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安滑動通知欄,屏幕上顯示著,“您有一條來自和老板聊的新通知。”他點了進去,系統自動跳轉進了“和老板聊”APP的界面。
“咦,雨聲科技的加菲貓回信息了。”陳子安看到之前自己的那條消息狀態已變成了“已讀”。同時,加菲貓剛剛給自己發來了一條新的信息,“我對你的經歷很感興趣,方便來面聊一下嗎?”
陳子安倒是喜歡這種直接了當的招聘,迅速的回了一句,“方便。”
加菲貓秒回道,“天暉路123號3棟1層,到了,打這個電話,186XXXXX。”
陳子安感覺這個地址和電話號碼有些眼熟,這不是剛剛接到外賣單么?腦補了一下加菲貓那邊的場景,這位老板大概是剛忙完工作,有點時間來點了個外賣,順便把面試也做了。
“好,您稍等。”陳子安想了想,回復道。
“不急,可以晚點來。”加菲貓回應道。
“不,相信我,你很急!”陳子安迅速的打了幾個字過去。
加菲貓看了這句話之后沉默了起來,半響沒有發送新的消息。陳子安見狀,騎上了自己的小毛驢,往小橋人家趕去。與此同時,在天暉路123號3棟1層的一個辦公室內,加菲貓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手機上和陳子安的對話,沒有吱聲。“相信我,你很急!”自己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自大的應聘者,你又不是“飽了么”的小哥,我那么急等你來干嘛!
加菲貓沒有再去回復陳子安,而是把一雙穿著黑絲的長腿放到了辦公桌上,纖細而修長的手指輕輕擠壓著自己的太陽穴,宛如明星一般精致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憂愁之色。加菲貓真名叫謝珊,95年出生,是“雨聲科技”的總經理。“雨聲科技”是一家今年4月剛成立的公司,主要經營業務是做大米手機的新一代低端機型“大米八”的蓉城ODM廠商。
“這幫人,還真是越來越欺人太甚。”謝珊輕輕搖了搖頭,回想起了剛剛結束的周例會。雨聲科技作為一家新成立的公司,能拿到一部分網紅公司大米科技的新一代機型“大米八”的代工權,這里面,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謝珊父親的關系。作為蓉城前五的集團公司謝氏集團,謝珊可謂是含著金鑰匙出身的妥妥富二代一枚。從小良好的家境和教育讓她各方面都很優秀,25歲的她今年取得了悉尼大學的經濟學碩士學位,原本打算在國外發展的她卻被父親召喚回來。而回國之后,父親安排自己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和來自燕京的地產大亨“王氏集團”聯姻。
本來,這種商界的聯姻是行業慣例,屬于強強資源的優勢整合。然而,這對從小就接受國外教育的謝珊來說,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情,和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男人訂婚?老爸這是瘋了吧?對這件事情,謝珊自然是言辭決絕。而作為父親的謝建明,卻有著說不出的苦衷。
謝氏集團最近幾年看上去順風順水,但實質上資金鏈出現了極為嚴重的問題,在銀行端幾百億的借款到期之后已經無法償還,這事銀行和謝氏集團都在盡力的掩飾和隱藏,對外倒是宣稱借款展期,以免引發更大的債務危機。這東西,就像多米諾骨牌,對謝氏集團這個擁有著上萬名員工的龐然大物來說,一個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
而就在謝建明一籌莫展的時候,燕京王氏向他伸出了橄欖枝,王氏愿意幫助謝建明解決債務危機,條件就是謝氏集團5的股權以及和謝珊的聯姻。謝建明其實對于5的股權沒有太大的異議,反倒是對王氏的聯姻要求有些質疑,謝珊畢竟是他的獨女,掌上明珠,要是王氏那邊的公子條件優異也就罷了,但偏偏對方家的那個獨子一直便品行不端,在燕京更是有著“燕京四大渣男”的稱號。
謝建明起初自然不愿意答應這樣一門親事,提出用更多的股份來交換,但王氏對于這一條卻始終沒有松口,據說是有一次謝建明在王家做客和謝珊視頻通話時被王家獨子王天華看到,從此便念念不忘,一心想著要把謝珊娶回家。所謂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這天賜良機,王天華怎么會放過,一哭二鬧三上吊這幾招被他運用的爐火純青,作為父親的王永年由于老年得子,從小便寵溺這小子,所以,也就一直堅持著這樣一個條件。
一邊是自己的寶貝女兒,另一邊是自己數十年來拼搏下來的基業。謝建明一時間陷入兩難。
謝珊認為父親重男輕女,覺得自己被當成了利益交易的工具。謝建明無奈之下,便和女兒來了一次對賭,如果謝珊能夠在一年之內讓一家新公司年收入過千萬,那么謝建明便放棄和王氏聯姻,這便是“雨聲科技”的由來。謝建明也并沒有把謝珊逼上絕路,新公司從一開始能夠拿到大米科技的代工權,這其實是謝建明在里面牽線。但同時,他也把消息同步給了王氏,沒有說什么,彼此心照不宣之間便達成了某些默契,意思也很明顯,我女兒這邊我得有個交代,這事能不能成呢,你們也可以自己努努力。
