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的艾雪在以辰面前猶如一只森林之王威嚴不可一世地注視著獵物,那么現在她給以辰的感覺就像是至高無上的神靈淡漠俯視大地螻蟻。
紫黑色云海消失,白色光輝與黃色火光也沒有再襲來,兩人懸停高空遙遙對峙,下方是從山頂沿著山坡侵蝕而下的高溫巖漿。
巖漿所過,樹木、草石乃至飛蟲走獸盡皆融化,難逃一劫。
好在這活火山地處偏遠,地廣人稀,尤其是這大山附近,如果不是不朽軍團和一男一女這些不速之客,說是常年人跡罕至也不為過。
以辰收斂心神,全神貫注緊盯對面,那里正發生著遠比火山爆發更可怕的事情。
艾雪沒有了之前那般風輕云淡,光輪拋入空中,變大數倍,而她雙手交疊揮動,好似感應什么,隨即信手拈來無形波動,引動凝聚光輪的七色光華。
暗青色、寶藍色、雪銀色…
風之光華變色,湮滅之力顯;水之光華變色,永凍之力顯;雷電光華變色,共振之力顯…
深邃濃重的顏色一種接一種,令人窒息的特性力量同樣一種接一種,每當有一種元素釋放其蘊藏的特性力量,艾雪的氣勢就增強數分。
當七種特性力量全部展露,光輪的七彩變換為了深重之色,艾雪帶給以辰的壓力已經重如萬鈞。
深深呼出一口氣,以辰稍稍舒展一下緊皺的眉頭,他至今想不通對方為何能動用七種元素力量更能釋放其中蘊藏的特性力量。
而且除此之外,對方還有本源力量那最大底牌。
他猜測途說的對方因為后遺癥暫時不會動用本源力量只是很小一部分原因,真正原因十有八九是力量還沒有全部恢復。
在力量沒有全部恢復做到一擊必殺之前,對方選擇隱忍無疑是一種明智的選擇,也是最令其敵人也就是他和途頭疼的。
從與途的言語之間,他能感覺到途對那小女孩的忌憚,從此推斷,小女孩的力量很可能在途之上。
若是如此,恐怕不需等到力量全部恢復,對方就有了一擊必殺的能力。
到那時候,這地球之大,卻是不能找到一個可以當艾雪對手的人了,也就不會有人能攔住那小女孩的任何作為了。
全身汗毛倒豎,以辰一瞬回神,便見到那顏色深重的七彩光輪在艾雪手臂的揮動下朝他飛來。
面對七種特性力量凝聚的光輪,他忽然笑了。
這一刻的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釋然。
得知艾雪遇害,他便昏昏沉沉,哪怕陪伴在父母身邊的那些日子又或是格陵蘭海練劍使得法則動顯的光景,其中也不無消極度日的成分。
直到在這里,看到艾雪,看到重新活過來站在自己面前的艾雪,哪怕不再是他熟悉的女孩,不再是他的女朋友,甚至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可只要她還是艾雪,對自己來講,就足夠了。
從未有一刻,比現在心滿意足。
艾雪,我一定會帶你回來,帶你回家!
面對危及性命的七彩光輪,以辰不顧腦海里小男孩大聲提醒他使用初劍力量,一身氣息內斂,積蓄黑暗力量。深重的光輪觸碰在戰鎧上,一瞬,寂靜無聲,可恐怖的能量波動卻一股跟一股如海浪疊加自高空蕩開,下方的巖漿以及尚未被巖漿吞沒的山林頃刻間受到無形力量擠壓,整座山都是劇烈一震,好似矮了那么一分。
可怕的爆炸形成真空地帶吞噬了聲響,身處能量波動中央的以辰一身戰鎧全部破碎,元素之鎧被破,血肉之軀硬抗七種特性力量交雜形成的絞肉光輪。
剎那間,便是血肉模糊。
全身劇痛,連帶著靈魂都仿佛置于水深火熱之中,可以辰卻渾然不顧這要命的疼痛,只感覺心情前所未有的爽快敞亮,酣暢淋漓。
血淋淋的身軀上黑暗劍息卻一反常態愈發明亮,整片天空,忽然幽暗下來,并且有一道道黑色光痕憑空顯現。
黑暗劍罡!
不是一道兩道,而是成千上百道,幾個呼吸間無數劍罡掛滿天空,所帶起的猙獰殺氣充斥四方,引動得天地震蕩。
“寰宇·沉!”一聲高喊,幾近成為血人的以辰猛然掙脫七種深重光芒的圍困,立于天地間。
道劍·夜束直沖云霄,萬千黑暗劍罡追隨而去,晦暗天地間萬劍追逐,場面宏大偉岸,震撼人心。
劍罡不斷沒入黑暗之劍體內,整個泛著金屬光澤的劍身開始變為黑色。
當道劍·夜束達到某一高度后折返下落,劍身全部變黑。
以辰手臂輕揮,低語一聲:“黑暗,可寂滅天地,斬!”
