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 分歧
料峭初春，乍暖還寒。
東大陸被北地傳出來的驚人消息震動。
桑國趁北軍鏖戰邊境，北地之虎白宗元入長安，北國群雄無首的機會，盡起神佑番主力進入到奉陽，大肆屠戮北國王官集團，造成數百人死亡的慘劇。
危難關頭，北國出了個十八行，一戰打垮了號稱高階異人過百的桑國王庭神佑番。奉陽治安衙門有個叫張瀟的治安官，用一件上古神器，一招之內廢了六級金系器魂相的桑國君主御天龍舞空。
而后令人震驚的消息一條條傳出。
北國義商十八行會首白凌霄支援北軍原石十五萬顆，棉布糧食藥物等等數百車，極大的緩解了北軍前線的軍需壓力。
北軍副帥溫仙州率飛彪鐵騎兩萬進駐奉陽，正式取代名存實亡的北國王庭接手北國防務。這意味著存在數百年的北國國祚徹底終結。今后北國與南國和越國一樣淪為神圣東盟政體下的附庸。周澤之后，再無傳承資格。
與此同時，東大陸的最東北人族防線，正面臨人族歷史上最大的蟲蠻族災害。數百萬白蟲在數萬赤蟲和少量黑蟲的引領下通過獸蠻族領地，逼近人族防線。桑國棄守家園，千萬人丁舉國遷入黑龍城地區。
一個土圣飛揚古率領的妖神族大軍已經夠讓人頭疼了，現在又多了個獸蠻族和蟲蠻族的聯軍，北地人族正面臨史上未有的生死存亡考驗。
十八行和北軍在首陽山建立的原石作坊終于拿到了東盟財政衙門頒發的原石發行許可。首陽山一夜之間成為聚斂天下財富的聚寶盆。郭奇偉這個凡夫俗子的名字，忽然變得炙手可熱，甚至有機會登上各大世家主的案頭。
長安城中有傳聞，用許笑杰的結拜兄弟娶了白宗元的女兒來形容北軍和十八行之間的關系。更把首陽山殺虎口小鎮稱作是兩人結合后的產物。
漢王雖然沒能如愿拿到北國名義上的控制權，但卻分到了最大一塊蛋糕。不僅是首陽山里的原石產業白占三成，最重要是白宗元做了漢國王官體系下的長安令，實力強大財力雄厚的十八行理所當然被列為漢王一黨。加上他親自提拔的寧東風，貌似連北軍也成了他的囊中物。
首相謝安也不虧，作為當代世家之首，拿下北國白氏這個九大世家之一，基本達成了謝王家族的戰略目標。
唯一不滿意的只有次相府和南楚無忌一方，攪風攪雨折騰了這么久，付出的代價最大，結果北國的國祚折騰沒了，白家也廢了，唯獨廣德書院卻還是沒能拿下。
長安城里，局內人談起此事末了都不忘來一句：呸，啥也不是！
蒼穹凌云閣凌云五子之一的素還真孤身入北地，本打算三分北國，再滅桑國，從此神圣東盟將只剩下兩個王者。卻不料一人打譜的局面里殺出個對弈者，一個長袖善舞的凡夫俗子改變了一切。
北國落到北軍手中，桑國王庭的神佑番毀了，但御天龍家族還在，桑國的國祚未滅，黑龍城里還有一番復雜局面等著他去思量決斷。
四明山，廣德書院，長老院。
兩根墨綠色的巨竹間搭了一張軟榻，白玉京大咧咧躺在上面，捧著一本書看的津津有味。
白自然三兄弟和剛出關的白宗秋，圍坐在一旁的石桌邊議事。
“我以為不用再考慮了，書院遷出北國勢在必行。”白自在說道：“宗元投奔漢王，宗年托庇于首相世家，都是為了白家香火的延續，廣德書院的文道傳承是白家歷代祖先留下的最重要傳承，決不可斷送在我等手中，如今漢王視我等為眼中釘，首相卻視我白家如無物，二者皆非明主，只有南楚無忌，如日方中，求賢若渴，堪為明主。”
“二弟所言極是。”白自然點頭表示贊同，說道：“林蒼遠已經決定舉家遷居永興城，他在那邊的玉清山購下大片土地，楚王無忌為顯誠意，特修造廣廈八百間為新書院筑基，此事大有可為。”
白宗秋看一眼白玉京，“姑姑對此作何打算？”
白玉京慵懶的翻個身，身形曼妙仍如少女，看著他輕輕一笑，道：“誰愛走就走，我反正哪也不去。”
白宗秋嘆了口氣，道：“這不是您走不走的問題，而是書院走不走。”
“書院走不走，不該是你這個院長操心的事嗎？”白玉京懶洋洋道：“你們議，我就聽聽算了。”
白宗秋皺眉道：“您這是什么態度。”
“我的態度就是我哪也不去。”白玉京道：“這件事還用商議嗎？仨老不死的早就打定主意投奔楚王無忌，林蒼遠連房子都買好了，如果不是張瀟干翻了御天龍舞空，他們連商議這個環節都打算省了。”
