瀏/覽/器/搜索 襄王府甚大,比屋連甍、輪焉奐焉,壯麗幾如宮殿。一月前府中茶閣,朱翊銘曾說起發覺華清缺少梯己婢女以連芷相贈的事,考慮到華清進府已逾三四月,由此可以看出,全心經營王府名下諸多產業的朱翊銘其實很少有時間精力穿過千回百轉的院落關心府內事,其子朱常法能經常性地溜出王府逍遙亦是明證。
趙當世頭前沒見到華清,這次也不想再驚動朱翊銘,畢竟一個府外武官三番兩次執意求見郡主本來便不合常理,所以趙當世這次找的中間人是朱常法。朱常法至今不知當初綁票他的真兇其實來自趙營,他天生樂天,隨著時間的推移也將這事淡忘了不少,極少再去想它,反過來,趙當世的俊朗弘毅的外表與謙和穩重的個性給他留下的深刻的印象,少年人對于英雄豪杰的向往令他對趙當世甚懷好感。
趙當世從上次朱常法那突兀的一句“郡主她也等著你呢”推測出天資聰穎且與華清關系匪淺朱常法或許已經猜出了自己與華清之間的感情,他遂派滿寧翻進王府,約出朱常法。兩人在東城角樓下相會,試探性的問了兩句,兩人心照不宣,當即轉入正題。
“我將郡主帶出去,王爺會發現嗎?”
“未必。父王他日不暇給,僅偶爾有空閑時會想起家事,何時空閑就難說了。”
“若如此,這事就難辦了”
“那也未必。有我在,郡主就算出去幾個月,父王也覺察不了。”
“哦?世子爺有何通?”
“哈哈,這便不是趙大哥要考慮的了。我朱常法敢拍著胸脯說,這事交給我,準沒差池。”
“能得世子爺相助,趙某感激涕零。”
“且慢,趙大哥,你無需感激涕零,我還沒答應你呢。”
“世子爺有何條件,趙某盡力而為。”
“談不上條件。趙大哥,你帶郡主出去幾個月,我就得留在王府幾個月盯著父王寸步不離。你知道,要我不出門憋家里恁久,可比受刑還苦但為了趙大哥和郡主,還是義氣當先,我朱常法忍耐得住。”
“多謝世子爺仗義”
“然而等你與郡主回了襄陽,總得讓我也松口氣吧?牛馬圈久了還需散放,何況于人。”
“世子爺但說無妨。”
“趙大哥,等你回來送郡主回府后,可否帶我出城你知我素喜弓馬刀兵,如能在你營中住上一段時日,自是極好”
“這倒也倒也不是不可,只是趙某怕王爺那邊”
“你大可放心,沒有準備我怎敢擅自出城?你只需應了我,其余諸事我自會安排。退一萬步,即使屆時出了事端,也都由我一人承擔。”
“世子爺言重了”
“趙大哥答應了?很好,你放心,郡主那邊我自會周全,不會叫父王感到一絲異樣。”
朱常法怕這樁買賣生變也似,行個禮后乘上馬匹即刻告辭走了,仿佛掩耳盜鈴,以為這樣趙當世就沒有了反悔的余地。周 文赫問道:“主公,這小子靠譜嗎?”
趙當世苦笑道:“世子爺雖是少年,但心思縝密遠勝你我,有他作保,必然無虞。”轉道,“我僅僅擔心他日后來營中一事。營中多戰事,倘若使他累及兵禍,我萬死難辭。”
周文赫當即邁步道:“屬下現在去把他追回來。..org”
趙當世搖搖頭道:“不必了,大丈夫一諾千金。日后事,日后再議。你三個在仲宣樓等我,我自去一趟襄王府。”
周文赫擔心道:“主公,聽說襄王府戒備森嚴,萬一”
趙當世笑笑道:“我的身手你還信不過?這些日子有葛教練指導,更有精進。襄王府西面后園茶閣側邊林木茂密,少有監視,我從那里進去。”也不多說,跨馬而去。
兜轉至襄王府西面后園附近后,趙當世將馬匹暫時交給一間驛站代管,趁街巷無行人之時,攀矮墻跳到了王府內。一落腳,便是后園莽莽榛榛的草木林。林中無人,趙當世憑著記憶,小心翼翼沿著廊側墻根潛行。不遠處的偏堂的絲竹聲裊裊不絕,歌姬拍板低吟的唱酬聲夾雜其間,趙當世猜想也許是善于交際的朱翊銘正在款待賓客。他屏氣凝,中途避過多人耳目,穿過一道半掩著的木門,眼前豁然開朗是一大片池子。池子中的荷花已經敗落,唯余無數蒼褐萎靡的莖柄彎垂。池上石橋道蜿蜒曲折,向四面延伸,趙當世卻不敢走上去,只從池邊排立的柳樹外圍繞路。路到盡頭,是兩塊狀如狻猊的疊石,當中甬道又通一幽深小院。行不數步,一扇月門上頭雕著三個字“安瀾軒”,正是華清的居所。
園中小徑上,有婢女正在擺弄花草,見到趙當世走來,面露詫異,但趙當世畢竟衣著得體、氣宇軒昂,那婢女未將他當作全文免費閱讀就在我的書城 歹人,只道是在王府中迷了路不速而至的客人,于是輕聲相詢道:“這位官爺,來此貴干?”
