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靈掠過天征府的墻院,此時帝都城泛白的天空上密布著淡淡的“金線”,閃的他有些恍惚。
天征府外羅列著數百士兵,看見劍靈上的人,皆是不約而同的屏住呼吸,他們不敢過分靠近,又不能在此退縮,只好僵硬著身子一動不動,周圍鴉雀無聲,連呼吸聲都被刻意壓制最低,仿佛稍微發出一點聲音,就會讓所有人緊繃的心緒瞬間崩潰。
越是沉默,越是緊張,天征府外圍一戰惡戰一觸即發。
蕭千夜先是抬頭看了一眼古怪的天空,這種金線像皇室獨有的色澤,讓他內心隱有不安,隨后他從劍靈落地,掃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人群。
兩個月不見,駐都士兵的裝束也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此時他們的手臂上裝著特制的銀色護臂,上面鉆鑿著大小不一的圓孔,有一些人已經因為過于緊張按捺不住的將手指搭在了機關上,蕭千夜冷哼一聲,知道那是軍械庫制作的東西,能發出無數袖箭。
他將劍靈收起,握著古塵微微一轉,眼見著黑金色的神力化成肉眼可見的刀風卷入士兵群中,死一般的寂靜終于被尖叫打破!
后排的士兵神智瞬間奔潰,發出凄厲的嘶吼,不顧一切的將護臂里的箭射出,又因為失去理智而無法控制方向和力道,難免有了誤傷。
蕭千夜隨手一揮,那些箭根本無法靠近他的身體,只是尖端隱隱泛出黑紫色,應該又是涂抹了什么特制的毒藥。
駐都部隊本就經歷了兩個月前的全軍覆沒,加上總督高成川死于蕭千夜之手,天尊帝又各種明里暗里給予限制和壓迫,就算是以最快的速度重組,甚至任命靖守公臨時擔任總督一職,但依然人心渙散像一盤散沙,眼見著曾經最大的死對頭軍閣之主蕭千夜出現在面前,本就亂如麻團的內心哪里還承受的住對方主動出擊!
就在一片混亂中,天空密布的“金線”也同時有了反應,蕭千夜謹慎的察覺到來自頭頂的威脅,腳步連續晃動避開從天而降的靈術之箭,再次揮刀和那些光正面相擊,竟然真的發出了猛烈的震動,讓他的手臂微微一顫,連帶著肩膀一直到半邊身體,隱隱作疼!
他手里握著的是古塵!竟然能有這么強悍的力量,讓古塵發出顫動?
那到底是什么東西!?蕭千夜凜然神色,察覺到一種熟悉又陌生的力量,好像和他身體里獨屬上天界的心法武學有些許類似,他不敢有絲毫輕敵,古塵刀刃上纏繞的黑金色神力刀鞘赫然如煙散去,再次出手,那些金線所化之箭只要觸及刀身就會被更強的神力擊碎。
“哦?”在士兵包圍圈的最外圍,一位暗金法袍的老者鎮定自若的瞇起眼睛,他在認真觀察著天上的“金線”,左手攤開,五指在不斷抓動。
“城主是否有辦法攔住他?”在老者身旁,站立著同樣白發蒼蒼的另一位老人,但是衣著更加華貴,一雙眼睛也精明狠厲,一看就是歷經風霜的老臣,他雖然上了年紀,開口說話依然氣若洪鐘,不緊不慢有條不紊的指向戰局的中心,追問,“城主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借由當時十殿閻王陣的殘局,將大湮城太陽神殿里古老隱晦的術法重現于世,可老夫總覺得…好像沒有太大的作用呢?”
大湮城主的聲音就顯得非常柔和,帶著獨特的顫音,不僅沒有絲毫遺憾,反而莫名的穩重:“眼下確實是沒有太大的作用,不過嘛…”
“不過?”靖守公耐著性子,早見慣了帝都城高官的賣弄關子,他是一點也不著急的等大湮城主自行解釋,城主眼中有一閃而過陰狠,壓低聲音,“上次面對上天界雙王,先帝以自身血脈運用風行水逆之術,這才勉強能傷到他們分毫,逼著他們主動撤退,那時候老夫就在想這其中會不會有什么聯系,也專程去了一趟太陽神殿,將碑銘上古老的術法抄錄下來帶到帝都,果然借由十殿閻王的殘陣令術法生效,雖然眼下力量還非常微弱,但是如果繼續為它增補靈力,或許能成為對付上天界的一大利器。”
靖守公對這種玄門異術基本是一竅不通,但是還強自鎮定的接話,把問題更加簡單的總結了一下:“城主的意思是…有辦法對付蕭千夜?”
大湮城主嘆了口氣,眼神剎那間變得十分復雜,他接掌大湮城六十余年,甚至原圣女“安鈺”也是在他手下任事多年,他從未感覺到那個女人身上有著魔物的氣息,更沒有絲毫意識到那是來自三魔之一地縛靈,這么嚴重的過失如果追責,足以讓他全家以死謝罪。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雖然先帝溘然長逝,新帝也沒有再對以前的事多加問責,反而是他為了彌補,在雙極會結束之后主動留在帝都,臨時接管了讓人談之變色的祭星宮,同時將這些年對太陽神殿里復雜碑銘的研究第一次和皇室里不為人知的秘術融合,這才發現了眼下這種奇特的神力,似乎和當時的雙王同根同源!
