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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知會,幸會【中】

  凌錦此刻看向劉睿影的眼神,像極了盯上獵物的狼。不過從她眼處流露出的暗光,卻又像是一只正在享受午后暖陽與清風的慵懶貓咪。

  平心而論,貓和狼這兩種生物無論是外貌,氣質,還是生活習慣,差距都太大。這兩種動物很難找到什么共同點,更不用說用來比喻一個人。

  兩種極端的動物放在一個人身上,就顯得十分沖突。

  但劉睿影此時此刻就是這樣的感覺,他確信自己的感覺精準無誤。

  身為被狼盯上的獵物,他當下想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逃跑。不管能逃多遠,跑的會不會有狼快,他都要這么做。

  不逃就是等死,而逃了或許還有生的希望。

  但若是劉睿影看到一只在屋檐前,縮成一團,瞇著眼睛,翻開肚子,正在曬太陽的慵懶的貓他定然不會逃跑。

  反而會蹲下身子,用手輕輕地撓著它的肚子。

  貓收到了愛撫,舒服的叫出聲來。劉睿影感受到手上的觸感,也會得到該有的慰藉。

  可是貓和狼共存的時候,他該如何選擇?

  劉睿影沒有想好。

  這貓雖然可愛,但毛下的利爪也很是傷人,最恐怖的不是狼看起來明顯兇殘的樣子,是可愛的貓咪卻有著殺人的兇器的危險。

  比起狼,貓更顯得傲氣,它似乎只為自己,養過貓的都知道,即使從小將其養大,若有別人待遇更好,貓會毫不留情的走掉。

  它們只是缺一個伺候它們的奴仆。

  這種表面可愛,實則冷血的,比表面冷血的狼更為讓人防不勝防。

  將衛啟林的名號抬出來,也只是為了震懾凌錦而已。

  顯然,劉睿影沒有達到他所想要的目的。

  歸根結底的原因,是他還不夠了解女人。

  無論凌錦是什么典獄也好,是十八典獄提調總長也好,她首先是一個女人,其次才有這些個職銜。

  通常來說,女人的生活不需要那么多的刺激與興奮。雖然歐小娥喜歡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用最鋒利的劍,那是因為她還不算是個女人。

  只有女孩子還會這么干脆颯爽,成為女人就會有許多顧忌,無論是情感還是事業,都是性格跳脫的牽絆。

  凌錦早就成為了女人,所以才會在迥然一身的時候仍然讓旁人將自己稱作“夫人”。

  當成為了女人之后,就不會去想著做些什么越軌出格的事情來當做生活中疲乏,煩惱,以及許多未完成的念頭的調劑。她只希望能夠安穩,即便這安穩顯得很是平凡、乏味,也可以被寬恕和接受。

  劉睿影只看到了凌錦身為的詔獄總提調一面,卻忽略了她身為女人的一面。但這也怪不得他,畢竟劉睿影還是個少年。少年就該和少女打交道,所以他能和歐小娥在極短的時間內成為極好的朋友。

  而女人顯然超越了他的理解范疇,或許等他成為男人之后才會夠體會得到。

  “老十三給你看了一封信,我這里也有一封信給你。”

  凌錦端詳了劉睿影許久后,才從錦緞被褥下面拿出了一個信封說道。

  她先是將案幾上的兩個酒杯分到旁側,而后把信封放在了正中央的位置。還不等劉睿影伸手拿去,凌錦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那兩只酒杯全都壓在了信封上。

  劉睿影很是無奈…心知凌錦是無論如何都要讓自己喝下這兩杯酒了。

  信封在酒杯下面,想要打開信,便得端起酒杯。

  這酒杯既然已經端起,哪里還有重新放下的道理?