趙當世微微一笑,尚未回答,耳邊環佩叮當,華清的聲音傳來:“趙趙將軍”扭頭瞧去,數月不見,一襲淡青裝束的華清更顯幾分清癯,“小蓮,這位大人是我舊識。”
小蓮應諾兩聲,知趣地去準備茶水,四下無人,趙當世趕忙上前握住華清的手道:“阿清,這些日子過得可還舒心?”
華清嗔怪般笑笑道:“不舒心,少了一只能逗趣的大馬猴。”言罷相視皆笑。
趙當世將她拉到一棵桃樹下,兩人互相傾訴了一番衷腸,趙當世嘆氣道:“我月前登門,你卻染了小疾難以相見,唉,天意弄人。”
華清一怔道:“是十月初的那次?”
趙當世點點頭,華清微詫道:“我自入王府體態康健,并未染過任何疾病那次你要來王府,常法那小子很早就與我說了,我心中著實高興你來,怎會推而不見?”
“竟有此事?”趙當世也愣了,“可王爺明明說”
華清續道:“倒是王爺后來與我提起你,說你臨時有緊急軍務,不及留下用膳就匆匆告辭了。我聽了這話,那幾日都好生失落,唉。”
趙當世奇道:“王爺真這么說了?”
華清認真點頭道:“正是,我后來忍不住主動問他,他才說的。”
趙當世咋舌道:“若非我偷偷摸進來和你見面,至今還蒙在鼓里。”
華清疑道:“你偷摸進來的?”
趙當世回道:“是,現在看來,算是明智之舉。”
華清雙指抵顎,靜靜思忖,趙當世看了看她,乃道:“阿清,我今日來找你,是想邀你共赴東南。”說著邊將通過蘇高照與鄭芝龍見面的打算說了一遍,“我想這大半年來都甚少時間陪你,這一別去東南,又是數月難見,實難忍受,所以才動了此念。”
“趙郎,你邀我,我歡喜得緊。只是王府中耳目眾多,我怕王爺他”
趙當世回道:“這你莫擔心,我和世子爺說過,他會幫你掩王爺耳目。溜出王府這事,他是在行的。”同時又將華清的一雙纖手握緊,“現在你只需應一聲,我今日便帶你出府。”
華清毫不遲疑,眼中流光閃動,梨渦淺笑道:“你既誠心相邀,我便姑且答應你這次。若再輕信旁言不來見我,叫我苦等一月,便沒有下次了。”
趙當世大喜過望,一把將她攬進懷中。
傍晚時分,周文赫三人在仲宣樓下等來了趙當世及華清。華清女扮男裝并以幕離遮面,趙當世拖她騎上提前備好的一匹赤色良駒,說道:“這匹馬是前番擊破曹賊,擒其渠首王龍所得,名喚‘追焰’,乃一等一的好馬,往后便是你的坐騎。”
華清笑將起來,故意粗著嗓音道:“謝趙兄美意!”還有模有樣學著男子在馬上挺胸抱拳。周文赫等人見她煞有介事的模樣,都忍俊不禁。
安排營中事,接出華清,趙當世心頭兩座山先后卸下,無復顧慮。由是初六日清晨,五騎十馬出棗陽縣城投東而去。不三里,背后掀起飛塵,十余騎趕上來,卻是覃奇功、李萬慶以及孫為政等人。
軍改中,覃奇功從野戰軍轉調為了棗陽縣主事,負責棗陽縣內事務。但縣中事多且雜,不亞營中,他一人當然不夠,恰好李萬慶資歷深厚,在營中不好安排,干脆就把他送到棗陽,當覃奇功的副手、棗陽縣的二把手。此外孫為政即是此前的孫團練,由于趙營捉了褚犀地給他報了心頭大恨而著實感激趙營,又因熟悉縣中事且帶過縣兵鄉勇有些名望,也被趙營吸收,眼下算是棗陽縣的三把手。
趙當世等人離開襄陽后來到棗陽縣落腳,覃奇功思來想去,還是放不下憂心,是以才與李、孫追來護行。他們一片殷切心意,趙當世不忍拂之,與他們相伴向東沿著官道直進入德安府隨州地界方還。華清馳出許久回望,發現他們仍然駐馬于地平線處觀望,暗自嗟嘆,看向趙當世的眼中不禁更帶上幾分崇仰。
趙營駐扎棗陽期間,縣內的所有山賊土寇都被掃蕩 一空,連同交接的隨州邊境也是賊寇消弭、遁逃無蹤,于路暢通無阻。一行人在途中的彌陀寺借宿一宿,次日抵達隨州。趙當世記著與蘇高照的約定,在途中無多逗留,連過安陸、云夢、孝感等地,及十一月中旬即達武昌府。一行人在武昌府雇了三艘走舸,一艘載人、兩艘載馬,轉行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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