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真實的謊言

　　蒼穹，凌云閣。

　　張瀟沒有回府，而是單槍匹馬來見紅衣男。

　　葉玄慢條斯理問道：“明天才是天奴兒入蒼穹挑戰東陸才俊的日子，你現在就急火火來見本院，所為何故？”

　　張瀟懶得跟他兜圈，單刀直入：“九龍破壁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有人稱他是祭壇爐鼎？”

　　“事情是明擺著的，謝老頭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你見聞如此廣博，何需來問我？”葉玄道：“上次你離開的時候，我向你請教問題，你就是這么回答本院的。”

　　“你堂堂蒼穹院長，這么記仇，未免有失氣度。”張瀟見他無動于衷，只好不耐煩的揮揮手，應付道：“你那部奇書內容不全，豹胎易筋丸的配方我需要仔細斟酌一番后才能給你方子。”

　　葉玄立即打蛇隨棍上，道：“君子一言。”

　　瀟哥只好硬著頭皮點頭道：“快馬一鞭！”

　　“謝壁的九龍壁魂相的確是龍族布下的祭壇爐鼎。”

　　“你說的具體些。”

　　“龍族將上古九大神龍的龍魂封印后種到了他身上。”葉玄道：“這種秘術來自皇極通天經內篇叫植神，謝老大小時候資質并不特殊突出，有一次落入長安城的困龍井，自己爬出來以后身上就多了一面九龍壁。”

　　“然后呢？”

　　“他成了禿子，也變的強大，很快成為我們那一代人當中排第二的天才。”

　　不用問，排第一的當然是他七星葉玄。瀟哥已經適應了這位葉院長的凡爾賽風格說話方式。不動聲色又問道：“龍族為什么這么做？祭壇爐鼎的最終目的是什么？”

　　“復活九大龍神。”葉玄道：“在九海歸墟重建九大法則，阻止九海歸墟的魔神深淵繼續擴大。”

　　張瀟冷笑問道：“救世主？”

　　“如果是就好了，謝老大巴不得呢。”葉玄直截了當：“龍族的野心不比魔神小，她們的目標是先稱霸九海歸墟，統一那里所有勢力后就輪到大陸人族了。”

　　“你們就看著他獨自承受這一切？”

　　“他是謝壁，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葉玄道：“而且我們也一直在嘗試幫助他解決問題，可他本來的魂相早就被抹去，九龍附身以后，他本尊實力提升的比任何人都快，但他實力越強，那九大神龍就越接近覺醒。”

　　這是個無解的悖論。張瀟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自從謝壁開始掌握真氣的訣竅，那九大神龍身上便多了一點神輝。而在此之前，那九大神龍每當出現時身上都只是圣輝。

　　“如果神龍破壁，是不是他就死了？”

　　“祭壇爐鼎的命運本就如此。”葉玄面無表情，冷酷的說道：“這條強者之路是他自己的選擇。”

　　“你們是結拜兄弟，你就看著他一步步走在絕路上？你們就沒有想過找一條根本的解決之道？”

　　“沒有完全的解決之道，他只能不斷強大自身來保持壓制，而他越是強大，那九大神龍覺醒的能力也會跟著變的越強大，他也就越危險。”葉玄道：“他在武神門里學到的東西正在加速這個進程。”

　　張瀟明知道不會有答案，仍不甘的問：“連你都不行？”

　　葉玄面色微微一沉，道：“本院其實想到了兩個辦法，只是實施起來太難，所以我從未對任何人說起。”

　　“你說說看。”

　　“可以找八個神圣巔峰領域的強者各替他分擔一條龍神。”葉玄搖搖頭，道：“當然，這是不可能的，神圣巔峰領域的強者就那么幾位，有的還不適合這么干。”

　　“還有更靠譜的想法嗎？”

　　“解鈴還須系鈴人。”葉玄道：“龍神們一度是神佑時代的主宰，它們是破滅大戰之后最先回到地面并覺醒神通的族群，神佑時代龍族被老秦氏征服，其實雙方更多是一種合作關系，龍神們在這個世界已經登峰造極，她們希望能從老秦氏不傳之秘的皇極通天經內篇中找到更進一步的答案。”

