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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春風過客

  許笑杰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命曹洪執行宵禁,大肆搜捕大日壇宗妖人,丟下個許六安交給張瀟便揚長而去。

  局長曹洪有心跟上去相送,卻被許笑杰擺手攔住。張瀟沒有多說什么,只對著頂頭上司微微點頭致意,闊步追了出去。曹大頭看著二人比肩而去的背影,震驚之余又有些釋然。

  兩年前他就知道張瀟與許笑杰有某種關系,但并不知道具體內情。自然無法想象一個小小治安官,不能覺醒的凡夫俗子能在許笑杰心中占據這么重要的位置。

  許笑杰把侄子安排到治安局,一開始曹大頭覺得這是往他手里放一塊燙手山芋,待聽到許笑杰命侄兒拜張瀟為師后才曉得這個帶孩子的活兒不是給自己的,驚喜之余又聽到許笑杰是讓許六安跟在張瀟身邊服侍老師,不禁更感困惑。

  一個青獅魂相的異人天才,另一個是不能覺醒魂相的凡夫俗子,許六安能跟張瀟學到什么?

  待看到張瀟追著許笑杰的腳步,二人并肩私語往外走時,他才終于意識到張瀟在許笑杰心中的位置。

  “張漢,兩年半之前的崇山之戰,你兄長究竟做了什么?”

  張漢搖搖頭,對著曹洪憨憨一笑:“您別問我,您該知道的,我那時候是負了重傷迷糊著回來的,啥都不知道。”

  小兔崽子跟老夫裝傻。曹洪好奇心得不到滿足,更加心癢難撓。

  衙門大門口,兩列騎兵盔明甲亮整裝待發。張瀟用破魂之眼能夠看到血紅色沖天殺氣籠罩在他們頭上。

  “兄長要去見白宗元了?”張瀟早料到許笑杰不會善罷甘休。

  許笑杰咧嘴一笑:“若什么都不做,我又何必帶這么多人入城?”

  “兄長此前三次挑戰白宗元皆敗北,可曾想過你們境界相當,魂相級別相當,魂力修為也相差無幾,為何三次交手你都毫無勝算?”張瀟道:“莫非是他實力遠勝于你,只是故意有所保留,造成你彼此實力相當的錯覺?”

  “這不可能。”許笑杰道:“愚兄雖然魯鈍,但還不至于到與勁敵交手連人家是否出全力都不曉得。”

  “所以,一定還有別的原因。”張瀟分析道:“兩人交手與兩軍爭鋒的道理是一樣的,實力之外還要較量策略,所謂策略便是外部因素,天時地利人和,三者必占其一,前三次交手,你們都是在奉陽周邊山中,他是猛虎入山,必定占據了地利之便,而且他的白虎圣魂本就更擅長單對單戰斗。”

  “你們倆地位相當,無所謂誰占據了天時大義。”張瀟繼續分析道:“地利環境對你不利,交戰方式又不利于你,焉有不敗的道理。”

  許笑杰聞聽此言,仔細回味前三次交手經過,忽然眼睛一亮,道:“招啊!就是這個道理!”隨即又道:“哎呀,那這次愚兄豈不是還要吃一次虧?”

  張瀟道:“若是還讓你吃虧,那我又何必在這里給你做這番分析?”

  許笑杰嘿嘿一笑,躬身一禮文縐縐道:“還請賢弟指點迷津。”

  “其實很簡單,換個地方跟他打,在城外擺一座軍陣,在軍陣中跟他斗。”張瀟道:“論戰斗方式和天賦,你的狂獅魂相其實是略遜于他的,不過雄獅無畏戰八方,你的狂獅魂相天生適合軍隊,在軍陣中便能借到三軍殺氣此乃天時,又有將士眾望所歸,此乃人和”

  “愚兄懂了!”許笑杰深吸了一口氣,手按獅心寶刀,氣勢勃發與身后騎軍殺氣融為一體,自信勃勃道:“這可惡的白老大治家不嚴,以至于險些害了賢弟,愚兄這次豁出去躺三天,也要讓他吃一回癟。”

  如果把人家拉到野外軍陣中打一場,你還不能取勝,那就是真的存在差距了。

  張瀟看著他,沒把這句話說出口,只拱手道:“小弟在此預祝兄長此去馬到成功,一雪前恥!”

  許笑杰哈哈大笑,道:“我要暴揍的人可是你未來丈人,就不怕他受傷了,影響你的好日子?”

