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八章 借頭一用
三百里厚土王城，兩千年荒涼絕望，死不了的人只能活著。要說‘希望’那奢侈玩意，出現在這塊土地上，不過是最近幾個月的事。還不夠讓早已習慣絕望的妖神族百姓們生出太真切的感受。
大地在晃動，王城里的居民們只是茫然抬頭看天，從他們的表情里看不出太多對那位年邁守護神的擔憂。還不就是那樣嘛，日子稍微好一點點，那些中原人就要來折騰。
頂上了妖神族的帽子，便一輩子都摘不掉。想過好日子，死了這條心吧！
老神仙活的夠久了，守護這里兩千多年，大家的日子照樣越過越抽抽。這剛有幾天好日子，那些中原人便又來搗亂。不用想，這一仗打完，估計蓄水湖的水是剩不下了。這老頭雖然守護妖神族在此安身立命，卻也擋住了妖神族的野心和血性。讓這塊土地終究是一潭死水。
百里外，黃沙拔地，山巒撼動，隆隆之聲不絕于耳。
張瀟立在城頭向下看著，忽然對身邊的周倉吩咐道：“你下去把那個白臉漢子捉上來。”
“這可有點難。”周倉面露難色，道：“這人魂力修為很高，看樣子就不一般。”
“憑你這身板兒，沒有魂力都能捏死他。”張瀟道：“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你的廢話說完了沒？”
周倉絲毫不敢再遲疑，縱身一躍跳下城頭，快步奔走來到白金剛王辛格面前，二話不說，劈手就是一掌。
張瀟在城頭上看著，四大護法金剛和辛格聯手將周倉圍住，現出四尊神祗魂相和一尊癩痢頭白菩薩法相爆捶周倉。這廝連赤血神龍真魂都沒用，全憑肉身力量與對手抗衡。對方的異力對他無效，他也摸不到對方的實體。
呼呼哈哈打的挺熱鬧，其實相互傷害都不打。這條龍是口服心不服，出工不出力。不過不要緊，慢慢調教他。看意思一時半刻分不出結果。心念一動，陰神脫體而出，凝聚了一道真氣承載靈體，御風飛向百里外的大山。
土圣之爭，撼山震岳。
厚土王城百里之外的蜈蚣山隆隆之聲不絕于耳。
大地升起一道道土墻，像一座迷宮將那凌厲彪悍的男人困在當中。一道突兀鉆出的地刺直沖天際，宛如一道凌厲的劍意射向浮在空中的飛揚古。迷宮土陣中，楚王陳無忌橫行無忌，所過之處勢如山崩，那些隆隆之聲正源自他撞破一道道土墻。
土圣用困法將陳無忌困在迷宮土陣內，陳無忌每破開一道土墻便會立即有第二道補充上來。而陳無忌在飛揚古的百倍重力場壓制下，根本沒辦法浮空飛起。他的回應就是以土系魂技地突刺施展劍法，槍法，錘法，一次次突襲飛揚古。
無論他用什么法，都難逃被壓制的命運。
圣階傳承是一個殘酷的過程，新老土圣只能活下來一個。
從最初的重力較量，到此時此刻的土系魂技的比拼，陳無忌是一步步落到了下風。他崇尚進攻，無懼與任何人近身戰斗。但在飛揚古的百倍重力場內暫時卻沒有脫困之法，被牢牢壓制在地面上，根本沒機會發揮體魄優勢。
飛揚古已經是風燭殘年，像一根枯朽無根的爛木頭，一陣風似乎都能將他吹散。可土圣畢竟是土圣，作為這世上活的最久的人，他的靈相修為一向被諸圣公認為是最接近傳說中的神格狀態的。
以飛揚古一念動地的境界，這一身皮囊還能不能打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陳無忌能做的只有死扛下去，等到飛揚古靈力消耗到無法維系百倍重力場時便是他反擊屠圣的時刻。
百倍重力場，并不是說簡單的身體要承受一百倍于自己體重的壓力。
如果是那樣，根本不可能壓制住陳無忌這個土系半步圣人。
