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要來了么?
短暫的驚愕之后,審配面龐上不禁浮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片刻之后,他的雙目之中掠過一抹決然之色,而后謂身旁的差人道:“你速去請諸位將軍前來大堂議事。”
而今,事情最終還是朝著最壞的一面發展了…
南面有曹操,北面有雷云,如此險惡的形勢下袁氏還能支撐到幾時?
身為袁氏之臣,他如今能做的便是竭盡心力去保住袁氏的基業…
傳命的差人離去不久,署衙外便響起了一陣沉重的馬蹄聲;未多時,十余名身披甲胄的將領便魚貫而入…
這些將領之中,為首之人是一位三十上下的青年男子;其生得白皙俊秀,英武不凡,在一行人中顯得尤為招人注目…
此人乃是袁紹的部將牽招。
此外,在牽招的左右兩側各有一名儀表不俗的青年將領,正是袁紹的部將蘇由與郭援…
牽招等人來到堂中之后,審配即起身走下大堂,緩緩謂眾人道:“諸位將軍…適才我接到密報,那幽州雷云以操演為名,竟在薊縣集結了一個虎師群、五個鷹師群與四個豹師群;此外,另有三個艦隊的幽州水師于幽州北部臨海一帶集結…如此一來,那雷云此番調動之兵馬已達四十余萬!我料其必有取我冀并二州之意,故急召諸位將軍前來商議…”
袁紹兵敗病危的消息他自然能瞞一時便瞞一時,不然軍心一旦動搖,整個河北的形勢將變得越發的岌岌可危…
審配的一番話一落,整個大堂之中頓時變得一片肅然…
四十萬大軍吶!
河北即便是在全盛時期,一下子面對幽州的四十萬大軍結果恐怕也是勝負難料,更何況是如今的這種形勢…
退一步講,即使撇開這個巨大的數目不談,僅僅是幽州軍的戰力之強便已令他們先懼三分;畢竟,幽州軍之強悍可是為天下諸侯有目共睹…
而今這種形勢下,若欲確保二州不失已是難上加難!
過了片刻,一側居首的牽招略略拱手道:“大人…幽州軍遠道而來,兵鋒斷不能久持。依末將愚見,大人不妨以主公之名頒下嚴令,命各處關隘城池之守將鎖城避戰,堅守不出;如此曠日持久,幽州軍兵鋒必衰,早晚必退…”
“牽將軍所言甚是…而今之勢,除此之外已是別無良策。”牽招言罷,其身旁的郭援也開口道。
“也只有如此了…”聽罷二人之言,身旁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而今冀州城有兵馬六萬,我意立即增調三萬兵馬前往冀州北方邊城駐防,諸位以為如何?”
“嗯…此舉倒是可行。不過…如此一來,冀州城的防備豈不是要削弱了?若是幽州軍來攻,屆時又該當如何?”聞得審配之言,另一側居首的蘇由微微皺眉道。
“是啊…將軍所慮不無道理。不過…若幽州大軍當真兵臨城下,冀州城縱然有十萬大軍只怕也是無濟于事…”審配負手緩緩在堂中踱了幾步,繼而嘆道。
此言一落,牽招、蘇由、郭援、張南等將均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若是阻擋不住幽州軍的攻勢,冀州則早晚必失;換句話說,要想確保冀州安然無虞,首先必須遏止住幽州軍南下的勢頭。
在做出進取中原的決定之后,接下來的幾日雷云便一直在仔細考慮與研究進軍方略。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他心中很快便有了決斷…
“夫君…喝杯茶,歇息片刻罷。”
燈火通明的書房之中,雷云正立在在一只精致的沙盤前全神貫注地研究著什么,這時一道溫柔的聲音突然在房中響起。
雷云抬起頭,卻見一襲藍色衣裙的蔡琰正款款地朝他走來。
此情此景,他心頭不禁涌起一股暖意,笑道:“已經這么晚了,夫人怎未早些歇息?”
“夫君不是也未歇息嘛。”蔡琰溫柔地笑了笑,隨即將手中的香茗遞給他。
感受到嬌妻的體貼,雷云心中不禁一暖,而后端起茶盅淺淺地呷了一口…
溫熱甘潤的感覺在自口腔流淌而過,他的精神亦是微微一振,而后不禁舒了一口氣,道:“琰兒…這幾日我閉門不出,只顧著忙碌公事,都未能好好的陪一陪你們姐妹與孩兒們…夫人,你們不會怪我罷?”
“夫君何出此言?”蔡琰聞言溫柔地笑了笑,一雙柔荑輕輕地覆蓋住他的大手,“夫君忙于大事,妾身與妹妹們又豈能不識大體?夫君若有暇便去看看兒女們罷,他們都很想念夫君…”
“委屈你們了…”雷云抬起手撫摸著佳人清麗動人的容顏,略帶歉意地道。
對此,蔡琰只是含笑搖了搖頭…
佳人如此體貼且通情達理,雷云心頭頓時又涌起了一股暖意…
少時,他略略地舒了一口氣,而后緩步走到書案旁坐了下來。
蔡琰見狀,隨即也盈步走到書案一側,輕輕蹀坐在他的身旁…
靜謐而溫馨的氣氛持續了片刻,蔡琰的目光掠過房中的沙盤,一雙含情的美目凝視著他的面龐道:“夫君是否要出征了?”