黑暗之劍墜落,直指灰綠倩影。
這一瞬間,不需要墮魔,以辰重臨巔峰,成就威力不輸那大天魔舞絲毫的絕倫一擊。
艾雪感受到頭頂傳來的刺痛感,劍未至,強烈濃郁的劍氣就已經將四周絞殺成了一片死亡地帶,她手一動,招回光芒暗淡大半的光輪。
再然后,左手虛探,下方爆發的火山再度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響,滾滾黑煙中有無數火光升空,濃郁的黃色光芒注入嬌軀。
還沒有完,昏暗的天地轉瞬間明亮一分,無盡白色光芒從八面涌來,艾雪猶如圣輝加身。
黑暗之劍落下,圣輝瞬間告破,火光沖天而起,也被強硬鎮壓。
黑暗漣漪自高空蕩開,血淋淋的以辰后退百丈遠,劍身恢復正常的道劍·夜束回到手中,那灰綠色倩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以辰沒有追擊,身形微微搖晃,好在沒有如斷線的風箏從高空摔落下去。
“為什么不動用我的力量!”小男孩的冷厲質問從腦海中響起。
“她也沒有使用本源力量。”以辰望著天邊。
“你以為她不想嗎?若不是力所不逮,她早就對你下死手了!她不是你女朋友了,會對你手下留情?可笑至極!”小男孩冷笑。
以辰輕聲說:“你大可掌控我的身體。”
小男孩憤怒的氣焰突然一滯,不甘心地冷哼一聲:“不要拿這個威脅我,我雖不如你對這具身體熟悉,可也能發揮出大半力量,所以你還是少刺激我為好。”
以辰沒有說話,只是望著天邊。
腦海中沉默了一會兒,小男孩火氣也消了大半,開口問道:“追擊嗎?”以辰搖了搖頭:“沒用的,正像她說的,你留不下她,她也奈何不得你,一昧追擊可能會讓她拿無辜的人泄恨。”
小男孩沒有反對,只是說道:“抓緊找個機會療傷,七種特性力量合力攻擊的最大威脅不在于力量本身,而是力量彼此碰撞間的毀滅氣息。”
不作回應,以辰低頭看向被最后一次碰撞波及而偃旗息鼓的火山,不再爆發,連噴出的巖漿都減少了大半。
收回視線,光線一暗,再恢復時,以辰已經消失。
這里是南美洲極南,一定高度隔德雷克海峽可以眺望到南極冰山大陸。
就在這接近地球極寒地帶的南美洲沿岸,阿根廷境內的一處人跡罕至的地帶,在那上萬米的高空中,有著一座隱約與藍天白云相融的宮殿。
光線曲折波動,宮殿若隱若現,讓人拿捏不準是海市蜃樓還是真實存在,又或是人力憑空捏造的虛假幻象。
只是那于地球之外的無數衛星,卻是對這一奇怪現象或事物沒有絲毫反應,如此更加重了宮殿的虛幻性質。
宮殿規模不小,可對比廣袤天空仍是小得可憐。
通體紫金色彩,屋脊銳利如峰,層巒有致,檐楹上圖騰或是百獸奔騰,或是百鳥齊鳴,瑰麗異常,那檐牙角度頗大,卻是呈倒扣之姿,讓得輝煌奢華外,宮殿更多一分森嚴威勢。
華麗外表,卻仍讓注目之人感受到來自遠古的荒蕪氣息,視覺震撼。
有外入內,一反富貴豪美常態,以黑灰兩色為主,偶爾可見白色縱橫溝壑,置身走廊中,宛若行于九幽大牢,可那種威嚴又呈現至高無上之姿,與大牢的冰冷森寒截然不同。
宮殿深處的一間大殿,中央是一張黑鐵長案,主位一把,副位一把,再有一側三把另側兩把,七把黑鐵交椅在長案四方整齊鋪列。
長案上是青銅一樣的鐵制燈盞,微弱的燭光僅能照亮桌案以及交椅的前半部分,此時那副位上已經有人上坐,兩側也各有兩人就坐。
光亮之外的黑暗中,靠近門口的副位斜后方三米遠的地方,有那么一襲衣袍人低頭站立,姿態恭敬低微,黑黃色眼睛中卻不敢流露絲毫不滿。
副位上的人沉默不言,在其正對面,是空著的主位。
副位上的人不開口,兩側四人也保持緘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副位上的男子才緩緩開口,嗓音不如大殿威嚴,反而溫和雅致,讓人如沐春風:“殿里可好久沒這么熱鬧了。”
占滿一側兩把交椅的兩人中,響起一個男子淡笑聲:“等大哥和老六出來,人全了,殿里就更熱鬧一些了。”
男子斜對面的那把交椅上,有女子嗓音清冷:“亡靈火尚未燃燒蒼茫大地,大仇也尚未得報,羙吷不興,父王母后不會瞑目,何來可喜?”
“老七。”同側中間的男子說了一聲,“怎么跟四哥說話?”
燭光微微搖晃,照出本·霍華德和完顏臻兒的面孔。
對坐在旁邊的晨韜略帶訓斥的聲音,完顏臻兒只是低了低頭,而對面的本也沒有在意這個最小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