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不負沉默了片刻,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又有什么資格幫助林北辰呢?
要解開林北辰的心結,必須是神明的層次吧。
這個念頭是一瞬間才產生的明悟。
想要保家衛國,終究還是得依靠自己的力量。
如果自己的力量不夠,那就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強吧。
不能將希望寄托在別人的身上。
比如他自己,一再邀請林北辰加入軍隊,何嘗不是想要借助他的力量呢?
“你要有心理準備。”
韓不負看了林北辰一眼,神色認真起來,道:“不管你想不想要做咸魚,等到了朝暉大城,你的日子可能不會比云夢城舒服,朝暉大城有一千多萬的人口,數千座初級學院,數百座中級學院,數十座高級學院,一座特級學院,有上萬名貴族,數百帝國世家,有數千大大小小的宗門,數百種明目不一的協會,一座準九級神殿,數百個分支神殿,還有一些明里暗里的外國勢力…隨著戰爭的爆發,更有一位天人境的強者親自坐鎮,如果手云夢城是一個溫暖安逸的池塘,那朝暉大城就是弱肉強食的黑暗湖泊,種種勢力錯綜復雜,利益網絡縱橫交織,很多時候,一個不小心,你都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就會被針對,在朝暉大城之中,很多武道宗師前一天還風光無限,但第二天也許就變成了陰溝里野狗嘴下啃噬的殘破尸體。”
林北辰喝了一杯酒,又吐出一個煙圈,道:“我不同意你的看法。”
“嗯?”
韓不負道。
林北辰笑瞇瞇地道:“應該小心的是你口中的那些所謂的勢力和大人物們,相比較而言,我覺得他們應該好好祈禱,不要來招惹我,因為…”
說到這里,林北辰屈指一彈。
手里的煙頭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掉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里。
“因為我發起瘋來,是個狠人。”
林北辰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眸里仿佛是有劍光在閃爍。
“可是…”
韓不負還想要叮囑什么。
“韓大哥。”
林北辰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道:“我在云夢城茍了這么長時間,已經不想再看別人的眼色行事了,只要別人不招惹我,我不會沒事找事,但如果有人不長眼,非要通過拉踩貶低我,來昭示自己的存在感的話,那我不介意再請劍之主君她老人家現身說句公道話。”
韓不負頓時無言以對。
“那隨你一起去云夢城的人呢?”
他又問道:“你想要怎么安置他們?”
林北辰理所當然地道:“這個不應該是風語行省的那些大佬們操心的事情嗎?他們是帝國的子民,千里歸國,難道不應該由官方接待安置?”
韓不負委婉地提醒道:“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啊,這些人都是老弱病殘,在朝暉大城官方看來,只是一萬多張吃飯的口,只會增加城中的負擔 “難道他們還能拒收不成?”
林北辰反問道。
“那倒不會。”
韓不負很耐心地解釋道:“但是很有可能,到了朝暉大城之后,他們并不能得到妥善的安排,生活也許要比在云夢城時更加堅信——至少剛開始的一段時間里,絕對會是這樣。”
“沒關系。”
林北辰道:“實在不行,我請劍之主君老人家出來說句公道話…”
你以為劍之主君冕下是你的親媽嗎?
想要她出來就會百分之百地配合著出來啊。
“再不濟,我和望月大主教也是老關系了。”
林北辰得意洋洋地又點上一支‘芙蓉王’,道:“不行就找她老人家幫忙…”
韓不負表情奇怪。
片刻后,他道:“你還不知道嗎?望月大主教在兩個月之前,就因為觸怒了劍之主君冕下,被直接剝奪了大主教之位,貶為最低級的祭司,去看守朝和打掃暉神殿的后門了…”
林北辰怔住。
他臉上慵懶的身上頓消,驚道:“觸怒劍之主君冕下?望月大主教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嗎?”