　　“難道跟植神有關？”“或許吧，本院也不確定。”葉玄道：“想知道答案，就得親眼看一看老秦氏的皇極通天經內篇，可那部奇書已經失傳很多年，連碧如大姐手中的都只是一本副本殘卷，只記錄到圣階以前的內容，而記錄了神境部分的完整古卷她也沒見過。”

　　碧如？還他媽大姐？用得著叫的這么親密嗎？

　　張瀟心中不屑，面上不露聲色，又問道：“意思就是如果能找到皇極通天經內篇就有機會找到解決之道？”

　　“這個應該是最有希望的解決之道了。”葉玄道：“如果你有把握讓他在九龍破壁前達到神境，那就另當別論。”

　　張瀟沒有把握。以謝壁的體術修為，修習真氣感悟見神不壞法門是完全有可能超越人間巔峰的，但是需要時間。而眼下，他提升的速度明顯不如那九大神龍。

　　“你可有關于皇極通天經內篇的消息？”張瀟試探問道。

　　“如果沒有消息，我又何必跟你說這個。”

　　“你還真知道那本奇書的下落？”張瀟驚訝的看著他。

　　“知道不等于拿到，如果容易拿到，也等不到今天。”葉玄道：“那地方兇險絕倫，堪比魔神深淵，甚至猶有過之，你真的肯為謝老大去冒險？”

　　“究竟在哪里？”張瀟跳過了葉玄的問題。

　　有些事值得去做便去做，有些人值得為之去拼一拼便去拼。瀟哥不能算是一個意氣用事的人，但謝壁絕對是。易地而處，瀟哥相信他一定會為自己去冒險。如果有機會得手，張瀟不介意為謝壁冒一回風險。

　　“山海龍墓！”葉玄道：“當年老秦氏養龍的地方，也是群龍埋骨的所在，這種地方全天下共計三處，長安城里的這一處不用去了，其實值得一試的地方只有一處，便是濁河經過橫嶺四重峰時形成的一大片深不可測的水域，老秦氏稱之為龍槽，神佑時代曾是老秦氏的養龍之地，水下有神佑福地，寶藏無數，有超品階的神圣龍魂守護，只等它們的主人回歸。”

　　這地方張瀟聽厲飛煙說起過，赤城義軍曾經對那里很有興趣，但最后不知為何計劃被雷動給叫停了。

　　赤城方面已經嘗試過了，即是說，那邊的準備工作是齊備的。瀟哥暗自盤算，只要自己肯開口，親外公必定沒問題。

　　葉玄忽然問道：“你若是去了龍槽，京城這邊的虎獬殺人案你不打算管了？”

　　“你們都不在乎，我有什么可在乎的？”張瀟道：“更何況我已經安排了一個得力人手負責此案。”

　　“蘇小仙那小丫頭機靈有余，沉穩不足，實力也差了點意思。”葉玄笑道：“你指望她探聽消息還行。”

　　“不足之處，我自然會安排人補足。”張瀟道：“這虎獬殺人案本就是你們縱容秦碧如的結果，我長安府雖然職責在身，但也未必一定要破案，盡力而為足矣。”

　　“嘿嘿。”葉玄笑了起來，道：“你這是故意讓碧如大姐自己把坑越挖越大啊。”

　　瀟哥老臉暗紅，放走虎獬妖的時候張瀟就想過利用秦碧如的瘋狂給士族集團添堵，加劇二者之間的矛盾。沒想到這點小心思被葉玄識破了。只好裝傻充愣不予理會。

　　葉玄忽然話鋒一轉，道：“我幫你把張漢弄出來吧，這個虎獬殺人案還是盡快了結更合適。”

　　張瀟一愣，把阿漢放出來？在瀟哥心中這可比虎獬殺人案重要千萬倍。想不明白這位葉院長怎么忽然轉了性子，這么做豈非等于公然站到這邊了？考慮到他和葉輝之間的過往恩怨關系，這樣的作為實在大大出乎了瀟哥的意料。

　　“不要想太多，你可以為謝壁做那么多，我稍微幫幫你又算得了什么？”葉玄道：“更何況有時候幫人就是幫己。”

　　張瀟若有所思：“你是不希望秦碧如陷得太深？”

　　葉玄微微搖頭，道：“她已經沒有可能回頭了，本院只是不希望虎獬殺人案繼續發酵下去，把更多人和事牽扯進來，到時候東陸人族恐怕會大傷元氣。”

