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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見出觀往

  “你沒事吧?”

  劉睿影再度睜眼開眼時,已經是隔日的黃昏。

  床頭站著酒三半與歐小娥正在一臉擔心的望著他。

  他的意識有些朦朧,早已不知今夕何夕。

  甚至連酒三半和歐小娥站在他的床前都令他十分的驚慌。

  因為這這兩張臉讓他熟悉又陌生,一時間根本想不起來是誰。

  他的喉嚨很干。

  就像當時的杜彥,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即便是想咳嗽一聲,卻也沒能咳出來。

  看樣子,他前面是睡著了。

  連靴子都沒脫,就這樣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一般只有喝醉酒的人才會如此,不脫衣服鞋靴,直挺挺的往床上一躺。

  但是劉睿影很清楚自己沒有喝醉。

  不僅是沒有喝醉,就連一滴酒都沒有喝。

  這會兒他雖然醒了,能感覺到鼻翼傳來的呼吸,自己的脈搏,和眨眼時端在的黑暗。

  但是他的意識仍然沒有完全蘇醒。

  就像身處于一個冰窟窿中,不斷的下墜。

  過了許久,腦中的記憶在和眼前的面貌重疊在一起。

  “是你們啊…”

  同時艱難的想要從床上起來。

  他用胳膊肘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想要先將身子側過來,而后就能扶住床頭,讓腿重新落在地面上。

  只要最后在用手把上半身撐住,他就算是完完全全的坐在了床沿邊。

  劉睿影覺得就算是仍舊沒能站起來,坐著也比躺著好。

  至少看上去,要比躺著有精神得多。

  雖然劉睿影現在一點精神都沒有,渾身軟綿綿的像云彩,但他著實不愿讓外人看出他此刻的真實情況,所以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

劉睿影看向窗外,發現外面仍舊是黃昏  殊不知,這黃昏卻已經是隔了一日。

  自從劉景浩和杜彥走后,他已在床上整整昏睡了十二個時辰。

  黃昏時分本就是劉睿影最喜歡的天氣。

  早晨濕霧彌漫,讓一切都看的并不真切。

  下午陽光太強,卻是刺的他睜不開眼睛。

  唯有這黃昏時分,太陽稍稍開始下沉。

  既有午時的晴朗,光線卻也變得更加柔和,讓人心生愉悅。

  更何況,黃昏著實是一天里最輕松閑暇的時間。

  無論是種地的還是當差的,此時卻也都停了活計。

  要么回家,要么三五成堆兒的去點幾個小菜,小酌兩杯。

  不管白天有多么的落魄與繁忙,卻是都隨著這漸漸西去的陽光而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只有歡聲笑語。

  但是今日,劉睿影卻不太喜歡黃昏。

  因為他的心情很不好。

  心情很不好是由于心里的事太多。

  若是能夠一件一件的想清楚,也好。

  若是能夠一劍一劍的全都劈開斬斷,更好。

  可是他想不清楚。

  既然想不清楚,也就無從下手去劈開斬斷。

  這些問題就像一個個石塊壓在他的心口。

  要是讓他一直躺在床上,或許還能舒服些。

  可是現在酒三半和歐小娥卻是把他叫了起來,因此他每走一步都覺得胸口悶悶的,沉沉的,不得不張大了嘴拼命的想要多吸入一些空氣才好。

  “昨日你們去了哪里?”

  劉睿影強行打起精神問道。

  “我們去了博古樓最繁華的地方。”

  酒三半眉飛色舞的說道。

  “哪里是博古樓最為繁華的地方?”

  劉睿影摁著自己的太陽穴說道。

  他覺得自己頭兩邊的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

  “不知道,就是一條街,很長很長,里面什么都有!”

  “酒也有?”

  劉睿影問道。

  “當然有!讀書人喝酒也是很愛喝酒的!”

  “不僅有酒…還有…姑娘!”

  酒三半我那個劉睿影的耳朵旁邊湊了湊說道。

  “姑娘?博古樓的姑娘?”

  劉睿影以為是博古樓中讀書的女子,沒想到酒三半說的確實另一重意思。

  “你竟然和歐小娥去找姑娘?”

  劉睿影笑著搖了搖頭。

  這一笑,令他覺得心中的郁悶好了不少。

  “誰說只有你們大男人才能去喝花酒?”

  歐小娥不滿的說道。

  “是極是極…本就沒人規定這些,況且那些地方只要有錢,別說大男人或小姑娘了,就是老太監去了又有何妨?”

  劉睿影一攤手說道。

  這話卻是把酒三半和歐小娥都逗樂了。

  “你為什么睡了這么久?”