韓不負搖搖頭,道:“這是神殿教派內部的辛秘,具體緣由我就不知道了。”
林北辰心中有一種旭了哈士奇的感覺。
自己在朝暉大城之中最粗的大腿啊。
還沒有來得及抱,就已經折了。
腦海之中不由得浮現出老人那慈祥和藹的面容,他有點兒難過。
這位老人當初對自己,可是不求回報地付出照顧。
若是沒有她贈送的圓月清輝大光明劍,自己當初估計就被韓成和邰師妹給弄死了。
這個恩德,不能不還。
一會兒問問劍雪無名,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狗女神自從得到了兩枚重樓神果之后,就又消失了。
大概率是在修煉之類的。
“算了,不聊這些沉重的話題。”
林北辰道:“我們還是來聊聊你們一個在軍隊,一個在中級學院的生活趣事吧,畢竟我們都還是十幾歲的孩子啊。”
岳紅香就笑了起來。
孩子這個詞,是怎么都安不到三個人的頭上了。
不過接下來的話題,還是很愉快了。
韓不負在軍中發展的極為不錯,有凌遲這個頂頭上司護著,而他自己參加了一次大型戰役,十二次小型交鋒,都有軍工斬獲,尤其是一次掩護哨所傷員撤退時,死戰不退,生生地將極光人的輕騎兵遏住半個時辰,表現突出,得到了大山的稱號。
如今,韓不負極其麾下的云夢籍小隊,已經是北方前線小有名氣的精銳戰斗中隊了。
他這一次被調來風語行省,一半是主動要求,一半是軍部有大佬指名,等完成任務之后,就要重新返回北方前線了。
而岳紅香在學院中,選擇了玄紋陣發系,表現突出,備受幾位教習教授的肯定,甚至還加入了一個什么中級學院玄紋協會,在玄紋方面的造詣,飛速提升。
也許是因為去到省城之后,見了世面,開了眼界,她整個人的氣質,得到了提升,顯得沉穩大氣開朗了許多,不再如以前那樣,在人群中會下意識地沉默和寡言少語。
如今和林北辰交流起來,眉宇之間又多了幾分自信的笑容。
三人乃是云夢城竹院派的核心人物,這一聊起來就剎不住車,當年的許多往事,還有一些之前已經來到了朝暉大城中的朋友的事情,都被提及。
“蒼山雪在他們系的小考之中,殺進了前十。”
“米如煙同學也非常出色,聽聞學院里追求她的貴族子弟很多,但都被拒絕了,風系修為已經臻致六級武師境界了。”
“其實咱們云夢城走出去的學員,表現都非常出色,君夢涵,周可兒,蘇小妍,左丘無雙他們,也都在各自學院的系里名列前茅,很被各自的師長教授們看中…”
“表現最出色的,是王馨予,如今已經是朝暉第一初級學院劍士系一年級的首席了,之前也曾參加了朝暉大城守衛戰,親手斬下過六十四顆海族戰士頭顱,據說得到了省行政廳的嘉獎,被授予了風語行省十大優秀中級學院學員的稱號。”
說起這些事情來,岳紅香就打開了話匣子。
對于在朝暉大城的每一位昔日‘鄉黨’,小岳岳是了如指掌。
“你怎么知道這么多?”
林北辰好奇地道。
雖然岳紅香如今的性格變得開朗自信了很多,但似乎也并沒有到主動聯系和打探這么多同學消息的地步吧。
岳紅香微微一笑,道:“當然是因為‘同學會’的原因啊,從云夢城中走出去的學員,在朝暉大城中,成立了一個老鄉會,尤其是咱們這一屆,最是團結,每個月都會組織聚會,大家交流修煉心得,分享生活趣事,互幫互助。”
林北辰一聽,頓時眼睛發亮。
“還有同學會這種組織?”
他興奮地道:“哈哈,太好了,我最喜歡這種氛圍了。”
岳紅香道:“你猜猜,咱們這一屆的同學會,名稱是什么?”
林北辰道:“乘風破浪的云夢人?云夢好少年?奔跑吧,云夢兄弟?”
“你這都是一些什么怪名字。”
韓不負忍不住搖頭笑道。
岳紅香道:“叫做‘竹院派’。”
林北辰一呆,旋即道:“第三初級學院里面的那個竹院?”
