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難走上前來,步伐沉穩有力,他對著趙沉鈞拱手抱拳道:“在下賀難,見過趙掌門。”今天他可是學聰明了,主動報上了自己的名號。
沒想到讓他尷尬的情況居然梅開二度,趙鴻鵠和陳龍雀的竊竊私語被他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朵里。
“他說他叫賀難啊,不是柳青風。”
“你是不是傻啊,你爹今天早上都說了人家叫賀難。”
“哦…我當時沒怎么仔細聽。”
“再說了,柳青風據說長得很帥,這人明顯不是好嗎?”
如果說這倆人的話沒讓賀難聽見,或者說昨天許白蟬沒提過這茬子事兒,賀難也不會有什么情緒波動,可是偏偏所有人都在拿他和柳青風對比——他耿耿于懷的主要原因是大家都覺得柳青風比自己英俊的多。
賀難悄悄捅了捅郁如意的胳膊:“柳青風長得很帥嗎?”
郁如意看了賀難一眼,她也聽到了趙鴻鵠和陳龍雀的話:“嗯…柳三哥確實長得很好看。”
賀難又問道:“那跟我比呢?他還能有我帥嗎?”
郁如意這次沒有直接回答賀難,而是撇了撇嘴。這個答案已經很明顯了——賀難想和柳青風比相貌,無疑是恬不知恥,自取其辱。
趙沉鈞自然是把一切都盡收眼底,為了結束現在這種尷尬的場面,他拍了拍賀難的肩膀,示意大家都進入議事廳,這也意味著他們現在要開始聊正事了。
這一到討論正事的時候,趙鴻鵠與陳龍雀也不再交頭接耳了,許白蟬也一掃昨日那老頑童一般的模樣,嚴肅的表情下竟有些仙風道骨之姿容,趙沉鈞則是坐在議事廳的正座之上,神情溫和,雙掌中各握著兩枚黑色的鐵球——看上去像是練功夫的道具。
眾人都已落座,坐在客位的賀難便開口了。其內容無非就是把昨日對蕭克龍和許白蟬所說的話再重復一遍,此處也就不再過多贅述了。
“你們幾個都有什么看法?”趙沉鈞沒有急著表露自己的態度,而是想先聽聽其他人的意思。
其實只要看到眾人現在的表情,就可以對他們的態度略知一二:蕭克龍的表情雖然平和,但嘴唇輕咬,顯然是對賀難充滿了不信任;趙鴻鵠一臉的義憤填膺,陳龍雀和許白蟬的神態倒是相若,這倆人都是處與觀望之中;至于李飛——他一直都沒什么表情,仿佛對這件事漠不關心一般。
果不其然,還是趙鴻鵠搶過了話頭說道:“既然賀難兄弟是燕二哥的結義兄弟,他想要做的也是為民除害的好事,對我們來說也只是舉手之勞,我覺得當然是順手幫一把咯。”燕春來在驚鴻四絕里也排行老二,趙鴻鵠作為老四也稱呼他為燕二哥。
趙鴻鵠性格耿直,腦袋也是一根弦,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也并不意外,他才不管那什么三七二十一。
蕭克龍聽完之后,心里自然是有些不舒服:“師兄,你別忘了他可是和我要追捕的那個魏潰混在一起的,如果咱們真出手幫他…我會很難做的。”
沒想到趙鴻鵠卻大大咧咧地說道:“你沒抓到人不是因為你打不過人家嘛,咱們武者一切都是手上見真章,技不如人就只能甘拜下風咯?”
趙鴻鵠說話從來都不過什么腦子,但是在蕭克龍的眼里就好像自己這個師兄在敲打自己說“你首先是驚鴻派的弟子,其次才是朝廷的官員”一樣。不過不爽歸不爽,蕭克龍還是在心里更把自己當成驚鴻派的人,而不是朝廷的兵,哪怕他爹就是落雁郡城的一把手官員。
“鴻兒說的有理,那白蟬長老你怎么看?”趙沉鈞雖然嘴上夸了趙鴻鵠一句,也點了點頭,不過看他那凝重的表情,心中恐怕還是更期待許白蟬的高論。
許白蟬雖然年歲比趙沉鈞大,但是輩分要小,“師叔”二字對他這個年紀的老人來說確實有些難以說出口,便用掌門來代替稱呼:“回掌門,老叟以為鴻兒說的不錯,但一昧偏頗于他對于龍兒來說也有些不妥啊。更何況滅山賊一事雖與我等無害,但也無利,萬一出了什么閃失,豈不是讓我等臉上無光?”
許白蟬這個老人精,說了一大堆場面話,又說趙鴻鵠說的不錯,又說蕭克龍這邊也有理,緊接著又客觀地陳述了一番利害,最后還不是沒說出來個一二三四五——趙沉鈞想讓許白蟬下個決斷“幫是不幫”,結果許白蟬卻也把這個鍋給甩開了。
賀難還期待著許白蟬作為燕春來的師父,能站在自己這一邊起到一個一錘定音的效果,這茶也給他喝了,刀也給他耍了,結果他就當“理中客”啊?賀難氣鼓鼓地看著許白蟬,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解釋,沒想到許白蟬就跟沒看見他的眼神一樣,還是自顧自地斟著自己手里的茶。
趙沉鈞點了點頭,雖然白蟬長老并沒有給一個定論,但是他的話還是很有價值的,這位掌門也就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賀公子的請求對于我等來說,也算不上什么難事,只是不知道我驚鴻派能從中得到些什么呢?”