　　“虎獬妖還在生長期，吃高階異人會加速它的成熟，也會讓它變得越來越貪婪，局面繼續發展下去，失控是遲早的事。”張瀟道：“楚王方面已經集中了太多資源，如果拿不到他想要的結果，這場楚漢之爭便有可能演變成東陸內部的一場戰爭。”

　　“戰爭沒什么可怕的，優勝劣汰對東陸不是壞事，人族的軍隊都是越打越強。”葉玄道：“真正可慮的是如果謝安因為虎獬殺人案被激怒，帶領士族集團下場參與這場紛爭，那便是東陸人族最強大的三股異人勢力之間的惡戰，到時候折損的都是東陸人族中的精英。”

　　他這是典型的異人時代思維方式。而在瀟哥看來，異人折損是損失，由多數普通人組成的軍隊打仗就不會折損人了？張瀟對他的觀點不敢茍同，忍著沒說出口。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張瀟丟下一句惠而不費的彩虹屁拱手告辭，披星戴月，馬不停蹄離開了。

　　凌云閣。

　　張瀟前腳走，后腳秦碧如便出現在此。進門便問：“如何了？”

　　“幸不辱命。”葉玄對著她點點頭，道：“你不用謝我，他沒那么容易上當，所以我對他說的都是實話，用實話是騙不了人的，他就算去了山海龍墓那也只是因為他想去。”葉玄又道：“碧如大姐，你們的路已經走偏了，今后我能幫你的恐怕不多了，總之你好自為之吧。”

　　秦碧如黛眉微蹙，神色悲戚，幽幽道：“我知道玄弟弟嫌棄我的手段過于殘忍激烈了，可我又有什么辦法呢？老秦氏就要亡族滅種了，我們唯有奮力一搏，在你面前姐姐沒什么可隱瞞的，我就是想為老秦氏爭一條活路，為了這個，我甘愿付出任何代價，那虎獬妖的確是我為菩提教主養的，本來我故意讓它提前暴露就是不想事態失控”

　　“卻沒想到碰到了張瀟這個壞東西，不但沒有及時滅火，反而推波助瀾火上澆油。”

　　“這件事讓弟弟你為難了，我知道如果不是你壓下來，八層閣那邊會很麻煩。”

　　“我只能幫你一時，此事必須盡快解決，否則八層閣那邊就不只是麻煩了。”

　　“是的，這件事眼看就要失控，但虎獬妖現在受控于次相府，弟弟你知道的，郝神通一向不服氣謝安。”

　　“此事不爭論了，張瀟已經同意破案滅妖，他不會對我食言的，你要做的就是暗中配合一下。”葉玄在沙盤上畫了幾筆，搖頭嘆道：“你不該派夢魘去刺殺張瀟的時候說那么多的，太刻意了，很可能會暴露你們的真實意圖。”

　　秦碧如道：“姐姐也是沒辦法了，張瀟不去，雷動便不會出手，第三道龍槽的禁制只有他能破開。”

　　“你就不怕夢魘用力過猛把張瀟給殺了？”

　　“夢魘大哥說，如果張瀟連他這一關都扛不過去，便不可能進入到山海龍墓。”

　　“告訴夢魘，立即動身離開長安，葉無影的神識領域正在滿城搜索他。”葉玄揮揮手道：“我言盡于此，沒有別的事，姐姐就請自便吧。”

　　秦碧如站在那里沒動，猶豫了一番，終于咬牙說道：“菩提教的事，謝老院長那里已經”

　　“不可能的。”葉玄擺手拒絕，道：“老頭子老糊涂了，我還沒糊涂，國教什么的想都不要想，如果陳無忌贏了，最多讓他弄個楚國的國師當當，蒼穹書院對那個什么第一等身份沒有興趣，我給西方教幾位大佬面子，最多允許他入長安傳教。”

　　秦碧如聞言不禁輕輕嘆了口氣，道：“我和青妹之間那點香火緣在你這里怕是已經耗盡了吧？”

　　“有些東西是永遠不能抹去的，但它能幫你達到的高度是有極限的。”葉玄道：“你對青姐的好，我永遠不會忘，只要不觸及底線，我還是會幫你。”

　　秦碧如泫然欲泣，道：“姐姐對不起你，又讓你為難了，你放心，我一定盡力配合長安府和治安衙門，盡快把虎獬妖捉拿歸案，決不讓事態繼續擴大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