岳紅香眼波流轉,猶如春光,笑著點頭。
“哈哈哈。”林北辰頓時來了興趣,道:“那我豈不是理所應當地可以加入?嘿嘿,順便混一個護法啊,長老啊什么的當當。哇,竹院派,聽起來是很有詩意的門派名字呢。”
韓不負雙手捂住臉龐。
這就是林北辰。
之前和談論軍國大事的時候,他總是一副‘老子就是咸魚千萬不要來煩我’的表情,但卻對這樣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同學會之類的,充滿了高漲的興趣。
就像是一頭有實力傲嘯森林的猛虎,最大的興趣竟然是和小兔子玩過家家并樂此不疲一樣。
“如果你愿意的話,你就是竹院派的一派之主了,哈哈哈。”
岳紅香眼睛里有光,笑的很開心,道:“之前的代會長是王馨予同學,而正會長的位置,大家都給你留著呢,所與同學都堅定地認為,早晚有一天,你會駕臨朝暉大城的。”
“哦豁?”
林北辰更興奮了,道:“說的也是,這個會長的職位,如果不是我的話,你們誰又配呢?”
韓不負剛放下來的手,又捂在了臉上。
很好。
這樣的話很林北辰。
囂張自負且毫不掩飾。
三人越說越興奮,一斤一壇的酒,喝了六壇——這還是在韓不負未參戰的情況下,以至于岳紅香喝到最后半張臉紅的像是涂抹了顏料一樣,眸光流溢,主動抱著酒壇子搶著喝酒…
“差不多了,先讓紅香去休息吧,她喝多了。”
韓不負見狀,連忙勸道。
林北辰嘿嘿怪笑了起來,瞥了一眼半醉的岳紅香,又看看韓不負,臉上的表情變得猥瑣了起來:“老韓,你是不是…”
“我沒有,別瞎說,我不是。”
韓不負落荒而逃。
“啊哈哈哈哈…”
林北辰大笑了起來。
他拿出一個精致的翡翠手鐲,套在了岳紅香白皙肉嫩的手腕上,然后讓倩倩照顧酒醉的面具少女,自己則是帶著芊芊,從馬車里走出來,到外面活動活動。
那翡翠手鐲中,儲存著一些玄石,還有十條‘芙蓉王’,夠岳紅香用一段時間了。
林北辰的心中,對于岳紅香始終有一份虧欠。
當初在北荒山,她為了救她,面容被毀。
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那是何其慘痛的打擊。
林北辰一直都在尋找可以讓岳紅香恢復容貌的辦法。
可惜一直都沒有找到。
暫時只能用這種方式去補償。
當然,他內心深處,也希望這個善良、獨立而又自尊自愛的女孩子,可以實現自己的夢想,成為真正的玄紋陣法大宗師。
“林少好。”
“拜見林大少。”
“北辰少爺,氣色不錯。”
“少爺,我這里打了幾只野雞和兔子,您不嫌棄就拿去吃吧,很肥美的。”
走在馬車外,很快就有人過來打招呼。
淳樸的平民們,沒有其他表達心意的辦法,除了問好,就是將自己手頭能夠拿出來的最好東西,獻給林北辰,當做是心意。
“張三叔啊,不要亂吃野味哦,小心傳染病。”
林北辰笑嘻嘻地感謝。
反正他從來不拿自己當做是救世主,也絲毫不拿捏架子,以前什么屌樣,現在還是這個屌樣,說話也是毫不客氣,完全沒有偶像包袱。
這樣反而更得人心。
這些日子,林北辰沒事施展神導術,凝練信仰之力,都感覺到自己的神力,在有條不紊地提升著,在三級神道宗師的境界,不斷地提純和鞏固。
“哈哈,三系武道宗師。”
