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幾人便共同出發前往裴家山莊。
漫長的行途中,雷云幾人對裴家的情況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裴家是一個隱世的大家族,祖上曾在朝中做過高官,詩書傳家,而今則以經商為主,在遼東的根基非常深厚。因此,裴家山莊遠在青陽城北部的山脈之中,位置十分偏遠。
一路上,雷云、裴信、晏明和裴宣四人談天說地,評古論今,相談極為投機;倪彩衣與晏母則在一旁竊竊私語,淡漠的容顏上偶爾掠過一絲笑意,令在場的四人驚為天人。
越向深山進發,沿途的路徑便越發艱塞難行;最后幾人也不得不棄車換馬,顛簸慢行。
這一帶原本就是在群山之中,極其隱秘,因此平日里鮮有人跡,再加上此地特殊的氣候,故而生長著許多的珍貴的花木。它們有人參、雪茸草、紫絳草、龍涎、檸檬香、靈芝…另外還有雪松、銀杏、白木、珍珠杉、白桐、茉香樹等等;這些珍稀的植被露光浮動,靈氣氤氳,充滿了自然清新的氣息。
雷云不斷欣賞著四周的景色,心中感到新奇不已。
要知道,在他所處的時代,這些植物已經急劇銳減或者永遠消失了;而這里卻是隨處可見,多如尋常草芥,實在令人振奮不已。
如此前行了四五個時辰,幾人終于在黃昏時分抵達了山莊。
裴家山莊位于一條清幽的山谷之中,谷中薄霧繚繞,郁郁蔥蔥,在遠處就看到其間聳立著不少參天古木;谷口不算很開闊,不過四五丈寬而已,兩旁的谷壁十分陡峭,其上也生長著許多高大的樹木,讓這里顯得生機盎然。
“真是一片安寧的凈土啊…”雷云望著前方青碧翠綠的山谷,心中感慨不已。
也許是事先接到消息,當幾人來到谷口之時,這里已經站滿了很多人。
其中,為首的是一位白面長須的中年男子,他的樣貌裝束同裴信頗為相似,但是較之卻更添了幾分沉穩之色,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此人的才智絕非常人可比。
中年人旁邊佇立著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漢,此人皮膚黝黑,雙目黑白分明;雖然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但是無形中卻散出崇山峻嶺般的壓迫感。
總的來說,他就像一把沒出鞘的寶劍,雖然藏住了寒光逼人的輝芒,卻擋不住蕭瑟的肅殺之意。
二人身后還有兩個十七八歲模樣的少年,此二人英姿勃發,氣宇軒昂,全身絲毫沒有半點浮華驕橫的氣息,這在世家貴胄的子弟中是極其難能可貴的。
“好一個遼東裴家!好一個藏龍臥虎之地!”微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幾人,雷云心中暗暗贊嘆道。
心念連轉,他心中很快便有了計較。
思索之間,裴信已走到中年男子面前,朗聲道:“念之,這位是家兄裴仁,字元正,也是我裴家現任家主。”
“裴家主,在下有禮。”雷云微笑著施了一禮。
“念之勿須多禮。”裴仁微微向前一步,熱情的拉著雷云的手,道:“昨日接到舍弟回報,告知在青陽遇得一位驚世之才,今日有幸得見,還望念之不吝指教。”
“指教不敢,裴家主太過謙了。”
“呵呵…”裴仁微微捻了捻頷下的長須,繼而引著雷云來到旁邊的大漢跟前,道:“這位是舍弟裴行,字元放,在我三人之中排行老三;后面便是犬兒裴羿與裴琦,如若有幸,還請念之多加教導。”
“好說,好說。”雷云輕輕地笑了笑,“二位公子儀表不凡,他日必為人中龍鳳。如能略盡綿薄之力,在下定然義不容辭。”
“那便有勞念之了。”裴仁微微拱了拱手。
“父親,貴客一路遠來,多有勞頓,還是快請他們進莊吧。”一旁的裴宣上前道。
“對對,是在下疏忽了。列位貴客,請到舍下休息。”
“如此便叨擾賢主人了。”
“哪里,哪里…請。”
繁瑣的寒暄后,雷云微微松了一口氣,跟隨裴仁進入山谷之中。
谷中草木旺盛,鮮花遍地,處處皆是一派祥和、平靜景象;一條清亮透徹的小溪在草木間蜿蜒流淌著,不斷發出悅耳的聲響…
步行了大約一刻鐘,山谷豁然開朗。幽谷深深,流泉飛瀑,云煙繚繞,陣陣清新的氣息子林蔭中飄然而出,沁人心脾;小路的兩邊被各種不知名的野花點綴,紅的似血,粉的似霞,黃的似沙…未經人工的修整卻渾然天成,與其它景致共同營造成眼前這片人間仙境。
“亂世之中,能在如此仙靈福地隱居,倒也不失為一種幸福啊!”望著眼前鳥語花香的山谷,雷云暗暗感嘆道。
并行的裴信看了一眼日有所思的雷云,笑道:“念之,你看此間景致若何?”
“妙極!”雷云收回目光,笑道:“此地山川似錦,景致秀麗壯觀,真如陶淵明先生文中所述一般,乃是一處不可多得的世外桃源。”
“陶淵明…世外桃源…”裴信輕聲念了一遍,垂首沉思了片刻,方道:“敢問先生,這陶淵明是何人?‘世外桃源’是又為何意?”