“嗯?此事是何人告知夫人的?”雷云聞言神色微鄂,手中的茶盅也不覺間放在了桌案上,“不會是纓纓告知夫人的罷?”
“非也…”蔡琰含笑微微搖頭,“妾身聽人言,袁紹與曹操之間勝負已分;袁紹數十萬大軍折損大半,一蹶不振,此時冀并二州已是前所未有的空虛…此外,夫君近日來以軍演為名,已在薊城一帶集結了三十萬余大軍。妾身冒昧猜測,夫君想必是…”
“想必是有取中原之意…”雷云聞言笑了笑,而后接口道。
“夫君…”
“夫人說的不錯,此番我不但有取中原之意,而且勢在必得!”
“夫君志向遠大,妾身欽佩…不過,有時妾當真很羨慕琴兒、棋兒二位妹妹…”聞得雷云之言,蔡琰美目之中不由地掠過一絲神采,隨即又轉而輕嘆道。
“哦?”雷云聞言神色微鄂,“這卻是為何?”
“同為女子,二位妹妹巾幗不讓須眉,可以為夫君分憂,而妾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家中教導兒女們…”蔡琰緩緩地低下頭,神情有些低落地道。
“呵呵,原來如此啊…”雷云聽罷頓時笑了起來,“以夫人之才,僅在家中照料教導孩兒們的確有些可惜…”
“聽夫君之意,莫非…”
“哈哈…夫人既有心替為夫分憂,為夫又豈能令夫人失望?”
“夫君當真?”聞得他之言,蔡琰素顏上頓時浮起一抹激動之色,一雙素手輕輕地拉住他的衣袖道。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雷云笑吟吟的望了望一臉渴望之色的愛妻,輕輕拍了拍她的素手。
在這個時代人觀念之中,女子不過是男人的附庸而已,一旦出嫁便只能在家中相夫教子,主理內中瑣事…
若想獲得同男人一般任事的機會,那無異是十分困難…
不過,作為一個后來人,雷云在思想上可不似古人那般保守固執。
嬌妻愿意替他分憂,他可謂求之不得。
見他并非是在玩笑,蔡琰心中頓時大定,連忙道:“既然如此,州牧大人準備委妾以何事?”
“呵呵…這我倒還未考慮好。”雷云見狀不禁笑了笑,輕輕捏著下巴道。
少時,他望了一眼身旁耐心等待的佳人,繼而含笑道:“自今日起,夫人便隨侍我左右,負責整理掌管機密文書、起草政令文告如何?”
他身邊的諸女之中,唯有蔡琰的才具最高,擔當此任無疑是十分合適…
任人唯才不避親,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用人的原則。
“多謝州牧大人,妾必不辱命!”聞得雷云之言,蔡琰心中不由地一驚,隨即按捺住心頭的喜悅,十分鄭重地朝他行了一禮。
雷云將如此重任交付予她,此舉可謂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如此一來,她不但可以為雷云盡一份力,而且一腔才華也有了用武之地。
這倒還是其次,最令她高興的是自此之后無論何時何地,她都可以名正言順地陪伴在雷云身邊…
對于佳人的心思,雷云自然也略知一二。
他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牽起佳人的柔荑,而后將其輕輕地擁入懷中。
冀州。
夜已經很深了,作為北方最大城池的冀州城此時已失去了日里的喧囂,變得格外寂靜…
漆黑的夜幕下,高大的城墻之上正有一個個光點在往返的移動著,那正是一列列巡城的士兵。
同城中稀疏的燈火相比,北面的城樓之上卻是一片燈火通明,在漆黑如墨的的夜空下顯得格外奪目!
城樓的雕欄前,一個清瘦的身影正負手而立,在地面上拖出了一條斜長的的影子…
“唉…”
良久之后,一聲長嘆聲打破了寂靜的夜色。
自從得到袁紹病危與幽州大軍集結這兩則消息后,審配的心中便未曾有過一刻的安寧。
雖然他恨不得立即趕往鄴城見袁紹最后一面,但幽州軍咄咄逼人的勢頭卻令他只能忍痛打消此念;畢竟,此時此刻保住袁氏的基業才是最重要的事。
將三萬兵馬調往北面布防之后,他心中總算略略松了一口氣…
眼下冀州的兵馬包括新征而來的兵馬全部合在一起也不過十三四萬,其中六成以上均已布防在了北面;如此還抵擋不住幽州軍的鐵蹄,那便當真是天意難違了。
就在他心頭惆悵不已之時,一聲霹靂般的巨大聲響驟然驚破寂靜的夜空,沖天的光焰在漆黑的夜色中是那樣的絢爛奪目!
此情此景,審配心頭不禁猛然一突!
隨著一陣陣喊殺聲漸漸的清晰,一種不祥的感覺隨即也涌了他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