  張瀟含笑道:“你打的越好,我的日子便越輕松些。”

  許笑杰轉身上馬,臨行前終于回身說了一句:“那頭小獅子就拜托賢弟了。”不等張瀟回應,撥轉馬頭,率眾軍打馬而去。

  天近晚,城主府,虎嘯堂。

  “霄兒,你可想好了?”

  堂上端坐的英氣逼人中年男子正是白宗元,看著堂下與他有六七分相像的白衣少女,道:“爹爹從來不是要靠出賣女兒終身幸福來成事的人,爹既然敢拒了郝神通,就不怕再讓謝安對我白家有什么誤解。”

  “爹不是賣女兒的父親,女兒也不是陷父親于不義的女兒。”白凌霄道:“在女兒心中,爹爹雄武英發,文韜武略皆不遜當代人杰,只受困于北地而壯志難酬,這次與巨人族交易天源海匯圖殘片,實是千載難逢良機。”

  “機會錯過,以后還會再有,真正的強者不會只有一條路。”白宗元道:“倒是你,就這么從空羽城出來,實在有些可惜了,羽圣畢竟還是器重你的。”

  “爹爹有所不知,師尊待我極好,傳藝授道也很盡心,但自從我的白虎魂相覺醒,她便沒有再把女兒當做衣缽傳人來培養,師父畢竟是當代圣人,有大把時間再找一個傳人。”白凌霄道:“羽族的日子不好過,師父她也為難。”

  “雙生魂相。”白宗元苦笑不已,道:“一個鴻鵠,一個白虎,真不能怪羽圣不念師徒情,把你培養成才的代價實在太大了,獸魂相進階本就極難,越是高等級魂相,所需消耗的資源越是龐大啊。”

  “師父也是這么說。”白凌霄道:“不過女兒不想認命,師父該傳授的都傳授了,今后的路女兒自己走。”

  “嫁給張家子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白宗元道:“至少他不需要修行的資源。”頓了一下,又道:“只是有一件事難辦,便是修行資源的問題,嫁給那小子,白家的資源無法過多向你傾斜,你想前進一步就更難了。”

  “爹爹不必替女兒憂心,嫁了人我也依然是白家人。”白凌霄眼中放光,道:“否則我又何必嫁給一個不能覺醒異力的凡夫俗子?”

  “十八行的控制權是重中之重!”白宗元道:“張瀟此人若真只是個身無所長的凡夫俗子,為父說什么也不會把你嫁給他,你知道北地原石供應受阻已有數載,連廣德書院這直屬神圣東盟的道業學府都深受影響,整個北國只有一個地方沒受到影響,你猜猜是哪里?”

  “莫非是北線聯軍?”白凌霄不愧冰雪聰明,立即想到府門外那些殺氣沖天雄姿英發的軍人們。

  “不錯。”白宗元道:“困北方略是東盟三巨頭聯手制定的方略,任何一方都不可能主動破壞,許笑杰的北線聯軍當然也在受限之列,但是有人卻打通關節,弄了一條走私原石進入北境的渠道。”

  “難道就是十八行?”白凌霄有點小驚訝,那男人竟有這么大本事?連爹爹都辦不到的事情,他是怎么做到的?

  白宗元點頭道:“所以許笑杰對一個一級治安官如此看重不是沒有道理的,你二叔跟我說,此人是那個大才子‘別緒三千’的入室弟子,雖凡夫俗子,卻有經天緯地之才,成親以后,你可以不接受他做你的丈夫,但千萬不可小覷了人家。”

  白凌霄道:“嫁雞隨雞,嫁了便是一家人,只要他不嫌棄女兒,我便認他這個丈夫,只是女兒心存男兒志向,求道未成前,絕不會將身心盡數與他。”

  “吾兒明秀賢淑,為父老懷甚慰。”白宗元呵呵一笑,滿意的點點頭,話鋒一轉又道:“成婚后,吾兒便是張家主母,那十八行會首的位置斷然不能再由外人擔任,此事絕無商量余地,張瀟若是真心待你,便必須將十八行交給你打理。”

  白凌霄眸中放光,自信的:“爹爹盡管安心,女兒有這個自信,難道您的女兒還不如一個人老珠黃的寡婦?”

  忽然,一聲獅吼在奉陽上空炸響!

  攜云攬月,鋪天蓋地。

  “白宗元,可敢來城北大校場與許某一戰?”