百倍重力其實說的是以每立方厘米為單位所需要承受的引力差形成的壓強。具體作用到一個人身上時，已經與一座山相差無幾。若非陳無忌本身也是土系強者，同時擁有強大的重力系異力一直在與之抗衡，恐怕早就被擠壓到地下深處了。
“合！”飛揚古雙手微抬起，地面迷宮中的土墻紛紛動了起來，數百噸重的土墻向著中心處的無忌擠壓過去。
陳無忌早已全身元素化，通身堅硬如鉆，頭部暴露在外的肌膚甚至已有透明的趨勢，他昂然抬頭唇角泛起猙獰笑意，目光兇戾注視著上方的飛揚古，嘿嘿冷笑道：“老家伙，你的百里領域的確厲害，百里之內的土系原力都盡歸你掌握，可惜你卻動搖不了本王這座方寸山！”
一座剔透玲瓏如鉆石般凝實的靈相小山出現在無忌身上，與他融為一體，承受著土圣發出的土墻接連不斷的擠壓沖撞。
“本王總結前人經驗，早知道與你斗魂技和魂力都討不到便宜，與其跟你拼消耗爭這一方天地內的土系原力的控制權，還不如凝魂聚靈，守住自家這點根基，只要本王不漏不減，你便不能奈我何。”
“陳無忌，你這體魄根基是用八十倍重力場常年累月的擠壓鍛造形成的吧？”飛揚古蒼老渾厚的聲音響徹天地間，宛如神祗的意志覆蓋大地，“能把元素真身修煉到你這個境界，真令老朽羨慕又欽佩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右手，掌心向下，忽然做了個吸收的動作。
下方重力場陡然一變，陳無忌忽然騰空而起頓在半空。
飛揚古繼續說道：“多年不彈此調，看的老朽技癢難耐，便想自不量力，用這副老身板兒與你較量一下！”
楚王無忌身在半空，卻依然被飛揚古的重力場死死鎖住，他一直以自身的重力系異力與之抗爭，但也只能是維系個不落地面的狀態，想要近身靠近飛揚古卻是半分都做不到。
大地上風云突變，無數巨大石塊迅速向著一個點匯聚，不斷擠壓摩擦去蕪存菁，最后生成了一丈八尺高，全身上下晶瑩剔透，與飛揚古有著相同面貌的土靈巨人。
“來吧，無忌，下來陪老夫戰個痛快！”
明顯由飛揚古的厚土靈相匯聚土系原力生成的靈相巨人開口說道。
楚王無忌身上重力突然增加，又把他生生壓回到地面去。
土靈巨人大步沖過來，轟隆一聲巨響，將陳無忌撞出百米開外。土靈巨人消失不見，但下一瞬就在陳無忌眼前的地面上浮起，揮手一巴掌將陳無忌砸翻在地。
陳無忌以最快速度站起，元素化的身軀竟出現了一點血痕。這意味著對方的打擊破了他的元素化真身傷害到了他的本體。他卻絲毫不在意，土靈巨人又一拳砸來，他立起雙臂招架，獰笑著說道：“不愧是最接近神格的靈相，夠勁兒！”
土靈巨人沉默不語，以一拳一腳毀天滅地的打擊作為回應，壓制的無忌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血不斷從元素真身上細微的縫隙中滲出，很快將他染成了一尊紅色戰魔。陳無忌忽然開始逃遁，他沉重的身軀變得異常靈動，堅實的體魄輕而易舉破開一道道土墻。土靈巨人并不跟著他追擊，而是一次次從大地鉆出攔截在他前面。
“大地之錘！”陳無忌忽然一聲爆喝，面前地面轟隆一聲，突起一柄巨錘將土靈巨人撞的倒翻飛出。
陳無忌哈哈大笑，凌空躍起，身后橫貫天地間的石錘靈相緊緊跟隨，不斷有巨大石塊剝落，迅速凝聚成一柄適合他握在手里的透明巨錘。
轟！轟！轟！
連續三錘將飛揚古靈相凝聚的土靈巨人砸退三十丈。
“有點意思。”浮在空中的飛揚古呵呵一笑，道：“居然把靈相修成了一尊器靈相分身，而且比本體還硬。”
陳無忌咧嘴獰笑：“沒有點真本事，怎敢在土圣面前獻丑？”揮舞巨錘，合身撲上，乒乒乓乓打鐵似的與飛揚古的土靈巨人分身斗在一處。
大地上不斷傳出巨大震動，每一錘砸下，都會形成一座三十丈方圓的深坑。飛揚古的土靈巨人分身不斷被砸散又迅速匯聚生成，一次次出現在陳無忌身前，一次次將他打翻在地。每次陳無忌都能迅即站起，又用靈相石錘將飛揚古的分身砸散。
