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啦!”重嵐接過龍鱗收好,將手邊的酒壇直接抱起來咕咚咕咚喝了個干凈,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向他揮手告別,瀛洲的仙草酒后勁大,但他一副風輕云淡的模樣腳步輕盈,還沒走到門口又沖他眨了眨眼睛,忽然說道,“看在你招待我喝了一壇好酒的份上,極樂珠的事情我知道一部分,那是風雨會內部的爛攤子,如果我不插手只怕現在死的人會更多。”
“我家里倒是還有幾壇好酒,要不再來點?”蕭千夜順勢接話,果然見重嵐扭頭走了回來,“可惜你的酒量太差了,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
話音未落,蕭奕白拉了張椅子一起坐下來,笑道:“那讓我來陪少主喝幾杯如何?極樂珠一事關系到飛垣百姓的安危,每拖延一天就會有更多的人沾染毒癮,少主愿意透露一二,我愿意陪到天亮。”
重嵐瞇眼看著他,這是一對孿生兄弟,一模一樣的容顏上有著截然不同的氣質,讓他不需要多做分辨就能清晰的感覺到差異,他遞上酒杯,對蕭奕白做了個請的手勢,淡淡說道:“托你們福,五年前我在山海集的賭場贏了一筆巨額的賭金,參與到這場押注的商戶有一千多家,遍布數百個不同的流島,其中就包括了來自蓬萊仙島的那一只巨鰲,那是我第一次認識風雨會,家主衛澤是個孤膽英雄,有三房夫人,可惜除了大房能和他一起風雨無阻的做生意,二房三房都不是省油的燈,人嘛,手頭一旦有了閑錢總會無聊的去找點樂子,這一找就找到了黑市。”
“按照他們那的傳統,大房的長子衛陽原本該是家族的第一繼承人才對,可以那小子書生氣十足,自幼的理想便是考取功名入朝為官,衛家代代都是海上梟雄,突然冒出個文質彬彬的長子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好在衛澤本人倒是看得開,兒子喜歡他也不勉強,但是家中的祖產總要有人接手,大房膝下就這一個兒子,指望不上就只能培養二房的兒子,那小子叫衛繼,老早就開始混跡山海集了。”
重嵐饒有興致的笑了笑,一邊搖頭一邊感嘆:“都說慈母多敗兒,衛繼瞞著他爹在山海集欠了一大筆錢,二房私下拿了不少錢給他,可他賭癮越來越大,幾年下來終于補不上缺口,母子倆怕老爺子知道會氣的把他丟海里喂魚,二房也是山海集的常客,有段時間新認識了一個叫夜來香的女毒梟,兩邊一拍即合,慢慢的就盯上了毒貨的交易。”
“夜來香!”蕭千夜和蕭奕白同時發出一聲驚呼,嚇的重嵐手里的酒杯都差點打翻,問道,“你們認識呀?我聽說夜來香是飛垣山市的,幾年前山市被毀,她也死了。”
蕭千夜蹙眉沉思,他一直都很疑惑夜來香曹雁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聘請到了縱橫流島的真羅族,如今看來,竟然和風雨會扯上了關系?
重嵐抿著酒意猶未盡:“黑市有黑市的規矩,有錢誰都是朋友,沒錢誰都是敵人,要么還錢要么賠命,人家才不和你扯那么多,據說夜來香資助了他們一筆巨款,唯一的要求是讓二房幫忙聯系找尋辛摩族,但辛摩的收費可不便宜,二房正是急需用錢的時候,所以她私下扣了一半下來,回頭騙夜來香這點錢只能請到真羅族,夜來香復仇心切就答應了,不過我聽說真羅在飛垣吃了虧灰溜溜的跑了,哈哈。”
他笑個不停,面前三人的臉色鐵青,重嵐尷尬的咳了一聲,把話題重新繞回了風雨會:“二房給兒子還了錢,安安分分消停了兩年,結果這邊事情才擺平,三房那又出事了,三房的兒子叫衛戈,如果說二哥是個賭鬼,那這弟弟就是個霸王,他在山海集惹事打死了人,躲回蓬萊仙島不敢出來,后來人家直接請了一批殺手追了過去,他倒是消息靈通溜之大吉,結果把還在家中寒窗苦讀的大哥給害死了。”
重嵐惋惜的嘖嘖舌,搖晃著手里的酒杯感慨萬分:“所以說老婆還是不要娶那么多,有個能和你風雨同行的女人不好嗎?非得貪圖美色又娶了兩個不省油的燈,把自己家搞的雞飛狗跳,大房這么多年早就看淡了感情,一門心思經營著生意想多攢點積蓄實現兒子入朝為官的夢想,對丈夫和小妾的所作所為一直睜只眼閉只眼,可是這次兒子被人當成替罪羊活活打死在家里,這口氣怎么可能忍得下?”