  城中區有一座茶樓叫聽風小樓,地方不大,卻被奉陽城中的江湖人尊為圣地。

  老板娘是一位叫哥舒蘭的寡婦,生的清秀文靜,膚白貌美,還有一雙大長腿,人未老,珠沒黃,美滴很。

  張瀟帶著哼哈二將出來巡街。左邊是未來的巨人島王儲阿漢,右邊是新收的小徒弟,南楚獅心許氏重點培養的接班人。一行三人溜溜達達來到聽風小樓外。

  “你要找的人就在這里。”張瀟對正處在叛逆期仍心存疑惑的許六安說道:“母女團圓的戲碼太傷感,我就不進去了,當初救出蓮兒的時候就想把她送過來,但你二叔說她的情況有點特殊,所以才養在身邊兩年,這丫頭粗手笨腳的根本不是干活兒的料,倒是個招惹麻煩的妖精,真不知道哪里值得你這么惦記。”

  許六安小臉兒冷冰冰,眼中熱切切,嘴上不在乎的:“不過是一個普通玩伴而已,那年她們家遭逢巨變,我有心拔刀相助卻被我二叔阻撓,后來就失去了她的消息...其實見不見的無所謂,只要知道她好好活著就行了。”嘴巴不老實,身體倒很實誠的邁步上了臺階。

  三千年老怪在心里罵一句屁孩子,轉臉吩咐阿漢:“你去順心齋買些上等點心,去了你自己填肚子的,剩下的讓老馬用錦盒包裝紅繩綁好,一會兒我有用。”

  阿漢大喜,屁顛兒屁顛兒的去了。

  張瀟站在街邊楓樹下,天空昏暗,細雨凈街,伴著滿城紅葉飄飄落下。

  哥舒蘭的聲音從頭頂二樓傳下來。

  “他又要挑戰白城主啦。”

  “他也就這點喜好。”

  “蓮兒的事我欠你一個謝字。”

  “我當初救你們母女是因為有人請我幫忙為你翻案。”張瀟道:“你毒殺夫家滿門的案子本已定案,若不是他硬壓下來,根本等不到我出手,當初如果你真的要被砍頭,他會造反。”

  “我知道他對我很好。”

  “他本是獅心許氏十九代當中最有前途的一個。”張瀟道:“十六歲那年,他拒絕了入蒼穹書院深造的機會,來到北地邊城入伍,世人都贊他是天生戰狂,獅心男兒,其實你我都清楚他為誰而來。”

  “那年我遵循爹爹的意思,從南楚都城遠嫁到北國。”哥舒蘭嘆道:“北國十六年,是我耽擱了他。”

  “我曾說過你太軟弱,配不上他。”

  “他配得上擁有最好的。”

  “可惜在他心里你就是最好的。”張瀟道:“這個人脾氣壞,好面子,笨嘴拙舌,但一顆赤子之心誰都比不上。”

  “所以呢?”

  “十八行會首的位置你不要坐了。”張瀟道:“我打算在長安開一家書局,需要一個得力的人過去主持。”

  “他要調往長安了嗎?”哥舒蘭問道。

  “這不是你需要了解的。”張瀟道:“只問一句,去不去?”

  “去!”哥舒蘭干脆答道:“只要是你說的,讓我死都行。”

  “你知道我為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雖然你比蓮兒大不了幾歲,但不知為何,我總是無意識的把你看作一位兄長。”哥舒蘭幽幽道:“為了我和他的事你真是操碎了心。”

  “他晉升六級了。”張瀟道:“到了長安,局面會比這邊復雜得多,我希望你多陪伴他,提醒他,男人有了牽掛才會成熟,讓他少犯錯,最好不犯錯。”

  “哦。”哥舒蘭未置可否,忽然話鋒一轉問道:“剛才聽衙門的兄弟說你府里死了個人?”

  她是十八行會首,奉陽城中消息最靈通的人,今晚治安衙門要對大日壇宗的活動地點下手,正是十八行在提供消息。

  張瀟毫無隱瞞:“尹夜梟,當初你們家的慘禍就是由他謀劃,為的是九寶蓮花魂相。”

  “這個恩情又不是一個謝字能報答的。”哥舒蘭道:“如果等蓮兒長大再報仇,卻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我其實并不希望她背著仇恨生活。”

  “不必客氣,你都說我是你一個兄長了。”張瀟笑了笑,又道:“他是來刺殺我的,沒有你的事也不能容他活下去。”

  上面沉默了很長時間。忽然道:“我們走了,你在這邊會不會很寂寞?”

  “我要娶媳婦了。”張瀟道:“白宗元的閨女,生的很美,還很有趣。”

  “我與春風皆過客,你攜秋水攬星河。”哥舒蘭道:“再美也比不過瀟哥兒的詩詞,要說有趣,大概不會有比麻將更有趣的游戲了,她真是個有福氣的女子。”頓了頓,又問道:“我走了,十八行你打算交給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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