  自然是要喝下肚里去的。

  一時間,卻是陷入了兩難之境。

  正在苦思對策之際,劉睿影忽然發現這信封上寫著“煩請凌夫人轉交劉睿影省旗”,落款竟然是中都查緝司的掌司,衛啟林大人。

  劉睿影覺得自己的臉頰開始火辣辣的痛…連帶著渾身上下都開始有種止不住的瘙癢。

  本來奇怪的坐姿已經讓他很是難熬,現在身上的不適讓他險些失去平衡,從榻上掉下來。

  千鈞一發之際,劉睿影手扶案幾,身子往后靠去,算是止住了頹勢。但如此變動之后,他卻是和凌錦一樣,斜靠在了榻黑色上。

  目光掃過其余仍站在“三長兩短堂”內的十七位典獄,他們一個個都神情復雜的看著劉睿影。眉宇間隱隱含著怒色。

  劉睿影悄然嘆息,畢竟這不是他的本意。任何一個人只要識字讀過書,想必都不會這樣沒規沒矩。

  現在他卻是在這方面,做了詔獄第一人。

  好在傅云舟的前車之鑒還在,讓這十七人很是忌憚,沒有誰再敢開口去出言不遜。

  “這是衛啟林大人給我的信?”

  劉睿影問道。

  “你覺得我會騙人嗎?”

  凌錦玩味的問道。

  “凌總提調當然是不會騙人的…”

  劉睿影回答道。

  這句問話他總覺得哪里有些奇怪,但還是回答了出來,即便有些違心,可也不能說她會騙人吧?

  “劉省旗也是看過《羅織經》的,“羅織”二字便是斷章取義,機敏詭詐,無中生有。而我卻是能把《羅織經》倒背如流,你說我會不會騙人呢?”

  凌錦再度問道。

  “那…就算是會吧…”

  劉睿影扯著嘴角說道。

  先前奇怪的坐姿讓他的左腿開始抽筋,這會兒正是軟、麻、酸、漲、痛,五感混雜。

  “到底是真是假,劉省旗還是親自過目了再說。”

  言畢,便轉過頭去,對著為首的典獄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過來,不知交代了什么機密要事。

  以劉睿影的耳力,若是他想聽的話,自是可以聽到的。但是他因為左腿的難受,卻是無心琢磨。

  看著信封上的字,竟是連腦袋都有些發昏…

  思量再三,劉睿影伸出雙手,同時端起酒杯,左右開弓,將這兩杯酒一飲而盡。

  不過他在喝下去的時候,還是有意避開了凌錦的唇印所在。

  眼看酒杯落桌,凌錦右手虛引,做出個“請”的手勢。劉睿影便拿起信封,拆開閱讀。

  內容不長,簡明干練。

  劉睿影片刻就已看完。

  “怎么樣,這算不算是知會過你的掌司大人?”

  劉睿影頗為沉重的點了點頭。

  身體無意識的遠離了案幾大約兩三寸的距離。

  要不是他及時發現了自己的變化,強行停住身子的話,說不定還會離開的更多。

  信中衛啟林的措辭雖然頗為客氣,但字里行間都流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最后一句“凡事爾皆須聽從凌夫人安排遣調”更是讓劉睿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是中都查緝司,天目省下屬的省旗。

  怎么堂堂查緝司的掌司非但不維護自己的部下,反而將他往詔獄這邊推?

  衛啟林在查緝司中的口碑名望向來很好。

  不論是對各省的省巡,還是尚未入流的莫等小吏,都是和顏悅色。有事遇上查緝司中人,家有難處,他還會自掏腰包來幫助化解。

  詔獄也不是頭回傳喚查緝司中人,就連省巡都被叫走過兩位。但無一例外,人前腳剛走進詔獄的大門,后腳就會有人手持衛啟林的名帖前來拜會。

  來人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將個布袋遞給負責此事的典獄,便轉身離開。

  布袋中裝著的只是薄薄一卷書冊,上面寫了這位被傳喚入詔獄的人,在查緝司中做事幾年,立功多少。連何年何月,主動打掃庭院這樣的小事,都會一一記錄下來。完全就是此人的功勞簿。

  衛啟林知道詔獄傳喚的人,已然有十足的罪狀。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將此人的功勞詳盡求實的傳遞過去,希望詔獄能夠秉公審理。

  在不徇私情,不觸規定的情況下,這么做已經實屬不易。自是能夠得到查緝司上下的一直尊重與愛戴。

  但就是這么一位極好的掌司,在給劉睿影寫的親筆信中卻是沒有任何委婉。既沒有像往常一樣,羅列出劉睿影的各種功勞與好處,也未曾有只言片語體現出對他本人的關心照顧,反而是讓他聽從凌錦的調遣。

  這讓劉睿影一時間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顆棄子。

  “所以劉省旗,咱們能繼續先前的話題了嗎?”