“哈哈，老怪物，真有你的，本王自從領悟這靈相石錘之法，還從未在與人交手時真正用到過，想不到第一次用就打的這么痛快！”陳無忌越戰越狂，形如瘋癲，揮舞著靈相石錘砸地鼠似的一邊判斷飛揚古下一次出現的位置，一邊說道：“你這老怪物，礙手礙腳的守護了妖神族兩千多年，豈不知這該死的族裔早就該滅絕了”
張瀟的陰神體一直在戰圈邊緣默默關注，嗯？他為什么說這些屁話？是在試圖激怒飛揚古？還是另有原因？
“你還約了個幫手？”飛揚古忽然惱怒說道。
陳無忌嘿嘿獰笑回應：“兩國相爭，人家西人的土系法師出手破陣，順便滅了厚土王城里的百萬妖神族人，難道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問題。”飛揚古輕輕一嘆，道：“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老朽守護他們已經夠久了。”
厚土王城，陰云匯聚。
城外激烈有余，狠辣不足的大戰還在進行中。
青龍身化周倉，憋了一肚子委屈，礙于神魂在張瀟那里捏著，盡管曉得拿回來的希望渺茫，為了那一點點希望也只能是對張瀟俯首聽命。但內心深處，龍族天賦的傲慢卻是怎么也抹不去的。所以這廝雖然出工卻并不出全力。
而他的對手們卻是全力以赴，但是他的身軀是用最精純的龍元凝聚青龍瀕死前的氣血生成的，已經是人族圣階差一步圓滿級別的體魄。這白金剛王的魂相和他螢火蟲一樣的光系異力打在周倉身上便如同隔靴搔癢。
這時候，一匹白馬出現在厚土王城西面荒原上，一個灰袍子，銀發長須的碧眼老者，手持素白龍骨法杖，向著厚土王城飛馳而來。前方突兀的出現幾根地刺，老者手中龍骨法杖發出昏黃色光輝，大地上的異動頓時平息了。
前方就是高二十丈厚達十丈的城墻，老者馬不停蹄，眼看撞上城墻，手中法杖一指，城墻上泛起一陣陣土系元素波動，自動向兩邊分開亮出一條足夠人馬通過的通道。
老者飛馬入城，沿街所過之處，墻倒屋塌，不計其數的妖神族人還沒明白怎么回事，便已經被重力場壓制的動彈不得，又被倒塌的房屋壓在下面。
終于有一個五級魂相的妖神族強者沒有被直接壓垮，大聲喊出老者來歷：“西人魔法師異人進來屠城啦！”
老者猛然勒馬站住，回頭看一眼那位強者，呵呵一笑：“你何不喊的再大聲些？就喊德魯法圣麥嘉大人來屠城，喊吧，快喊，要喊的滿城皆知，就饒你不死。”
那位妖神族強者沒有喊，而是毫不猶豫的魂相附體，化身為半人半鹿的樣子奮不顧身的撲了上去。
自稱德魯法圣麥嘉的老者哈哈大笑，揚手一指，那位妖神族強者啪的跌落塵埃，巨大重力壓制下，口鼻溢血，卻依然倔強的爬向對方。
一根鋒利地刺突然冒出，將妖神族強者穿透后高高豎起。
麥嘉面帶不屑看著，勇敢沒有實力支撐就是魯莽，和送死沒有區別。
配合陳無忌，屠城以亂飛揚古的道心，正是赤須陀元帥賦予他的任務。
他匹馬單人立在街心，手中法杖向左一指，便有一排建筑瞬間垮塌，無數老幼婦孺的哀嚎聲傳來，重力場嗡的一聲顯現，范圍內的塵埃嘩啦一下落地，那些婦孺的哀嚎聲卻戛然而止。
麥嘉的臉上泛起殘忍的微笑，大元帥說得對，沒有什么音樂比敵人的婦孺發出的哭泣聲更悅耳。
這時候長街忽然變得安靜，仿佛有無形力量將他與外界隔開，天地間只剩下他一個人。下一刻，他的前方出現一個俊雅男子，身著東盟公門玄色制服，赤手空拳，踩著被他的五十倍重力場壓碎的青石板路，邁著輕松的步子不緊不慢向他走來。
“鄙人張瀟，特來借尊駕人頭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