大湮城是和天域城幾乎同時期建立的古城,傳說中的皇室就是上天界日月雙神的后裔,雖然立都天域,但實際上的祭祀之地、一年一度的“雙神祭”,是在陽川境內的大湮城舉行。
這兩座古老的城市之間必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只是時過境遷,這種微妙的關聯湮沒在時間的長河里,再無人能輕易察覺。
靖守公只言“有辦法對付蕭千夜”,實際上這種傳承千萬年的特殊聯系一旦被揭開,不僅僅是能對付蕭千夜,或許還能對上天界造成威脅!
只是時間太過緊迫,太陽神殿碑銘上的術法也極為復雜,那似乎不像是人類可以掌握的東西,以至于多番嘗試之后,只有十殿閻王的殘陣能勉強使之生效。
但是,如果要為這種術法繼續增補力量,無疑只能以曾經十殿閻王陣用過的方法——繼續殘殺無辜,以生魂為祭。
直到東冥慘變之前,他并沒有想將這種方法告知任何人知曉,可是東冥的事情發生后,如果沒有辦法阻攔蕭千夜和上天界,整個飛垣就會面臨滅頂之災!他開始猶豫是否要將這件事告訴天尊帝,以少數人的犧牲換取全境的長治久安。
大湮城主眼中露出一派憂色,不合時宜的計算著此舉的利弊關系,目前來看這種“金線”是對上天界有限制作用的,但是到底能限制到何種地步,犧牲是否能取得理想的結果,他的內心其實一點底也沒有。
這是他對于這種術法的第一次嘗試,效果雖在預料之中,但是并不能令人滿意。
大湮城主目光嚴肅的望向人群中的蕭千夜,那柄黑金色長刀劈出一道道不詳的光,但很明顯已經手下留情,并沒有真的傷害到精神處在極度奔潰中的駐都士兵,而密布在皇城上空的金線只能微微限制他的行動,若是他真心下了狠手,真的想要逃出來應該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奇怪,奇怪呀…大湮城主心中不解,軍閣主看起來并不是那種背信棄義的人,為何會有如此驚人的轉變,甚至不計后果的干出東冥慘案?
靖守公見他久久深思不語,也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在賣弄關子還是真的無言以對,索性也不理他,對著更后排的士兵做了一個手勢。
后排的士兵得到靖守公的命令,早就緊繃到嗓子眼的情緒再也按捺不住,地面傳來恐怖的拖動聲,好像什么特別厚重的東西在被人推動,蕭千夜敏銳的捕捉到這種低沉的聲音,不用看都知道那是用于沿海防守的火炮,不由得心下一驚,刀光再不留情,以自身為中心,瞬間將近身處的十幾人同時逼退。
穿過密集的人群,他一眼就看到了黝黑的炮筒,海軍的火炮是專門改造過的,足足有五人高,需要三個成年人環抱才能圍成一圈,一旦射出炮彈,能將千米以外的大型軍艦直接打穿,其實帝都外城的城墻上其實也裝有類似的火炮,但是體型會比沿海的小很多,他們竟然為了對付自己,將這種東西也運回了天域城?
蕭千夜不可置信的呆了一瞬,這種東西要是在內城開火,不要說天征府,只怕這一片的府邸都無法幸免。
瘋了嗎?這個靖守公本是文官,和他的外公太守公是同輩大臣,他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海軍專用的火炮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只是聽說它威力巨大就直接調過來使用了嗎?
這種門外漢手握兵權,比囂張跋扈的高成川還要危險無數倍,明溪竟然也不管不問!?
不等他仔細思考,空氣中隱隱飄來火硝味,就在目光瞥見火光的一剎那,本能迫使他毫不猶豫的轉身,七轉劍式第二式“劍魂”率先出手,古塵從天而降劈出巨大的幻影,將左側的火炮攔腰砍斷,緊接著第三式“劍魄”緊隨其后,刀氣自地面橫空出世,讓右側的火炮筒直朝高空開火。
天空一聲炸響,巨大的火球在皇城上空像一朵蘑菇云,蕭千夜的額頭已在這短短兩刀之后滲出細汗,但是第四式“劍影”還是快速擊出,鋒利的刀刃卷起周圍的風,將從天而降的火焰直接削滅,只剩一片灰色的殘灰如大雪一般墜落在天域城的每個角落。
靖守公也是嚇的臉色慘白,哆哆嗦嗦的退了幾步,好不容易扶住大湮城主才勉強站穩。
這一聲炮擊更是點燃了士兵的恐怖情緒,眼前場面已然失控,在一片慌亂之中,又有數門火炮被驚慌失措的士兵點燃。
蕭千夜心里煩躁,甚至產生了一種讓這群瘋子自生自滅的恐怖沖動,就在他微微失神的一瞬間,身后蕩起熟悉的劍氣,天澈手持碧魂劍從天征府內沖出,也是接連使用七轉劍式,以如出一轍的方式將火炮的威脅掐斷在初燃之間。
“還發呆,自己家都不想要了?”天澈在他耳邊低罵了一句,蕭千夜微微怔了怔,被自己剛才的想法驚住,用力咬唇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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