  站在第一位的典獄,隨著凌錦落下的話音走上前來。

  手里拿著一塊方巾,劉睿影看不出質地。

  說它是絲帕,未免有些過于厚重。說它是棉布,但卻定然比棉布輕柔。

  這位典獄用方巾把兩只酒杯仔仔細細的擦拭了一遍。

  尤其是沾染了凌錦的唇印位置,更是擦拭了許多遍,直到看不見任何印記。

  隨后,他又重新將兩個杯子倒滿酒,放在劉睿影和凌錦之間的案幾上。

  做完這一切后,凌錦沖著他擺了擺手,這人便不聲不響的退回了原位,負手而立,兩眼平視前方。

  “不知凌總提調說的是什么事?”

  劉睿影反問道。

  他不是故意如此。

  自從進了這詔獄,步入“三長兩短堂”后,撲面而來的事情著實有些太多…以至于他根本分不清凌錦到底指的是什么。

  這就像是一只剛從娘胎里生出來的小馬,與生俱來的天賦使得它已落地就能夠奔跑。但是它卻不知道自己的蹄子上已經被人拴上了一個鎖扣,后面連著綿延無窮的繩索。

  奔跑的雖然歡快,但是鎖扣卻還在別人手里握著,任何事會輕輕一來,這種歡快就會瞬時轉變成為悲劇。

  劉睿影覺得自己在詔獄中正在經歷的,和馴服一匹充滿野性的馬駒一摸一樣。

  當他以為自己反客為主,在傅云舟面前牢牢把握了主動權時,凌錦的突然出現打破了平衡。

  當他抬出掌司衛啟林的名頭時,凌錦在耐心的聽完后卻又拿出了一封衛啟林寫給他的親筆信,再度打破了平衡。

  這種受制于人的感覺來的太過于頻繁,以至于劉睿影都有些麻木。

  無力感堆積到一定的程度時,人就會變得麻木…對于后面會發生的事情,失去了任何期待。

  現在凌錦無論說什么,做什么,劉睿影都只會被動的聆聽、遵從反抗或是耍心眼是毫無意義的,那封衛啟林的親筆信已經把他死死的壓在地上。

  “關于跟你一并回到中都的那些云臺部眾的歸屬問題。”

  劉睿影慘淡一笑。

  之所以把李懷蕾等人安排在祥騰客棧,其實劉睿影有他自己的考量。

  他都想好了在給掌司衛啟林大人匯報時,要想辦法把這些人留在自己的身邊。

  早在博古樓中,那位駐守丁州的查緝司站樓樓長派人前來相助,劉睿影就意識到自己若是想在查緝司中建功立業,完成對袁潔的允諾,那便需要一支得心應手的人馬。

  查緝司內部中人,身上背負的糾葛太多,劉睿影自覺能力不夠,無法掌控,才會在當時謝絕了那位站樓樓長的好意。

  但是李懷蕾等人不同。

  在太上河中以她為首的云臺部中朝著劉睿影跪下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自己想要的人終于來了。

  那一跪,讓李懷蕾和身后的云臺部眾徹底與云臺兩清,從此往后再無瓜葛。

  劉睿影也曾懷疑過這是否是李韻和李懷蕾這一對姐妹在唱雙簧,演苦肉計,不過后來他推敲了種種細節,便否定了這個觀點。

  現在詔獄卻是也在打這些云臺部眾的主意,劉睿影何時費解這位凌夫人的用意。

  “她們在太上河中向查緝司投誠,在下本事今天就向掌司衛啟林大人稟報,由他做定奪。但現在掌司大人有言在先,讓在下聽從凌總提調的遣派,所以這歸屬全憑凌總提調吩咐。”

  劉睿影正色道。

  “哦…但我怎么覺得你好像有些不服氣?”

  端起酒杯,淺淺的咂了一口。

  “在下不敢!”

  劉睿影拱手低頭說道。

  心想耀武揚威也得有個限度!就算這世上沒有幾個人愿意雪中送炭,但也沒有必要如此落井下石吧?

  “是不是看上那幾個姑娘了?”

