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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放縱的權力(一)

  亞當呆呆地看著銀色金屬帖,鸞翔鳳翥的筆勢下,“亞當·奧古斯丁”和“凡妮莎·羅伯特”兩個名字是那么顯著。

  金屬帖不是別的,正是他和凡妮莎婚禮的請帖,族老會同意了他們的婚事。

  “還以為又被糟老頭子們駁回了呢。”亞當臉上多了點少見的笑意,嘴角也有了絲弧度。

  不怪亞當這樣想,因為在這之前,他已經被族老會駁回了二十三次。終于,第二十四次,族老會同意了。

  只不過,身為這場即將到來的盛世婚禮的主角之一,他居然比參加婚禮的嘉賓知道得還要晚。

  亞當無奈地笑笑,低頭看了眼上面的時間,2121年4月1日,距離婚禮只有半個月了,時間真夠緊張的。

  他忽然想不明白了,在他成為雷電之主后家族地位大大提升,族老會都連著拒絕了他三次結婚申請,為何這次卻同意了?而且同意得讓他感到意外和突然。

  說起來,婚禮之所以如此突然,也有他的原因,在凡妮莎答應嫁給他并且族老會第一次拒絕了他的結婚申請后,他就跟凡妮莎說,每個月的1號他都會向族老會遞交申請,直到族老會答應為止。

  二十四次結婚申請,整整兩年,他和凡妮莎的婚禮,被族老會拖了足足兩年之久。

  曾有一次結婚申請被族老會拒絕后,心情不好的他拉著韋爾斯和奧恩巴卜喝酒,本來酒量最好的他卻率先喝得酩酊大醉。

  這還不是重點,喝醉后的他指著天,粗魯地罵族老會:要不是你們這群糟老頭子,老子這婚也不至于拖到現在,都一年半了還不同意,老子就是煩也要煩到你們同意,不同意就煩死你們,煩到你們入土!

  不過現在,他是高興的,非常高興的,但要讓他說對族老會有什么感激之情,半個字他都很難吐出來,尤其是自己那位食古不化的祖父。

  其實排除婚姻一事,他們爺孫倆相處得并不錯,但不知道為什么,到了這件事上,原本通情達理的祖父就像變了人似的,頑固得很。

  也不知道是什么讓老頭改變了那拘泥的想法,不知道真情實況的亞當想。

  放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定會指責亞當,得知婚禮被拖近兩年之久的以辰也曾委婉地指責過他:不是家族拖了婚禮,是你拖了凡妮莎。

  不過以辰也表示理解,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己和相愛之人的婚禮得不到親人和家族的祝福。

  亞當也說過,他要讓凡妮莎得到奧古斯丁家族的承認,得到這個生養他的家族的真摯祝福,這大概就是他執拗的原因。

  “寶貝學生,你送的畫,老師非常喜歡,只是份量差了點,不符合你奧古斯丁家族少族長的身份,如果你能把樺賈另一幅名畫《不桑娘》再買給老師,那就太好了。”投影中的戈爾曼搓著斷亞當的神游物外。

  亞當臉色古怪,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嫌棄他送的禮物廉價,不過轉念想到自己這位有著“吝嗇鬼”之稱的老師那貪得無厭的性格,一切又都再正常不過了。誤讀了亞當表情,以為他不樂意的戈爾曼連忙說:“寶貝學生,你放心,老師也不是小氣之人,這次參加你的婚禮,老師特地拿出了壓箱底的寶貝——龜甲牡丹的標本。龜甲牡丹可是已經絕跡的巖牡丹,標本世界僅存三個,兩個在中國,一個在老師這里。這可是有價無市的好寶貝,足以讓多肉植物資深專家尖叫的標本。”

  安德烈不屑地撇撇嘴,不過他的不屑不是對于標本來說的,而是針對戈爾曼,或者說針對戈爾曼的為人。

  雖然不是很懂花草,但他也知道龜甲牡丹這種絕跡不久的仙人掌科植物,如戈爾曼所說,龜甲牡丹的標本已知的確實只有三個,說是連城之璧毫不為過。

  正因如此,在得知戈爾曼將龜甲牡丹的標本作為賀禮的時候,才感到大吃一驚,吝嗇鬼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大方了?已經通過師生關系攀上奧古斯丁家族的高枝,如此拋擲錢財對戈爾曼來說完全是沒有必要的,何況錢財在戈爾曼眼里早已超脫了物質的概念。

  錢財,是戈爾曼的生命。

  一番死纏爛打式追問下,安德烈才得到了答案,戈爾曼想趁著亞當心情大好時索要樺賈的另一幅名畫《不桑娘》。

  作為橫空出世又英年早逝的油畫大師,樺賈的畫少得可憐,并且每一幅都是受人追捧的名畫,價值連城。

  用龜甲牡丹的標本換價值更高的《不桑娘》,這是戈爾曼在拿到《珠蘭花》的一瞬就萌生出來的趁火打劫計劃的第一步。

  “布魯尼老師,這標本不是你壓箱底的寶貝吧?”亞當帶著懷疑的目光說。

  面對學生的審視,戈爾曼強笑道:“勉強算是了,況且誰也沒說過壓箱底的寶貝只能有一個不是?龜甲牡丹很不錯了,其他東西雖然也能當作賀禮,但寓意就差點兒事了。”

  安德烈嗤笑一聲:“說得好像一個破標本寓意就好一樣,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東西了,難不成你還想讓它化蝶啊?”