“就算是再被劍之主君上一次,也沒有關系。”
“土系和木系玄氣廢掉,我還有神力,嘖嘖嘖,我真的是一個天才。”
林北辰越想越開心。
他和許多認識不認識的人打招呼。
和一些小孩子玩耍。
還同齡人一起修煉,交流心得——當然,大部分時間只是裝個逼就跑,因為作為一個掛逼,他在修煉方面的理論知識,真的是少的可憐。
不能大大裝逼的日子,飛速流逝。
很快就十天時間過去。
一路上,人們看到了海族占領區滿目瘡痍,看到一座座的城鎮被毀,看到一條條河道被開辟出來,坍塌損毀的街鎮上,死去的人族尸體還未完全腐爛,被某種奇異的邪術,汲取了尸體中的血液,變成了干尸…
不論是男女,還是老幼,白發蒼蒼的耄耋老者,還有剛剛出生不久的幼.童,都是滿臉驚恐死不瞑目的樣子…
看到這樣一幕幕人間慘劇的云夢人,真的是又憤怒,又慶幸。
他們越發深切地明白,如果沒有林北辰的話,他們的下場,絕對會和這些死難者們沒有區別。
尤其是當他們路過新津大城的時候,只是遠遠地看到了昔日風語行省的五大名城之一,化作了一片焦土,恢弘的城墻早已坍塌,一根根冰刺上掛著抵抗軍死去的強者尸體,城內的房屋,神殿,高樓大廈也全部都被毀掉,一些地方甚至還燃燒著火焰…
云夢人看的目齜欲裂。
林北辰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消失不見。
這是他來到了這個世界之后,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戰爭的殘酷。
這要比他在前世的各種影視劇、災難片中的畫面,更具有震撼性和沖擊力。
當夜,月明星稀。
天空中盤旋著黑鴉。
遷徙的云夢人在距離新津大城三公里之外的一處視野開闊地安營扎寨。
按照慣例,休息三個時辰,然后就要立刻啟程。
戴子純等武道宗門們,終究還是忍不住,抱著一絲絲的僥幸和期待,前往新津大城中,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幸存者…
王忠則是鬼鬼祟祟地拉著光醬,渣虎,還有蕭丙甘,朝著新津大成中走去。
二人二獸臉上的表情,要多猥瑣有多猥瑣,仿佛是要去探險一樣。
林北辰懷里抱著小二和小三,一邊喂奶,一邊噴吐煙圈。
不知道為什么,這兩天他的心情,突然開始煩躁。
一種不知道從何而來的躁郁,猶如泉眼泛水一樣,難以控制地將他整個人都填充。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
身后十里左右,烏云翻滾,似是滔滔濁浪淹沒天空。
兩輪血月懸浮虛空,在烏云之中若隱若現。
那是容主教在背后如幽魂一般跟隨,等待著完成約定,取回海神之淚。
一開始,云夢人還不太習慣這種如芒在背的尾隨。
但現在大家都已經習慣。
很多時候,反而會把容主教當成是傳說故事里的反派一樣,調侃幾句,非常的輕松,一些膽大者,甚至朝著遠處青色巨蛟的方向比劃中指和咒罵。
“難道是因為她?”
林北辰的心中,浮現一絲困惑。
但他很快搖搖頭。
可以百分之百確定,自己的煩躁,絕對不是因為這個海族老女人。
那是因為誰呢?
