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我親自率人護送阿清好了,這樣大家也都放心些。”賈壬癸朝著徐家的三兄弟說道。
賈壬癸打心底里是肯定不會去承擔護送這個任務的,但表面上的姿態一定要做的很足,“徐家忠犬”這個面具,現在還不是揭開的時候。
或許直到他死,都不會揭開這張面具。
“不必,苦云城的要務更加繁重,哪里能離得開你。”徐正緩緩說道,“我寫封信通知一聲父親,然后我和二弟親自陪同三弟趕赴丐幫。”
徐正的提議也算是其他人心中所想,但賈壬癸還是補充了一句:“再多帶上幾個護衛吧,我怕其中有詐。”
“有詐?你是說…”徐真此時有些反應過來了。
賈壬癸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沙龍之事,若是追根溯源,怎么說都是我的責任,畢竟賠禮致歉都是我一手操辦的——但他們卻偏偏繞開了我,選擇來綁架阿清——其心可誅,不得不防啊。”
徐氏兄弟對于賈壬癸的說法深以為然。
翌日正午,茶樓一間。
蘇眉秀上了二樓,見第一間屋子的大門敞開著,一眼便望見了里面坐著的賀難。
“你又要說什么?”蘇眉秀也不客氣,拉過椅子便坐在了賀難的對面。
賀難笑意盎然地說道:“只身赴約,蘇長老好膽量。”
蘇眉秀白了一眼賀難,她身姿挺拔,比習慣彎腰駝背的賀難還高上一絲,相比之下顯得十分坦蕩又正氣凜然:“既然你也是獨自一人,我又有何不敢?
然而,賀難的下一句話卻讓蘇眉秀心尖一顫:“你沒看到,不代表沒有。”
“事實上,此時此刻,就在這茶樓里,還有一位我們這邊的人存在哦!”賀難故意恐嚇道。
蘇眉秀瞇了瞇一雙細目:“你這是什么意思?威脅我?”她昨夜便一眼識破賀難的武力極為低下,而那雄壯漢子雖然強橫,但憑她的手段逃出生天也是輕而易舉,只怕還有沒露面的高手。
只是從昨夜始,一個疑問便盤亙在蘇眉秀心頭——他們究竟是什么人?如果說是那人的手下,有這樣的本事倒也不足為奇,但看行事作風,又與之截然不同,與其說是從屬,不如說是合作更為恰當些。
賀難壓低了聲音,伸出右手食指懸空向上,點了點頭頂:“就在這間屋子的正上方——我們這邊兒的陳公子和四海幫的賈舵主正在飲茶。”
蘇眉秀沉默不語。
“在下有一問,不知道蘇長老是否方便回答呢?”賀難恭恭敬敬地奉了一杯茶到蘇眉秀面前。
“問不問隨你,答不答看我。”蘇眉秀凝視著賀難的動作,輕輕吐出一句。
“接下來,蘇長老想怎么辦?”賀難直入主題。
蘇眉秀也笑了笑,她還以為賀難會問出什么令她意外的問題:“這很重要么?”
“哦,其實不重要,你別想太多了。”沒想到賀難一點兒面子也不給,“我本來是想從你們和賈壬癸接下來的行動反推一下賈壬癸的立場和動機,既然你不愿意說,那我要說的東西你聽了也白聽。”
蘇眉秀的笑容一下子便僵硬在了臉上,賀難這副嘴臉,就是另一種形式的咄咄逼人。
“你就是這么跟人談判的?”蘇眉秀皺了皺眉。
她十幾歲時便主動離開了顯赫的家族,自愿加入了丐幫,雖然說在這個年紀坐上丐幫掌缽龍頭之位也和她的背景不無關系,但實事求是地來說,無論是哪方面的才能,她都是“天之驕女”一般的存在。
論混蛋,丐幫中那些街頭霸王們可不知道比賀難混蛋了多少倍,一樣被她治的服服帖帖,但此刻竟然被一個還不如她年紀大的“孩子”占據了話語權的上風?
賀難似乎是看穿了蘇眉秀心中所想,把送到嘴邊的茶盞又給放下了:“蘇長老…你要知道,我們幫你,不只是為了我們好,也是為了你們好,難道你只想證明自己的清白,而不想追查下面的事情了么?”
賀難說的話一直都不算中聽,但方才這稍微柔軟一些的說辭卻也讓蘇眉秀心靜了下來,刺耳歸刺耳,但著實都是實話,蘇眉秀咬了咬嘴唇:“我和賈壬癸談過了,我會帶徐清到丐幫親自將這件事情的始末解釋清楚。”
“咦…”這個結果,卻是賀難覺得最不可能的幾種之一了,他無意之中自言自語地嘀咕出聲來:“這也太順利了吧…”
蘇眉秀很是警覺,一雙耳朵豎了起來:“什么順利?”
“當然是賈壬癸的態度啊!”賀難不假思索道:“無論賈壬癸有沒有問題,讓你把東海龍王的親生兒子帶走豈是那么容易松口的事情?就算裝,他也得跟你談談條件不是?”