  “你!”戈爾曼被氣得不輕。

  對于老師的狡詐早有耳聞,亞當也懶得計較那番說辭:“我會讓人將《不桑娘》送到老師家的,如果收藏這幅畫的人賣的話。”

  “會賣,肯定會賣,收藏畫的人是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的一家皮革廠的老板,皮革廠的資金鏈最近出現了問題,他急需要用錢,寶貝學生你能以最低的價格拿到畫。”戈爾曼迫不及待地說。

  “你這家伙準備得也太——算賬的就是精,滿滿的細節!”瞪著大眼的邁克爾說到一半直接改口并豎起大拇指。

  “琴泰托會去的,談價看他心情吧。”亞當把麻煩拋給了秘書,他從不操心這種事,也不關心。

  “那小伙子是個精打細算的主兒,不然也不會年紀輕輕就當上奧古斯丁家族的二管家。并且那小子喜歡用歪手段,我已經能預見皮革廠的經濟問題會擴大兩三倍后老板淚目的場景了。”戈爾曼露出同情的表情,好似皮革廠老板就在飛機上似的。

  表面上一副同情憐惜的樣子,可心里戈爾曼早已樂開了花,又賺了一筆!這個被他費盡心思爭取來的寶貝學生,終于變成了他隨時隨地都能宰上一刀的肥肉!

  只可惜,戈爾曼拿捏錯了人性,或者說不在同一層面,永遠無法透徹揣摩人的內心,就算他不拿出龜甲牡丹的標本,直接張口要樺賈的《不桑娘》,亞當也會同意。

  戈爾曼還不知道,正因為耍了這點小聰明,聰明反被聰明誤,被琴泰托洞悉了陰謀,最終他拿到了一幅贗品。

  當然,這都是之后的事了。

  在這邊聊著的時候,另一邊也沒閑著,低頭看著在鮮血下被浸成了暗紅色的土地,以辰對走來的路璇說:“剛才死的人不少,那三位好歹也是俱樂部的領導層,太冷血了吧。”

  說著,他扭頭朝亞當、利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準確說是投影。

  “俱樂部每天都有人死,今天不過是比平常多了些,難道你還沒有習慣?”路璇用異樣的目光看著他,“你的三觀從加入新秀的那天起就不該再與正常世界有任何聯系,要聯系也只有面對親人及…愛人的時候。”

  說完,似是觸動了什么的路璇眼眸閃過隱晦的光,轉身走開。

  “習慣。”以辰輕聲說,細細體會下,反而感覺對這個原本熟悉的詞愈發陌生起來。

  “你看起來不是很高興,是不是因為沒有收到請帖?你們道劍之主的請帖被送到了七蓮塔,現在在布朗主管手里,他會幫你們帶去。”班世朝著這邊走了過來,對著似是在發呆的以辰說。

  “是啊,婚禮,多么重要的事。”以辰抬頭,惆悵地說,“這里喪事,換個地方喜事,心理素質強還是人性冷?不迷信的人,都應該是冷淡人格吧。”

  他沒有針對亞當的意思,是所有人的表現讓他忽然覺得…

  “你什么時候變憂郁了?這里沒有妹子,你想勾搭誰?”班世對以辰的表情感到不適。

  “你對這種事習慣嗎?”以辰忽然問。

  “什么事?”班世一愣。

  “轉角無視死亡。”

  “轉角無視死亡。”班世低聲說,大概明白了以辰的意思,抬頭看天安慰他,“早就習慣了。在俱樂部,每天都會有人死,要是還用正常人的方式處理這些‘重要也俗’的事——就像古代人看我們一樣,不守靈的現代人沒有一個是孝子。這是我從你們中國一本書上看到的,評價挺中肯的。不同時代、種族、地域乃至家族,不同圈子都有不同的文化價值體系,不要以偏概全。你們中國有個成語不是說得很好嗎?叫‘入鄉隨俗’,你該多學一學。”

  “你將‘悖言亂辭’詮釋得很好。”以辰撇撇嘴。

  “悖言亂辭?什么意思?”班世挑眉。

  “夸你很有文采的意思。”

  “謝謝。”

  以辰忍不住一笑。

  瞧見他的笑容,班世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就說吧,你剛才是裝出來的,真正憂郁的人怎么可能三言兩語就掛念的事放下?瞧你笑得,多開心。”

  以辰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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