沒想到趙鴻鵠卻對自己親爹很不滿:“賀兄弟是燕二哥的兄弟,幫幫忙又怎么了?還非得要人家給咱們東西啊?”
其實趙沉鈞的所作所為沒有一點兒毛病,如果說他就是個獨行俠,自己想幫也就幫了,可是他現在的身份是驚鴻派的掌門,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代表著驚鴻派這個大招牌,當然不能像自己兒子那樣意氣用事。更何況他這個掌門的一切作為都要從整個門派的利益出發,而不是為了某個人。
換句話來說,就算今日是親兒子趙鴻鵠要發動全門派去幫他的忙,許白蟬也得召集人馬共同商討——大公無私、黑白分明,這就是為什么他以中人之資便能穩坐掌門的位置。
賀難見趙沉鈞態度,便知道今日之事成功與否便全看自己給出的條件能不能打動這位掌門了:“和能打動整個驚鴻派的條件想比,我之前說給蕭兄弟的那些便也不算什么了,不過我賀難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那些條件也是作數的。”
“剿滅山賊一事本來也不歸我管,但他們卻主動惹到了我頭上,在下也是臨時起意設計欲將山賊的頭目誘出,只圖擒賊擒王一網打盡。若是此計得諸位相助,事成之后定將山賊寨中的金銀全數奉上。”賀難朗聲言道。
趙沉鈞聽得賀難之言,沒有急著反駁,卻是輕聲笑道:“賀公子此言莫不是把我們驚鴻派也當作黑吃黑的賊寨了。”
沒想到賀難聽完趙沉鈞的諷刺,卻也笑了起來:“非也…驚鴻派若想躋身于江湖一流,光憑武藝嫻熟可是遠遠不夠啊…”
“你這是什么意思?”趙沉鈞頓時有些警覺了起來,誰能想到賀難這話題一轉就到了他們門派發展上面了呢?
“我的意思是,驚鴻派若想將勢力更進一步,武藝如何已經不重要了。錢財、人脈、資源,苛刻地入門條件…這些都是驚鴻派不足的東西,其中有些老舊的規矩簡直就是限制了門派的發展嘛…”賀難這話已經不能說是捋虎須了,簡直就是捅老虎的腚…
“入門條件”當然是指驚鴻派那門人必須使用雙持兵器的規矩,這可是人家驚鴻派的立足之本,賀難卻對此大肆貶低,甚至說成是糟粕。連剛才為賀難說話的趙鴻鵠都對他怒視起來,嚷道:“小子你是什么意思?”
“別急,讓他說完。”趙沉鈞伸出手來,示意兒子不要打斷對方,盡管他自己也是勃然變色,但依然不失氣度。
“我并沒有貶低諸位乃至門派的意思,我只是想說明驚鴻派受到了主觀上的一些限制,而這些限制顯然也是無法改變的…這種情況下若要壯大門派,便要另辟蹊徑。”賀難侃侃而談,“我記得明年的少年英杰會結束之后,便是武林盟主的改選了吧?”
“你…”趙沉鈞的呼吸明顯變得急促起來,他已經猜到了賀難接下來要說些什么了。
少年英杰會的全稱是“江湖少年英杰大會”,每五年舉辦一次,五湖四海的門派新秀、英雋逸才都指著在這場盛會上一戰成名,而他們的門派也期望這些優秀的后輩們為門派增光添彩。
而武林盟主的選舉“天下群雄會”則是每十年一次的武林盛會,除了看不上也不愿意參與的上三宗之外,各路江湖勢力都極為看重——畢竟少年英杰會只代表了遙遠的未來,而武林盟主的名頭則近在眼前。而上三宗雖然不參與武林盟主的爭奪,可是每一次武林盟主的改選都要邀請他們三家作為公證。
誰是武林盟主,誰就掌握了大半的江湖勢力。“號令天下,莫敢不從”這可不是一句空穴來風的口號而已,武林盟主的權力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大,但也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小。
“在下也是做過一番研究的,近幾屆的武林盟主都是出在中四宗和下二宗之內。丐幫幫主任了三屆,四海幫幫主連任了兩屆,就連那嚴格來說都不算武林中人的不夜山莊都從中分過一杯羹…趙掌門就沒有想過是什么原因么?”賀難看著趙沉鈞,不過他并沒有給對方回答的時間,而是用一種極其富有蠱惑力的口吻接著說道:“因為他們有錢有人脈…四海幫和不夜山莊就不說了,海運、私鹽這些都是牟取暴利的行業,而不夜山莊經營天下靠的也是做買賣。至于丐幫,我想身為江湖中人的趙掌門你比我更清楚丐幫到底是一群窮的叮當響的乞丐還是…”
“在下所要的也很簡單——你們需要大量的錢財來鞏固勢力,我只需要收編那些沒有了大樹可靠的猢猻們。你們驚鴻派選人有很嚴格的標準,不過我這邊可沒那么多說道。”
“若是我們此次真能達成目的、有所收獲,等到來年的少年英杰會和武林群雄會,賀難定會為驚鴻派的諸位助拳。”風平浪靜的議事堂之內,賀瘋子的話擲地有聲。
趙沉鈞再也忍不住了,雖然面前這個年輕人所說的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信口開河,但是卻總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在吸引著他。他對著賀難輕輕招了招手,又拉上了許白蟬,頭也不回地便帶著二人出了這座議事廳,只留下幾位年輕人在原地干坐著,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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