“姑姑這話未免有些過了。”白宗秋道：“此事關乎白家文道傳承，三位老祖也是出于公心在此討論”
“公心？”白玉京打斷他的話，道：“你可知道神佑番夜襲奉陽當晚，他們仨做了什么？”
“三位老祖接受了素還真的建議，聯手布陣封山阻止您去馳援張瀟。”
“哎喲，原來你知道這件事啊。”白玉京明亮的眸子照在白宗秋坦然淡定的臉上，輕哼一聲：“你有什么高見？”
“小侄以為既然是凌云五子之一的素還真先生出面，書院的確不便插手此事。”白宗秋坦率的：“當年凌云五子逆蒼穹，揚帆出海，眾多東陸學子追隨，小侄也是其一，深受五位先生的教誨，對素先生的人品學問知之甚深。”
“所以你的偶像就不能錯了？”白玉京再次打斷他的話，道：“白宗秋，我是真沒想到你會因為崇拜一個人，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
“蒼穹無仁義，大道無是非！”白宗秋道：“求一時之義，舍萬家之益，乃是全自我小節而損的是人間大道，五位先生當年立志要替天行道，改變東陸人族世界，葉玄先生因此被蒼穹二圣鎮壓凌云閣二十載，此等胸襟正是吾輩楷模。”
“想起來了，當年你登凌云罵蒼穹，就是為了葉玄被鎮壓一事。”白玉京道：“嗯，明白了，你跟那五個藐視蒼穹的家伙一樣，都是妄想替天行道的瘋子。”
“我們追求的是大道，守的是大是大非。”
“隨便你。”白玉京指了指三個老的，道：“如果你覺得他們仨跟你是同道中人，只管按你的想法去做。”
白宗秋不說話了，但不表示他會改變主意。
誰都有少年時，人在某個階段建立的信仰，往往會根植到骨頭里伴隨終身，哪怕之后被現實撞的鮮血淋漓，內心深處所隱藏那點情懷依然是不滅的火種，只要有合適的誘因出現，就會跳出來。
白自然有些尷尬，盡管心中對白玉京極度不滿，但他有自知之明，曉得白玉京的實力遠勝自己三兄弟，別人都還講究個尊老敬賢，這位卻是個翻臉比翻書快的主兒。
“既然有分歧，那就投票解決吧，白璋平不在，可由院長代替。”
“投個屁。”白玉京起身道：“我棄權，你們想走我不攔著，藏書樓的文稿筆記上古文獻之類的你們盡管都帶走，就一樣，白家子弟愿意跟我留下的你們也別攔著，我今天把話放在這，留下來的就是嫡傳正枝兒，傳承我的衣缽。”
白自在道：“你不去，白家長老院戰力減半，到了南邊恐怕無法跟云雷書院爭奪正統地位。”
“你們怕的是楚歌邪那口魚龍劍吧。”白玉京道：“怕也沒辦法，這是你們自己選的路。”
“只要有你坐鎮，我們就可以跟云雷分庭抗禮。”白自然說道：“別忘了你是白家的女兒，白家的資源培養了你！”
“所以我才更要留下來守住白家的祖宗基業。”白玉京道：“而且只有我留下來，你們才有機會活著離開北國，張瀟的神光雷霆棍可不是吃素的，一個照面拿下御天龍舞空，你們仨捫心自問，能比御天龍舞空強多少？”
御天龍舞空當日慘敗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很多人對他的過往名聲產生了懷疑。但其實只要是同階強者，都知道他并非浪得虛名。桑國君主世代承襲的金系器魂相本身就是頂級天賦，而御天龍舞空當年也曾在長安求學，少年時曾位列稚虎榜第二，同時期人物只有曹焱兵比他強。
曹焱兵是兵圣之子，承襲了曹修道的兵法大道，在當年絕對稱得上是一時無兩的人物。御天龍舞空與之相比也只差了一點點而已。
張瀟一個照面廢了御天龍舞空這件事的確驚到了很多人，而隨著溫仙州率兩萬鐵甲軍駐奉陽，這座城市里暫時無人能與之抗衡。書院想要南遷，等于是給本就局勢危殆的北國來個釜底抽薪，可以想象張瀟聞聽此事后會作何反應。
白宗秋想了想，問道：“是不是張瀟同意放行，姑姑您就愿意共同前往南楚？”
白玉京點點頭，干脆道：“就是這么說！”
“我可以找他談談，如果他愿意放行，希望姑姑您也不要食言。”白宗秋神情凝重，心里面其實沒多少把握。
白玉京道：“我說話從來算數，不像某些人，一貫食言而肥。”說著瞥了白家老哥仨一眼。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