蘇眉秀反倒覺得賀難的想法十分奇怪:“賈壬癸和徐清當然也希望證明自己的清白不是么?把這件事解釋清楚,對我們丐幫和他們四海幫都好,至少可以排除很多人的嫌疑。”說到這兒,蘇眉秀突然驚覺,蹙眉道:“從一開始你就在挑撥我們兩幫之間的關系,你到底是何居心?”
看到蘇眉秀這自以為是的緊張感,賀難不禁啞然失笑:“我的大姐哎…我要是真居心不良,我干嘛非得主動跳出來?別忘了,賈壬癸可是派人要殺我滅口的。”
“哼,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那就是你的一面之詞而已,萬一你想讓我們兩敗俱傷呢?”蘇眉秀拱了拱瓊鼻,譏笑道:“而且看你這副樣子和你昨夜說的那番話,怕是那種一定要時不時跳出來顯示自己比別人聰明的家伙。”
蘇眉秀看人還是挺準的,或者說賀難的表現欲實在是太過鮮明了一些。
“隨你吧…”賀難也不跟蘇眉秀辯解了,這位姑奶奶簡直是油鹽不進,他為了化解被人嘲諷的尷尬,只得硬著頭皮把熱茶送了下去,同時嘴里也在含含混混地嘟囔著:“第一、不管姓賈的有沒有問題,歸四通肯定有問題。第二、在賈壬癸沒有問題的基礎上,歸四通不可能和賈壬癸是一邊兒的,那他故意找上我們應該是要把賈壬癸推出來替真正的幕后黑手背鍋;在賈壬癸有問題的基礎上,歸四通如果和賈壬癸站在一邊兒,那他們大概率是要把徐陵泉廢掉,至于上位的人是賈壬癸還是另有其人那就說不好了,而如果他們兩個都有問題且屬于兩個勢力,那就有意思了,但以目前的情報和這幫人離譜的搞法,到底還有多少人藏在幕后根本算不清。第三、無論是上述哪一種可能,都意味著一件事兒——四海幫里的內鬼無論有多少個,都已經做好把丐幫的那個內鬼推出去送死的準備了…“
賀難連想帶念地嘀咕了一大串,嘴里的茶水至少漏出去一半滴落在衣襟和褲襠上,在外人看來活像一個癡呆癥患兒,但坐在他對面的蘇眉秀可就不一樣了——畢竟賀難邊念念有詞邊直勾勾地盯著她,看的蘇眉秀渾身發毛,要不是端著丐幫掌缽龍頭的架子,她早就一巴掌抽過去了。
“你干什么呢?“蘇眉秀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同時已經運氣在手,防止賀難做出什么怪異之舉。
“嗯…我簡單跟你說一些我剛才推斷出來的一些東西吧。”賀難被蘇眉秀的聲音驚醒,連忙回過神來。
他媽的,今天可真是不順。賈壬癸心道。
自己派出去跟蹤陳炎弼的人也不知道死哪去了,陳炎弼本人對此也毫不知情,而且此人的確一切正常,聊了半天也沒看出來有什么怪異之處。
自己這個多疑的性格,是不是該改改了。
正當賈壬癸獨自坐在內室罕有地惆悵之時,門突然被推開了。
來人,列位看官也都很熟悉了,正是船鬼歸四通。
“徐家那三個都在這兒,讓他們看到你就麻煩了。”賈壬癸不是個婆婆媽媽的人,不會在這種關頭問些有的沒的,他知道歸四通到訪一定是有事要說。
歸四通還是那副平靜而又可怖的臉孔:“那個魏潰和賀難已經離開了斧陽,我跟了他們一段,但不知道他們要去哪,所以我就先回來了。”
歸四通這是在扯謊,他一路跟著魏潰和賀難,知道他們已經抵達了苦云城附近,但偏偏要給賈壬癸一個假消息。當然,他故意晚些回來也是要養養內傷,否則被賈壬癸看出來不好解釋。
“比起你來怎么樣?”賈壬癸最關心的是魏潰的實力問題,既然歸四通說了魏潰還活著,那必然是沒有把握殺死對方。
歸四通給了一個很中肯的評價:“我打不過他,他殺不死我。”這可是他的親身經歷。
這個答案讓賈壬癸心中一驚——他知道魏潰厲害,但和自己伯仲之間的歸四通都這么說,意味著魏潰的實力已經遠超了自己的預料。
“計劃趕不上變化啊!”賈壬癸感嘆了一聲,而歸四通對此不予置評,他和賈壬癸只是共事的關系,就算都是王巨溪的“心腹”,也沒到會互相聊上一會兒的地步。
“你快些把這段時間你這邊的事情總結一下,我直接帶給龍王大人,好讓他那邊心里有個數,關鍵時刻還能配合你。”歸四通說道。
話雖然是這么說,但至于帶給誰,給的是不是真的,那就只能看歸四通的意愿了。
二人的行動都很快,賈壬癸言簡意賅地寫完了工作匯報,歸四通二話不說便離開了,再無任何交流。
看著歸四通如鬼魅一般消失在黑暗中,賈壬癸忽然覺得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