“女人這種生物啊…狠起來是真的讓人刮目相看,兩個月之后,衛澤在一次出海經商的途中暴斃身亡,遺體運回蓬萊島的時候,二房、三房在海邊哭的驚天動地,唯有大房冷靜的讓人送回家里開始著手置辦后事,她借著丈夫的死把所有的子嗣全部喊到了大堂,打著要分家產的幌子,一夜之間把人殺了個干凈,兩房屋里頭加起來三十多口人呢,連剛出生的嬰兒都沒放過。”
“衛澤的死…”
重嵐眨著眼睛露出一抹狡黠的笑:“衛澤當然也是她殺的,這么多年老夫老妻了,衛澤對她沒有半點防備,那女人不動聲色的下了兩個月的慢性毒藥,連隨船的大夫都沒查出來,不過那毒我認識,是山海集里的東西,除非她也和山海集有往來,否則沒可能弄到,那應該是兩年前了吧,我正好路過蓬萊,本想借機打探一下飛垣的消息,結果意外撞上了這事,所以說女人這種生物真是可怕啊,要離得遠遠的才好。”
云瀟翻著白眼聽著對方嘴里陰陽怪氣的語調,默默扭頭懶得看他,重嵐憋著笑:“反正那女人和瘋子也沒有什么區別了,手底下的大掌柜小伙計跑的跑散的散,百年家業眼見著就要被周圍虎視眈眈的同行瓜分,而我需要一個合適的身份進入飛垣而不被懷疑,廣廈將傾的風雨會無疑是最好的選擇,于是我便暗中接了過來,不過我的目的又不是做生意賺錢,只是為了不打草驚蛇等你回來罷了,所以他們留下的那些客人我都原封不動的保持著關系,這其中有一家叫桃源鄉的舞館,分店遍布幾十座流島,飛垣的山市也有一家,老板娘叫一品紅,他們就是和風雨會做極樂珠生意的人。”
兄弟倆心照不宣對視了一眼,黑市之所以叫黑市,就是因為其灰色地帶太難管束,幾百年甚至幾千年延續下來的潛規則,確實不是一時半會能徹底解決的。
重嵐忽然湊了過來,似提醒似調侃的問道:“你們知道那位女毒梟為什么代號會叫夜來香嗎?”
三人同時捏緊了手心,不安的預感油然而生,重嵐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一邊搖晃一邊笑道:“女人如花,婀娜多姿,美艷動人,如溫柔的尖刀,不知在何時就會刺穿男人的胸膛,夜來香就是太心急了,她要是能隱忍幾年往上爬,或許真的能報仇成功也不一定,我只知道她們上層似乎有一個龐大的組織,山海集之內很多女老板都牽扯其中,你們若是想調查桃源鄉,那可一定要小心,不要招惹了這柄溫柔的刀。”
他奇怪的盯著云瀟,莫名其妙的嘀咕:“同為女人,有人天生就是皇者,受盡寵愛,有的人卻只能在黑市里左右逢源,夾縫求生,小姑娘,你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六千兩的魚,不是什么人能吃得起。”
云瀟無言以對,重嵐將酒壇子倒過來用力晃了晃,確定里面一滴酒也沒有了之后才意猶未盡的起身告辭,帝都城守衛森嚴,但他輕輕踮腳就大跳從院子里高出百米高,像一顆不易察覺的淡淡流星旁若無人的消失在皇城的夜幕下,沒想到對方臨走前還給了他這么重要的信息,蕭奕白睡意全無,一邊叮囑兩人早些休息,一邊急不可耐的連夜往墨閣趕去。
這一夜聽了太多讓她震驚的事情,云瀟心神不寧的走回房間,滿腦子都是辛摩少主那張神似冥王煌焰的臉龐,拉著蕭千夜的手不讓他走:“你明天真的要去天守道應戰嗎?”
他摸著云瀟的臉頰,點頭答道:“他沖著我來當然是最好的,熒惑島和極樂珠的事情也都有了線索,因禍得福是不是?”
“哪里得福了?”云瀟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心里又急又擔心,一口氣沒順上來重重咳了起來,蕭千夜幫她拍著后背,聽她一喘一喘的道,“你不要看他一副笑瞇瞇的模樣,那可是辛摩啊!這么多年他們橫行流島到處發著災難財,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忽然改了性?該不會、該不會是有什么陰謀吧!他們是不是不止十八個人,會不會埋伏在天守道…”
“阿瀟,你想太多了。”蕭千夜趕打斷她的碎碎念,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這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了,你也知道對方是辛摩,要是在內城動起手來,左鄰右舍都要遭殃。”
“可是、可是!”
她還沒說話就被蕭千夜抬手堵住了嘴,稍微用力按著她的肩膀強行讓她躺好,半開玩笑的哄道:“行了,你剛吃了藥,烈王叮囑過服用之后還得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你不要胡思亂想了好不好,乖乖睡覺,實在不放心明天我帶上你一起,不過你不許動手,只能在一旁看著,你要是再一腳把人家踹出去,那就不好辦了。”
她才沾上枕頭眼睛就已經睜不開了,只是死死抓著他的胳膊半睡半醒的嘀咕著,蕭千夜習慣性的摸了摸她的額頭,守在床頭等她沉沉睡去才輕輕關上門離開。
院子里酒氣熏天,讓他情不自禁的捂住口鼻,忽然聽到耳畔一聲淡淡的叮囑,是帝仲的聲音罕見的響起:“小心吶,對方是辛摩,就算沒有其它目的,硬戰也不好對付。”
“嗯,放心吧,不會有事的。”他自言自語的回答,沒注意到自己在這一刻下意識的抬手扶了一下額頭,恍惚的搖晃了一瞬。
帝仲沒有接話,透著他的眼睛,露出深深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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