雷云聞言,心中頓時暗暗一驚,這才想起陶淵明是三國之后的晉代人;“世外桃源”一詞乃出自其所作之名章——《桃花源記》,用以比喻世人所追求的理想中的樂土,或靜謐安樂,無塵世紛爭的地方。如今晉朝尚未建立,又何來如此一說?
不過既然裴信此刻問及,他只得如實作答,并將其出處原文一并誦出,以供眾人鑒賞。
眾人聽罷,皆連連贊賞雷云博學多聞,直將他弄得心中直道慚愧,汗顏不已。
談笑間,一片蔥郁古老的密林漸漸出現在眾人面前。
未等裴仁吩咐,已有從人頭前引路,率先步入其中。
此刻雷云興致正濃,倒也并未太過在意;一面與裴家兄弟談論著古今詩賦,一面合同眾人隨入其間。
不過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被四周古息濃厚的氛圍吸引住了。
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下附近的狀況,雷云不禁吃了一驚!
眼下這片叢林看上去恐怕已有幾百年的歷史了!
林間景色如畫,清幽空蕩,珍稀的花草彌漫著馥郁的芬芳,令人沉醉;陣陣清亮的鳥鳴不斷在四周回蕩著,余音裊裊,婉轉動聽…最讓雷云吃驚的是,這片樹林之中竟然隱隱蘊含著一種異常奇妙的陣法;此陣法渾然天成,幾欲與附近的山石樹木完全融為一體,尋常之人絕難發現;若非他對玄門數術有過一定的涉獵與研究,也絕對難以從中察覺到任何蜘絲馬跡。
瞥見雷云的神色有些異常,一旁的晏明不著痕跡地湊到他的身邊,低聲道:“大哥,你怎么了?是否有何不妥?”
“沒有。”雷云微微看了看一旁正在談笑的裴家兄弟,微笑著道:“為兄不過為此間景色所感,偶有心得罷了。”
“哦。”晏明會意地看了他一眼,遂不再復言。
大約又過了半個時辰,眾人終于穿過古老的樹林,來到一座古跡斑駁的石陣前。
“裴家主,這是…”望著眼前氣勢磅礴的巨大石陣,雷云徹底地呆住了!
若是先前的發現令他感到吃驚的話,那么此次便是震驚了!
眼前的石陣規模宏大,層疊如山;陣中云深霧鎖,氣象萬千;一排排巨大的青石猶如千軍萬馬一般集結成陣勢…陣陣殺氣沖天而起,直貫云霄!
此情此景,令他腦海中馬上閃過了某個傳奇人物的成名之作——陰陽八卦陣。
一陣當關,可抵十萬雄兵!
那該是一種怎樣的氣勢?
想到那位智多近妖,神鬼莫測的曠世奇才,雷云心中不禁一陣狂熱。
若是得到那人相助,何必再愁大事不成?
“此為天地四象大陣,乃是一位世外高人為我祖上所布。此陣設四座主陣,為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白虎主攻,玄武主守,青龍與朱雀可攻可守,協同白虎玄武二陣;此四陣環環相扣,渾然一體;玄妙莫測,變化無窮。我裴家安然延續至今,此陣功不可沒。”裴仁慢步踱到雷云身旁,捻著長須道。
“真乃奇跡!”雷云慨然長嘆道。
“此陣平日只以玄武陣守莊,只可困住妄入之人,使之難以走脫;如若四陣齊動…非是在下夸口,縱有十萬雄兵至此,亦可教他半日間灰飛煙滅,不存于世。”裴信拂了拂衣袖,笑著言道。
“二弟,有話入莊再敘。”裴仁微微執了一禮,謂雷云幾人道:“幾位貴客,請隨裴某入陣罷。越過此陣便是寒舍,裴某已在舍下備好酒宴,特為諸位接風洗塵。”
“裴家主太客氣了,請!”
“請。”
陣中路徑反復曲折,艱塞難行。雷云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長時間,總之到達莊前時紅日已經西沉…
裴家山莊坐落于谷中一出山崗之上,遠遠望去,其勢宛若一條盤龍踞于石上,景象極其壯觀;山莊四周流水潺潺,修竹林立;五顏六色的瓊花大片大片的盛開著,艷麗如火,嬌美似霞;林間,幾只蒼猿仙鶴正嬉戲為樂,陣陣清亮的鶴鳴不斷回蕩在山澗中,悠揚而又動聽…真可謂:峰崗枕流水,屈曲壓云根。清泉飛石髓,猿鶴戲相親。一派寧靜和諧、生氣盎然的景象。
雷云駐足觀賞了片刻,只覺得胸中泰然舒坦,仿佛所有的憂愁煩惱皆盡消而去,心中一片平和…
“先生,這便是鄙莊了。請隨裴某入莊罷。”裴仁拉著雷云的手,笑著言道。
“呵呵,裴莊主請。”雷云亦笑著道。
從崗下至崗上的山莊,不過大約一刻鐘的路途。然而,這兩地之間卻橫著一道深不見底的山澗,生生截斷了兩側過往的道路。
不過,此一節裴家似乎早有安排。未等眾人抵達澗前,一條寬大的吊橋便徐徐放下,穩穩嵌在了山澗的兩端。
越過吊橋,對面已有一名鶴發童顏的老者前來相迎,引領眾人進入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