林北辰吐出一個煙圈,有一陣陣的煩躁涌上心頭。
他抱著小二和小三,正要轉身回到帳篷離去…
突然,他感應到了什么,扭頭朝著千米外看去。
月光下,千年古樹的樹冠上,一個黑色的身影靜靜地站立,隔著千米的距離,正朝著林北辰所在的位置看過來。
四道目光隔空對視。
林北辰的身形一震。
一股奇異的感覺彌漫心頭。
那種目光好像是掌握眾生靈魂的神靈,在看著一個即將被押解刑場的囚徒。
等到再凝目觀察時,那人影已經消失不見。
“剛才絕對不是眼花。”
林北辰心中一動,施展身法,騰躍而起,幾個起落之后,就來到了這千年古樹的樹冠。
舉目四望。
周圍并無絲毫異樣。
空氣中沒有任何力量波動的殘留。
“那個身影,有點兒熟悉。”
林北辰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個人的名字。
而也是在這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自己這兩日心煩氣躁的原因。
“看來,前路注定要不平靜了。”
林北辰心中有了一絲覺悟。
后半夜,戴子純等人返回。
城中并沒有發現任何的幸存者。
從幾人的臉色來看,顯然城中的慘狀,要比眾人在之前的那些小規模城鎮更加凄慘。
而在眾人開拔繼續上路之前,王忠等人也回來了。
老管家的表情平靜,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林北辰卻從這狗東西的眼神深處,看到了一抹奇異的味道。
接下來又是半日的急行軍。
等到第二日中午安營暫歇的時候,林北辰又感受到了那一抹冰冷中帶著淡淡殺意的目光。
他回頭時,看到山谷一方的峭壁上,那個昨夜看到過的身影,又出現了。
這一次,他看的更加清晰。
那是一個女子的身影。
有些嬌小。
身段越發的熟悉。
林北辰嘆了一口氣。
他正要有所表示的時候,那身影又消失了。
林北辰又嘆了一口氣。
“最好不是你吧。”
他看著那峭壁的方向,若有所思。
半個時辰的休息之后,眾人繼續開拔。
夜晚降臨。
又是一個月色美好的夜晚。
位于山坡上的營地里,無比的靜謐。
就連吵鬧的小孩子們,也都入睡。
所有人都在抓緊時間休憩,恢復體力。
林北辰一個人躺在帳篷門口的躺椅上,一個人發呆。
當那種煩躁的感覺傳來,他感應到了奇異的目光,抬頭看時,果然又看到了,百米外的高大古樹的樹冠之巔,那個嬌小的身影,又出現了。
這一次,除了陰影中模糊的面孔無法看清楚,女子的身形越發明晰了。
他心中不可遏制地閃過一絲巨大的失落失望。
那個站在樹冠之巔的女子,靜靜地看著林北辰。
她緩緩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然后身形躍起,猶如飛翔的鳥雀一樣,朝著山脈深處飛去。
“光醬。”
林北辰一聲召喚。
一身肌肉和銀色光亮皮毛的光醬,瞬間解除了隱形狀態,出現在了身邊。
“我去山中散散心,你通知王忠,如果部隊開拔,不必等我。”
他說完,施展身法,朝著女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吱吱?”
光醬還想要在寫字板上問什么的時候,林北辰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離開營地千米。
巨大的劍翼瞬間出現,林北辰身影騰空而起,急追了下去。
越過數座山脈。
數座陡峭劍峰,出現在了暗夜大地山脈之中。
那女子身形俯沖而下,落在了最中央一座千米之高的劍峰頂部,在只有不到十平方米的磨盤峰巔停了下來。
林北辰亦俯沖落下。
身形站定。
兩人之間相隔不到十米。
一抹陰云征兆遮擋住了部分的月光,很偶然地將小小的磨盤峰巔一分為二。
林北辰站在月光之中。
而對面的女子,恰好在陰云的投影之中,看不清面容。
但看不看得清已經沒有了意義。
因為林北辰已經知道對面的人是誰。
山風獵獵。
初冬的風,如此冰冷,好像是能將一顆滾燙的心逐漸冰凍一樣。
四目相對。
林北辰想要笑,卻發現自己根本笑不出來。
其實在昨夜看到這個身影的時候,林北辰就已經想明白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許多一直都盤旋在腦海之中的謎團,一瞬間撥云見日有了答案。
他嘆了一口氣,道:“沒想到,再次見面,竟然會是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這樣的方式。”
對面的女子,雙手捧胸,也嘆了一口氣,道:“如果不是你一次次破壞我的大事,我也不想以這種方式,和你見面。”
林北辰道:“所以,你是來殺我的嗎?”
女子道:“如果你接受我的條件…不,準確的說,如果你接受我的建議的話,我們之間,也并非是一定要分出生死。”
“什么條件?”
林北辰道:“白嵚雲同學,我還是更喜歡這么稱呼你,你的建議,不會是讓我還錢吧?”
月光撥開陰云。
磨盤峰巔被清冷的銀月光輝完全籠罩。
女子的面容在月光的照射之下,清晰而又精致。
宛如瓷娃娃一樣的容貌,讓很多人一看就會不由自主地為之傾倒,哪怕是看起來猶如涉世未深的少女一樣,但她的胸部卻發育的超過了這個年齡段該有的雄偉,更難得的是還絲毫不顯得累贅或者比例不協調,反而讓這少女,有了一種奇異的、極易讓人瞬間沉淪的魅力。
不是小富婆白嵚雲,又是誰?
