鶘鎮當地的特色產品。換句話說,我根本就不可能把那些用來購買經營權的錢給重新賺回來。”
“哼,我花了錢,但卻壓根就沒有達到我本來的目的。而且我的商業行為已經先一步地被對方看穿,并且被對方利用直接倒打一耙讓我虧損。你覺得,我的這筆損失究竟應該從哪里找回來呢?”
說著,這位子爵的臉終于轉向面前的這位守衛,冷冷道——
“你說呢?撬棒·無信者先生。”
聽到子爵直接喊自己的名字,撬棒的臉色立刻大變!他猛地從座位上彈起,單膝跪在這位子爵的面前,背脊上已經全都是冷汗,顫顫巍巍地說道:“子爵閣下!我…我真的沒想到…可您…您要知道,我是完全向著您的!我是真的…真的…想替子爵閣下賺錢…如果不是那個人魚之歌的會長…如果不是那個混賬家伙的話!我…我…”
對于撬棒的自我辯解,諾里斯似乎顯得完全不感興趣。他繼續看著窗外那繁榮的街道,繼續說道:“鵜鶘鎮我了解,這里的那個鎮長雖然搞團結有一套,但搞經濟就是個草包。這次鵜鶘鎮竟然能夠發揮出這么強大的執行力,想來想去也就只能想到這個新來的公會會長了。不過啊…”
“你這次建議我直接來找這個會長,結果我第一眼看到的卻是那位大祭司。你究竟想要我碰壁多少次?是不是覺得我氣勢洶洶地跑進人家公會,最后因為光明教廷的原因不得不立刻灰溜溜地逃出來很有意思嗎?”
這下,撬棒終于不再說話了。他知道自己不管說多少都是錯,如果一個說不好,那么自己可能會立刻遭遇最為可怕的下場!
一直到馬車完全駛離鵜鶘鎮,這兩人之間就一直都沒有說話。只是相對于諾里斯的冷淡與面無表情,撬棒臉上的表情卻是青一陣白一陣,努力思考自己應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不知道自己應該繼續吹捧這位子爵好呢?還是繼續哄騙,或者再出一個自己都沒有想明白的計劃來先躲過這一劫?
“算了,期待你能夠有什么幫助,是我的一個錯誤。”
終于離開鵜鶘鎮之后,諾里斯子爵放下馬車的床簾,收回視線,默默地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撬棒。
撬棒的眼珠子轉了一圈,咬了咬牙,顫巍巍地問道:“子爵閣下…您…您是要…算了嗎?“
“算了?嗯。光明教廷我惹不起,我不會再打這個公會戰爭的主意了。這一次,的的確確是我輸了。”
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知道嗎?
就是當你不管從一個人的嘴里聽到什么話,明明你知道這個人具體說了什么,可卻偏偏聽不出來這個人遣詞用句中的語氣,完全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尤其是說這個話的人身居高位,擁有著可以一瞬間捏死你的力量的時候,你心中的恐懼將會達到極點!
“那…那…”
撬棍感覺到自己的雙腿都在打顫,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很想直接趴在地上舔這位子爵閣下的靴子,好保全自己的一條小命和財產!
“不過,怎么可以就只有我一個人輸呢?”
緩緩地,諾里斯子爵向后靠在椅背上,伴隨著馬車行駛的輕微顛簸,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既然要輸,那么我們不如來個雙輸吧。大家一起輸,一起在這場公會戰爭上虧錢。這樣一來,不管是光明教廷也好還是那個人魚之歌的公會會長也好,我們都‘公平’了,對吧?”
即便是這么說,可這位子爵的嘴角依然沒有任何的笑容。
這讓撬棒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現在應該是奉承還是干脆趴下去跪舔鞋子?
不過有一件事他卻很清楚。
他清楚自己這種完全猜不透對方心情的忐忑心情將會持續很久很久,甚至可能會久到讓自己恨不得立刻拿刀子抹脖子來的更輕松一點吧。
然后,第二天。
“退票!退票!”
“還錢!什么垃圾比賽,退票!還錢!!!”
“把我們的錢還來!把我們的住宿費還來!我們的旅費!還有我買盤口的錢!我花了一個金幣買的盤口!騙子!你們這群騙子!”
鵜鶘鎮的游客們,暴動了。
——1302年1月28日,伙食費:2銀1銅,結余:7金3鐵(贓款結余:34金7銀7銅,門票收入321金5銅,盤口:180金1銀2鐵)——
這些日子艾羅感覺自己睡的很舒服。
自從開辦這個公會之后,自己已經有多長時間沒有這么舒舒服服地休息了?
每天一覺醒來,只需要稍稍看看昨天的賬本,處理一些完全沒有什么難度的小問題,之后就可以把活全都丟給自家公會成員,自己可以鉆到房間里面關上門,拿來從圓奶酪鎮長和小烈酒那里借來的各種各樣的書,美滋滋地看上一天,消遣消遣。
累了就睡,餓了就有人送吃的來,不需要勞心勞力,房間內也暖烘烘的,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希望這種日子可以永遠持續下去。
“那些大公會的老板過得不就應該是這樣的生活嗎?我想象中的大老板的日常生活應該也就是這樣啊!”
艾羅默默地自我鼓勁,甚至有些懶惰起來。
反正,公會戰爭要持續到2月底,那么這樣的工作模式應該還會持續下去吧?那豈不是代表自己可以直接休息到2月底?那可真的是太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