王氏在“雨聲科技”“安排了”一些重要崗位的人,這些人當然是通過正經渠道進入的公司,從表面上看,都是富有經驗的職業經理人,并無半點瑕疵。謝珊對此,也毫無察覺。
謝建明此舉可謂是一箭雙雕,表面上既安撫了女兒的情緒,實際上,又讓潛在的聯姻伙伴有了發揮的空間。雖然他在心里其實是盼望著女兒能贏下對賭,但他也明白,如今謝氏的困境,錯過了王氏這顆大樹,只會贏來更多的惡狼。
所以,在“雨聲科技”初期成立的管理層中,一共五人,除了謝珊和兩名獨立董事之外,其余兩人都是王氏集團的人,分別任職為公司的COO、CTO。公司成立之后,幾人各施其職,很快完善了公司的組織架構,在謝建明的暗中支持下,謝珊在郊區租賃了一個工廠,購買了必要的一些機器設備,招攬了成本低廉的工人。經過了兩個月的試產之后,雨聲科技的整個供應體系算是初步搭建了起來,6月開始了量產。
6月,大米8的出貨量達到了1,000臺,這對于一個新公司來說,算是一個非常好的業績。按照每臺不含稅900元的出貨給大米公司的價格,雨聲科技在6月取得了90萬元的營收,這也讓謝珊信心大增。然而接下來的幾個月,雨聲科技的出貨量卻慢慢的開始下滑,從9月的800臺左右,下降到了12月的500臺,按照這樣的一個出貨量,顯然,到明年四月,是無法完成自己與父親1,000萬營收的對賭。
看著眼前的經營報告,謝珊敲著桌子,問道,“這個月,大米八的出貨量再創新低,500臺!蔣總,你作為公司COO,能告訴我這是為什么?”
蔣凡思考了一會,平靜道,“這個問題,謝總這是第三次問了,我也第三次告訴您,根據大米那邊的反饋,華奮、蓉信這兩家蓉城的友商,最近的ODM報價已經又比11月下降了10!達到了820元!那么在同樣的工藝下,大米那邊選擇對方,壓縮雨聲的出貨量,我們能有什么辦法?”
“降價?有誰能告訴我,華奮和蓉信為什么能夠一而再,再而三的降價?”謝珊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怒火,問道。
“兩個原因。”另一位“王氏集團”的“代表”CTO朱向文說道,“第一種可能,華奮和蓉信在不計成本的想做垮雨聲,利用短期的虧損來搞垮競爭對手,他們在蓉城這個市場深耕多年,能夠經受的起虧損,不像雨聲,缺乏底蘊。第二種可能,對方確實還沒有達到成本的臨界點,依然具備降價空間。”
“那我們呢?”謝珊看著朱向文道,“我們的制造環節和工藝流程,還能改進嗎?”
朱向文搖了搖頭,“按照我們目前的情況,要改進的話,勢必會加大投入,而且很難在短期之內見效。”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了看謝珊。
“老朱,有什么直說。”謝珊說道。
“其實,還有第三種可能。”朱向文點燃了一支煙,吸了一口。“從量產到現在,我們一直無法得知我們的成本臨界點到底是多少?我們產品的毛利率是多少?成本核算對于我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一個決策依據,而財務一直是謝總在直管,至于我們的成本數據到底有多高的準確性?到底我們能不能跟著華奮和蓉信同步降價?這個問題,或許謝總需要給我們一個解釋。”
在朱向文的引導下,今天的周例會逐漸演變成了蔣凡和朱向文對公司成本核算的批斗,兩位獨董曾白山和劉詩則沉默的坐在一邊。
“我已經在招聘成本會計了。”謝珊有些無奈說道,“但我要說的是,財務一直都不是業務決策的痛點!”前期雨聲科技的會計只有一個,四十多歲的一個中年婦女,負責公司簡單的賬務處理和報稅這些操作。這一點上,謝珊倒是吃了個啞巴虧,為了節約成本,她之前并沒有單獨的招聘專門的成本會計,公司的成本之前也是極其粗放的大包分攤。但作為經濟學碩士,她心里明白,這絕對不是公司業務下滑的核心要素。
“但我們其他方面也找不出原因,不是吧?”蔣凡道,“既然找不到其他的點,那也只有排除一切可能出現問題的點了,下次會議,希望謝總能在這方面給我們一個清晰的指導。”
會議就在一種尷尬的氣氛中結束,蔣凡和朱向文也沒停留多久。這二人日常是在郊區的工廠里上班,這邊主要是公司平臺部門的辦公場所。
謝珊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內,想起中午還沒有吃飯,拿起手機隨手點了一份過橋米線,又打開了“和老板談”,“成本會計”這個崗位掛上去有一個禮拜了,投遞簡歷的人很多,這幾天她也面試了不少的人,但始終沒有找到自己所需要的財務。她不停滑動著屏幕,看到了陳子安的對話框,點進去看了看,“這個人的經歷似乎還不錯,H.W的成本核算經歷放到華國國內任何一個制造業公司,都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佐證。”想了想,她決定將陳子安叫過來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