曾經第三初級學院四人組中的高人氣一員。
本該在朝暉大城中上學的她,今夜卻展露出了武道大宗師級別的修為,以這樣一種方式,出現在了林北辰的面前。
“嘻嘻,你說那十萬金幣嗎?”
白嵚雲毫不在乎地道:“對我來說,如同糞土,當然不值得我不惜暴露身份,來見你一次。”
“那是什么呢?”
林北辰緩緩地問道。
白嵚雲笑了笑,道:“我希望你不要出現在朝暉大城,如果你能改道離開北海帝國的話,我會非常感激你的成全。”
“這算不算是你最大程度的退讓了?”
林北辰道。
白嵚雲很認真地點頭,道:“算。”
林北辰道:“那么,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你也是千草行省衛氏的人嗎?”
白嵚雲很認真地想了想,道:“是,也不是。”
林北辰嘆了一口氣,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打啞謎,這多沒意思呀。”
白嵚雲揉著胸,笑瞇瞇地道:“我和千草行省衛氏是利益共同體,各取所需,相互合作而已,從這個角度來說,我算是衛氏的一份子,但從如果是針對你剛才的那個問題,我并不是衛氏的人,因為嚴格意義上行來說,我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林北辰用中指揉了揉眉心,道:“所以,你是那個站在千草行省衛氏身后的…神,是嗎?”
白嵚雲回答道:“如果你指的是那個與衛氏合作,共同對抗劍之主君,試圖推翻北海帝國的統治,建立一個新的帝國和信仰的天外邪神的話…沒錯,是我。”
哪怕是林北辰之前就已經猜到了這個答案,但聽到這樣的話,從白嵚雲的嘴里親口說出來,他還是感覺到了一瞬間的呼吸困難。
真的是她。
“所以,當初附身沈飛,引誘李濤和陶萬成的邪神,是你?”
“是我,不夠附身之說并不準確,沈飛入魔,只不過是承受我一絲力量分身投影而已。”
“北荒山上,你和老韓看似有驚無險地逃脫墮落冒險者的追擊,安全下山,其實也不是運氣好,而是在老韓昏迷的時候,你把那些追殺你們的冒險者,全部都解決了,對嗎?”
“嘻嘻,既然你現在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回溯追原,也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沒錯,的確是如此,我本來想要殺了韓不負,但后來一想,若是自己一個人逃出去,反而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懷疑,帶著昏迷的他,是一個很好的掩護,起碼老韓可以幫助我吸引別人的注意力。”
白嵚雲毫不掩飾地道。
“城中數次針對我的刺殺,以及那些入魔的刺客,也都是你暗中操控?”
林北辰又問。
“不錯。”
白嵚雲干脆利落地道:“那個時候,我就感覺到了你的威脅,所以想要殺了你。”
“為什么自己不動手呢?”
林北辰道:“以你這種程度的實力,當時要殺我,一定非常簡單吧。”
白嵚雲有問必答,道:“沒有親自出手,一個方面是因為你的身邊,有一股令我也感覺到危險的氣息,一直都在暗中保護你,另一個方面是因為秦憐神在云夢城,當時的我只是剛剛真身降臨不久,并沒有完全適應這個世界,不想因小失大,被秦憐神察覺到端倪。”
“你害怕秦主祭?”
林北辰道。
“廢話。”
白嵚雲沒好氣地道:“那個女人,可是連正統神靈都能屠掉的瘋子,雖然如今已經境界跌落,不如昔日之威,但我羽翼未豐之前,也要遠離她的嗅覺范圍。”
原來秦主祭的威懾力,竟然這么強嗎?
林北辰又道:“那后來的曹破天,白海琴師徒入魔,天驕頒獎典禮上發生的一切,米如煙和岳紅香的入魔,其實也都是你策劃的?”
大家晚安。
是的,我又在調整作息了。
請:m.3zm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