  凌錦湊近說道。

  她的鼻息噴到了劉睿影的耳朵上,惹得他心里貓爪一般,癢癢的。

  “凌總提調說笑了,在下只是依據掌司大人的指示,公事公辦。并無任何其他的想法。”

  劉睿影說道。

  “給我講講她們,就從那個打頭的李懷蕾說起吧。”

  凌錦再度端著酒杯說道。

  劉睿影開始有些躁郁…凌錦這是在故意針對,明明什么都已經一清二楚的知道,但她卻還是要讓劉睿影重新說給她聽。

  官大一級壓死人,雖然想不通為何掌司衛啟林大人要讓自己聽從這凌夫人的遣調,但劉睿影還是將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對陣當時你可在河面上?”

  “不在。”

  劉睿影回答道。

  “你在何處?”

  “我在喝酒。”

  “你不一直在畫舫中?”

  凌錦的追問如頂針般咄咄逼人。

  “在畫舫中時,我的手也是能夠自由端起酒杯的。但凌總提調問的是我河面上的事情,那時有位朋友答應幫我解決了這個麻煩。”

  劉睿影說道。

  “沈清秋?”

  “正是他。”

  劉睿影點頭說道。

  “你和他很熟?”

  “算不上…博古樓中有過一面之緣,當時覺得他就是個武道修為高深的怪老頭。后來在太上河又重逢時才發現他果然是個武道修為高深的怪老頭。”

  “因為他答應幫你解決麻煩的報酬就是要隨你一道回中都?”

  “凌總提調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再問一遍讓在下敘述?”

  劉睿影終究是受不了這種折磨,語帶怨氣的說道。

  凌錦輕輕一笑,并未有什么不滿,但是也停止了繼續的追問。

  “叫傅云舟來!”

  凌錦吩咐道。

  為首的那名典獄顯然有些愰神,疑疑惑惑的目光與凌錦對視了一眼后,這才急急忙忙的大踏步離開“三長兩短堂”,去尋那剛磕了一百下頭的傅云舟。

  劉睿影隱約覺得方才凌錦的話中有些什么不對,待他還未想明白時,傅云舟已經走進了“三長兩短堂”。

  早就沒了先前的意氣風發,這會兒頭上裹著白布,里面應當是敷著些活血化瘀的藥膏,滲出來卻是一片嫩綠色。

  “凌夫人,您有何吩咐?”

  傅云舟一手捂著額頭,一邊躬身行禮說道。

  他的背脊比先前彎曲的更加厲害,語氣也十分怯弱。

  “無礙吧?”

  凌錦冷漠的問道。

  關心的話卻沒有任何溫度,讓人聽起來反而是一種指責。

  “無礙無礙!煩勞凌夫人掛念…”

  傅云舟連連躬身,卻是一個字都不敢再多說。生怕哪一個字說錯了,卻是還要受這一百個響頭,那可就真是要了他半條老命。

  “那就好。”

  凌錦點了點頭說道。

  “把你第十三典獄的令牌留下,你可以走了。”

  傅云舟猛然抬頭,不可思議的看著凌錦的雙眸。

  “凌夫人…您說什么?”

  傅云舟有些結巴的問道。

  “你已經聽清了,照做就好。”

  凌錦說道,沒有認識商量的余地。

  “敢問凌夫人,為何如此?”

  傅云舟一字一頓的說道。

  在場眾人里,唯有劉睿影不清楚情況。

  留下第三十典獄的令牌,就代表著傅云舟就此失去了典獄的身份,而被詔獄所驅逐。

  對于尋常人而言,只是失去了個伙計,再換一個就好了。不能賣包子,還不能煮餃子了?活人自是不會被尿憋死。

  但對于詔獄以及查緝司中人而言,失去這個身份,就意味著將在三天內死無葬身之地!

