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在世上,總會有各種各樣的誘惑。
許多人覺得,自己能抵御住誘惑,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實際上,這些人卻是一輩子都活的極為痛苦。
不過活的痛苦的人都會短命。
這也算時老天爺給了他們一絲憐憫。
況且,為什么要去抵御誘惑?
誘惑本就是自己發自內心深處最想做的事情。
人如果不做自己最想做的事,不但會不開心,還會短命。
所以放開身心,隨著誘惑去就好了。
這樣不但快樂,且更長壽。
對于金爺來說,獵鷹和酒就是他的誘惑。
金錢也不例外。
但人卻不是。
因為誰都會死。
只是死法不同,時間不同罷了。
如果這次是他親自去馴鷹,或許死的人就是他。
并不是他對自己義子的死滿不在乎。
而是他早就把這些想的極為透徹。
但在當下,最大的誘惑不是誰殺了他的義子,也不是那些沒有完成馴養的獵鷹,而是一場還未開始就被打斷的酒局。
金爺重新讓那人準備號令。
那人再度高高舉起了右臂。
“開始!”
那人重重的揮下胳膊說道。
金爺一碼當先,端起海碗就灌進了肚中。
他還是改不了自己愛喝快酒的本性。
喝完之后,雙手捧著碗,往桌面上一放。
隨即得意洋洋的笑了起來。
時間還有的是。
劉睿影不緊不慢的喝著。
可是金爺的笑容卻是被小機靈打破了。
因為他笑著笑著,看到小機靈的碗竟然早已空了。
小機靈喝酒的速度卻是比他還要快!
“你們好好說,他可有作弊?”
金爺指著小機靈身后的人問道。
所有人盡皆搖頭。
眾目睽睽之下,小機靈就算再機靈,也是沒有辦法弄虛作假的。
劉睿影看的很清楚。
小機靈的確是喝了下去。
他的喉嚨很是詭異。
就像是一道水閘。
任何人喝酒,都得先把喝進嘴里,再咽下去。
即便是金爺也不例外。
他喝得快,是因為他嘴大。
而小機靈卻是不用吞咽。
酒水這樣像江河一般,滾滾而流,全都進入了他的肚子里。
如此神奇的喝酒之法,劉睿影還是第一次見到。
不過此刻他也沒有多余的功夫去贊嘆。
畢竟自己面前還有大半碗酒擺著。
其實一盞茶的功夫,喝掉這一碗酒倒是綽綽有余。
只不過一旦有了規定。
人做起事來,就難免會覺得束手束腳。
劉睿影這個人也不例外。
喝酒這件事,也不例外。
喝過了四碗酒之后,恰好過去了一個時辰。
金爺放下酒碗,讓仆從拿來一條雪白的毛巾。
把自己的嘴和胡須上沾染的酒漬徹徹底底的擦拭了一遍。
“先喝到這里,晚上再比!”
小機靈點了點頭。
劉睿影自然也沒有什么意見。
若是一直比下去,他恐怕會輸的很慘。
就像上次在陽文鎮時參加晉鵬的壽宴一樣。
金爺起身徑直朝門外走去。
眾人也都心照不宣的跟在他后面。
“你為什么說我是你朋友?”
劉睿影對著小機靈問道。
“你也可以選擇不當我的朋友。”
小機靈笑著說道。
“若我只是個普通人,或是像你一樣的游俠,我看到當你的朋友,甚至還會感到榮幸。”
劉睿影嘆了口氣,頗為感慨的說道。
“可你現在卻是查緝司的省旗,所以不能和我這樣的浪蕩閑人交集過密?”
小機靈接著劉睿影的話說道。
這也的確是劉睿影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的話。
也正是他感慨的緣由。
“不過還是要感謝你。”
“我的朋友從來都不會對我說謝謝。”
“那他們都是怎樣的?”
劉睿影問道。
“他們只會請我喝酒。”
“有機會我一定請你喝酒!”
“不,昨晚我躲在床下時,你卻是已經請過我喝酒了。”
小機靈搖了搖頭說道。
“你付了十兩銀子的酒錢,卻是算不得我請。”
“我的朋友向來如此。他們請客,我掏錢。”
小機靈笑著說道。
“雖然有點趕鴨子上架的嫌疑,不過看來我已經是你的朋友了。”
劉睿影也笑著說道。
“我的名頭雖然能讓我有喝不完的酒,但名頭這東西只是給外人看的幌子。對于自己的朋友,卻是一文不值。一文不值可是換不來酒的,所以我只好自己掏錢買。”
劉睿影點了點頭。
有時候友情就是來的如此突然,不講道理。
但卻又極其真實。
就如那桌上的酒,被一口一口的喝進肚里。
朋友之間的感情,便也是如此一點一點的彌散在骨血之中。
不過令人可悲的是,現在這世道,真朋友太少,但真仇人卻又太多。
朋友之間會越來越親密。
但越是親密,也就越是會造成矛盾。
兩個人有多快的能變成朋友,也能有多快的化為仇敵。
這一定是相互的。
親密的人之間,總是會沒大沒小。
甚至七大姑八大姨也能用來當做玩笑打趣。
但仇敵之間卻不會。
兩個人結仇越久,反而越是會互生敬佩。
不過越是不能成為朋友的人,成為朋友之后卻是要比那些看似融洽的人長久許多。
劉睿影在這座礦場上的雜貨店,飯館,棺材鋪,在追查四百萬兩餉銀的下落時和小機靈成為了朋友。
這一點誰會想到?
最奇怪的時候,和最不可思議的人成為了朋友。
只有用命中注定四個字才能解釋的過去。
金爺已經走到了門口。
遠遠地,他就看到門口地上躺著的尸體。
尸體的姿勢很安詳。
腦袋枕在臺階上。
雙手交叉,橫放于胸前。
只有腦門上的一把刀高高聳立著。
尸體其余的部分,已經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沙土。
這是被風刮來的。
先前一進門的時候,劉睿影就覺得金爺的府邸里有些奇怪,但又說不出是哪里。
直到現在,卻是才恍然大悟。
金爺的府邸里,竟是沒有一絲風沙。
只要你踏進了府邸的門,外面如刀的風沙便再于你無關。
所以他的前院里才能栽種著各式各樣的珍惜花卉。
這些話各個都嬌嫩無比。
是絕對經受不住如此猛烈的風沙的。
但金爺前院里的花,卻是盡皆都嬌艷欲滴,沒有受到絲毫的印象。
這座府邸仿佛就是風沙的克星。
它們只會環繞著咆哮,卻是不敢越雷池半步。
金爺付下身子,用先前擦嘴的那條雪白的毛巾,輕輕的撣去金世羽臉上的沙土。
待大塊的沙土剝落之后。
金爺開始用手指頂住毛巾,一點點的擦拭起金世羽的面龐。
從額頭到鬢角,再到下頜,脖子。
裸露出來的每一寸皮膚都被金爺擦的干干凈凈。
就連倒灌在鼻孔里的沙土,也都很小心的掏干凈。
沒有一個人走上前去。
這是他們父子的獨處時間。
劉睿影從側面看到金爺的嘴唇不斷的蠕動。
似是在說話。
但每一個字剛出口,卻都被風沙吹向了遠方,沒有一個人能聽見。
待整張臉全都擦干凈之后,金爺停住了手,望著金世羽干凈的臉龐微微出神。
繼而他笑了。
隨即一把將插在金世羽腦門上的刀拔了出來。
而后把那條毛巾疊成一個窄窄的帶子,綁在了他的腦門處。
“把公子抬回他的臥房。”
金爺站起身來吩咐道。
護院總管帶著幾人應聲而出。
他們抬起公子的尸身,徑直朝后面走去。
金爺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中。
只不過在就要邁過門檻的時候,他猛然回頭望著正后面的遠方。
隨即用右腳在地面上狠狠的剁了幾下。
“今天的風真大啊!”
金爺晃了晃腦袋說道。
每個人都看到他的臉上有兩道黃土色的痕跡。
那是淚痕沾染了風中的沙土之后留下的。
只不過沒有人提醒金爺。
一位侍從打了一盆水端來。
盆邊還搭著一條雪白的毛巾。
金爺用水洗了把臉。
臉上的土黃色痕跡頓時消失不見。
洗完臉之后,他卻是沒有擦干。
只是把盆邊搭著的那條白毛巾隨手搭在了肩上。
“你們也洗洗吧,風真是太大了…”
眾人紛紛附和著,說風的確是太大了。
其實他們明明沒有走出府邸半步,卻是哪里來的風沙?
只不過當他們走到水池邊,看到旁邊放著一沓雪白的毛巾時,頓時明白了金爺的用意。
每個人都象征性的用手沾了沾水,隨即拿了一條白毛巾,像金爺那般搭在肩頭。
小機靈也不例外。
看到劉睿影和華濃也不例外。
而小機靈卻是在和金爺說著悄悄話。
只見他嘀咕了一陣,金爺就掏出了那柄他剛剛從自己義子腦門上拔出的刀交給了他。
小機靈拿著刀,轉而走向劉睿影。
“認識嗎?”