  尤其是詔獄典獄。

  他們的手段要比查緝司更加狠厲、殘酷。

  想當年三威軍袁將軍一案,劉睿影作為中都查緝司中人雖然參與了“羅織”的步驟,但最終判定滿門抄斬的卻是詔獄典獄,并且就是這位傅云舟典獄。

  這些內在的種種劉睿影不知道,三威軍不知道,袁潔也不知道。所以才會將所有的怨毒都壓在劉睿影的身上,其實他也只是聽命行事罷了…對于這么做的后果,他不會問,也不敢問。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傅云舟聽后緩緩直起身子,扶著額頭的左手也垂在身側,帶著一抹笑意,頗為平靜的看向凌錦,接著又將目光轉向了劉睿影。

  “我身為詔獄典獄已經十年有五,沒想到卻是輸在一個查緝司的小小省旗手里。”

  傅云舟有些感慨的說道。

  劉睿影雖然分辨不清情況,但傅云舟這句話未免說的也有些過于老套…

  好像做了壞事的人,被揭穿后總要說些什么。但是他們在決定走上歧路的時候,難道就沒有做好任何覺悟?如果有了覺悟,在最后一刻又何必開口?要是沒有覺悟,何必在這里強壯感慨?理應抓住最后一點的機會,為自己努力辯解開脫才對。

  方才這句話,卻是驟然間承認了所有。

  “好你個傅云舟!身在詔獄十五年,竟然會勾結東漢云臺,暗害同僚!今年冰雪尚未消融時我便接到衛啟林轉來的查緝司天目省密報,當時我并不相信,因此簽批留中,并未處理。現在可是你自己承認的。”

  傅云舟情緒激憤,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卻是一口唾沫嗆住,劇烈的咳嗽起來。

  還不等他緩過勁來,便走進來一對身穿鐵衣的詔獄獄卒。

  手持鐵鏈銬鎖,先將傅云舟雙臂反向扭轉鎖起,后又在他頭上套入個鳥籠狀的器具,下連機括,只要獄卒發力拽拉,登時便將傅云舟的咽喉卡死。

  脖頸本就是人身上最為柔弱的部位。

  任憑武道修為再高,這里都會是一處照門所在。

  因此劍客出劍時才會瞄準咽喉,刀客出刀后也會劈向脖頸。

  現在傅云舟如此受制于人,干脆放棄了掙扎,四平八穩的站在原地,冷眼漠視前方。

  “凌夫人,這是傅云舟的典獄令牌!”

  一位獄卒在他身上摸索后將令牌呈交給了凌錦。

  凌錦玉手揮動,這一隊獄卒便壓著傅云舟走出了“三長兩短堂”。

  即將踏出門檻的時候,傅云舟回頭看了一眼那三長兩短一共五張桌案,回想起一個時辰前,自己對劉睿影說的話,竟是忽然仰天大笑起來。

  三長兩短堂,終究還是有人出了三長兩短…只是傅云舟并未想到會是自己罷了。

  狂笑過后,傅云舟發現這并非是去往詔獄大獄的路,頓時開始狂躁起來。

  “你們要把我帶去何處?”

  “尊奉凌夫人令,將你從詔獄驅逐。”

  獄卒回答道。

  傅云舟一聽,渾身勁氣驟然爆發,卻是想要掙脫身上的鐵鏈與鎖銬。

  可無論他如何發力,那銬鎖卻紋絲不動。

  迸發出的勁氣也如石子落深淵般,無影無蹤,一絲漣漪都未曾引發。

  這讓傅云舟很是費解。

  詔獄所用的銬鎖與鐵鏈,他是再清楚不過得了。憑借他的武道修為,想要輕易掙脫雖屬不易,但若是將渾身的勁氣集于一點迸發,還是能夠在眨眼間將所考震斷。

  方才一出“三長兩短堂”,傅云舟便發現行走的方向不對。

  詔獄中,去往一個地方,都只有唯一一條道路,絕不存在可以從別處繞道的可能。

  故而從那時起,他便開始積蓄勁氣,不過最終還是功虧一簣…顯然凌錦對于他這些心思早就有所準備。

  傅云舟被丟出查緝司大門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這十五年,要不是有詔獄典獄這個名頭當做護身符,他已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每一個經手的案子,無論公允與否,總是會讓他結下不少仇家。十五年過去了,仇家又生了小仇家,而小仇家也差不多長大成人。

  一代代人就這么將對他的怨恨當做精神支柱,努力的生存下去。不但要活著,還要活好。這樣才能在有機會發泄怨毒時使得上力氣。

  傅云舟不知道自己究竟倒在誰的暗箭之下,但他很確定三日后,背街的偏僻巷子里,野狗們分食的一堆爛肉,定然就是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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