小機靈問道。
劉睿影讓華濃把昨晚從那位陽文鎮查緝司站樓中人腦門上拔下來的刀取出遞給自己。
“認識。”
劉睿影拿著刀說道。卻是和小機靈手上的刀一模一樣。
刀身與刀柄都是一體打造的。
而且沒有開刃。
雖然兩人身上的同一個位置都插著同樣的一柄刀。
但死法卻截然不同。
劉睿影的那位部下,是已經死去過后,才被插上了這把刀。
而金世羽卻是被這把刀,一刀穿腦斃命。
自幼生活在這里的金世羽,可不是金爺府邸里前院中的那些花朵。
應該是飽經風霜的打磨和滄桑的歷練才對。
況且他還有小機靈親自傳授的身法。
即便是力戰不敵,也該是足以自保才對。
可是他卻被人迎面一刀穿腦。
這說明金世羽死前,一定和這人面對面站著。
并且距離很近。
因為這不是一把長刀。
它只比成年的手掌稍微長了三寸有余。
金世羽會和什么樣的人站在如此近的位置且毫無防備之心?
一定是熟人。
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熟人。
再要好的朋友,也不會面對面的站在這樣近的位置。
就是讓劉睿影和蕭錦侃貼的如此之近,想必兩個人都會很不舒服。
“這位金公子你很熟悉嗎?”
劉睿影對著小機靈問道。
“我一共來了金爺這里三次。算上這次三次。”
“第一次的時候,金世羽還小。第二次我來的時候,他纏著我教他如何飛上房頂。我便多住了幾日,教會了他。后來便再沒見過。沒想到這一次來,卻就是永別…”
小機靈接著說道。
劉睿影看出他很是惋惜。
因為小機靈不會不明不白的把自己的絕學傳授給一個庸才。
金世羽想必也是個天賦卓越的年輕人。
假以時日,起碼他的身法修為不會在小機靈之下。
怎奈何天公不作美…
庸庸碌碌的人,往往能年逾古稀。
像這驚才艷艷之輩,卻總是早亡。
“我本想來問問金爺,是否知道什么和這刀有關的事情,現在看來卻是多此一舉了…”
劉睿影嘆了口氣說道。
若是金爺知道這刀的來歷,那他的義子便不會死在這把刀下。
所以劉睿影這一趟,除去喝了不少酒,看了不少花兒以外,算是白跑了 “我們先過去看看情況。”
所有人都聚集在前廳中。
金爺端坐在主座上默不作聲的沉思著。
其余眾人沸沸揚揚的喧鬧。
都在嚷嚷著,說要為公子報仇!
金爺雖然低著頭。
但他的耳朵卻全神貫注的聽著每一個人的言語。
雖然他不動神色。
可是現在這座府邸內,除了他自己,和那幾十只獵鷹以外,他卻是誰都不信。
“好了!這不是今天主要的事情!”
待眾人議論了一陣之后,金爺起身說道。
這些人在這里的吃穿用度都靠著金爺供給。
遇到了這樣的事情,自然要義憤填膺的大說一通,表明心跡的同時也是為自己洗脫嫌疑。
金爺自然也是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他也給了眾人一些時間來盡情的信口開河。
“今天最主要的事情,是小機靈來了。不光是他,還有兩位新朋友!”
金爺朗聲說道。
眾人卻是紛紛從剛才那股悲憤交加的情緒中走了出來,連連拍手稱好。
“一個時辰后,前廳大堂,咱們為小機靈以及兩位新朋友把酒接風!”
待眾人的叫好聲落下,金爺才接著說道。
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
眾人便逐漸散去。
“你可認識這把刀?”
金爺走到小機靈的身旁問道。
“我不認識…”
“那你的朋友…”
金爺指著 “他來此地,本也是想來問問你是否認識這把刀的。”
金爺滿臉詫異的望著劉睿影。
“在這把刀下,也死了我的一個人。”
劉睿影緩緩掏出他手中那把一模一樣的刀,對著 “看來我們現在都有了相同的對手。”
金爺笑著說道。
手腕一抖。
這把刀就被他釘在了正堂中央的一副畫上。
那是一副秋后狩獵圖。
那把刀,正好釘在天空飛著的一只獵鷹上。
既然有了相同的對手,那此刻劉睿影與金爺即便算不上朋友,卻也成了聯盟。
“那位老板娘,金爺可是了解?”
劉睿影問道。
雖然金爺說了讓他叫自己老金,但劉睿影卻不會如此自來熟。
“你說那位那位老板娘啊…”
金爺拉長了聲調說道。
這座礦場只有一家店。
所以也就只有一位老板娘。
卻是決計不會混淆的。
“她是我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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