  酒三半問道。

  歐小娥秀眉微蹙。

  她能感覺到劉睿影明顯不想談論這個話題,酒三半倒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過若是就能如此糊弄過去,那他也就不是酒三半了。

  酒三半喝酒的葫蘆又大又深,代表他喝酒的態度也異常認真。

  其實不光是喝酒,他對所有事都異常認真。

  前提是,這事要是他所在意的。

  劉睿影是他在意的人,劉睿影的事自然也是他所在意的事,因此他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

  “我也不知道,就是很累…”

  他沒有說謊,他確實很累。

  雖然這累是因為他體內的陰陽二極崩潰,大宗師法相取代了一切。

  但若是解釋清楚這所有,豈不是讓他更加的累?

  酒三半聽聞后點了點頭。

  他并不思考劉睿影是否說了實話。

  他只想要一個答案。

  一個劉睿影親口說出來的答案。

  只要劉睿影說了,哪怕這答案再離譜,再不可思議,他卻是都會相信。

  “昨日博古樓內有什么動靜嗎?”

  劉睿影問道。

  “一切照舊。”

  歐小娥說道。

  “而且隨著文壇龍虎斗的臨近,好像還更加熱鬧了不少。”

  聽到‘文壇龍虎斗’,劉睿影卻是又突然那想起來了湯中松。

  這位跑到哪里都不安分的主兒,也不知現在正在做什么。

  想必剛到的幾日,應該是有不少的事情要忙活。

  依著湯中松的性子,他一旦忙完定當會在第一時間內就來找自己的。

  不過現在,劉睿影卻是想出去走走,轉轉。

  他看到屋外的樹搖動的幅度要比先前大了些。

  晚風總是讓人舒適。

  所以他想要出門去。

  他看了一眼蕭錦侃屋子的方向,腳步略作遲疑,但終究是沒有邁步。

  劉睿影說過,要等自己的事情辦完再去找他喝酒的。

  如今,這事情還沒有開始辦理,就去找他喝酒,豈不是讓自己有些言而無信?

  “那條最熱鬧的街市個不錯的去處。”

  歐小娥說道。

  她看出了劉睿影有些糾結。

  這種糾結她也有過,誰都有過。

  因為這樣的糾結很快就會化為煩躁郁悶。

  煩躁郁悶一旦在心里受不住,發泄出來,那就是生氣。

  劉睿影是個脾氣極好的人。

  他很有涵養,很能忍,所以輕易的不會生氣。

  那這股煩躁郁悶就會一直憋在再心里,永遠安置在一個地方。

  其實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這樣的角落。

  當它裝滿的時候人就會哭,哭完了,它也空了,人就會笑。

  不過笑的有多歡樂,哭的就會有多悲慘。

  這一哭一笑中,誠然世事盡皆為過往。

  劉睿影再一抬頭,發現自己竟是隨著酒三半與歐小娥的腳步,來到了這條博古樓中最為繁華的街道。

  街道兩旁無數店面林立,看上去和定西王城最熱鬧的街道沒什么兩樣,只是相較而言少了幾分齊整。

  那些牌匾和旗幟錯綜復雜的交相映如眼簾,端的是讓人目不暇接。

  劉睿影看到很多年輕的姑娘,濃妝艷抹,站在樓上陽臺處,癡癡的笑著,對著街上來來往往,身穿文服的年輕讀書人拋著媚眼。

  當然,最熱鬧的地方還是澄心堂。

  這天下間最大的文筆店鋪。

  劉睿影曾去過丁州府城的澄心堂分號,但是和博古樓的一比,猶如蚍蜉撼樹。

  但除此之外,別的地方他卻是一點兒都不熟悉。

  他對文人的東西本就是一竅不通,當初盡力裝作很懂的樣子,只是為了不在趙茗茗面前弄出笑話。

  每個人的行為舉止,都是根據身邊的人而決定的。

  先前是趙茗茗,所以劉睿影的一舉一動都思前想后。

  現在是酒三半和歐小娥,卻是能夠隨意自如的多。

  所以他只往澄心堂中瞧了一眼,根本沒有進去的心思。

  他還看到了一家賣糖炒栗子的店鋪。

  雖然他并不愛吃甜食,可是想起了趙茗茗的丫鬟糖炒栗子,卻是讓他暗自吞咽了幾口唾沫,鬼使神差的買了一包。

  栗子入口,甘甜軟糯。

  甚至不用特意去咀嚼,只需稍微用舌頭頂著栗子,在上顎上抿一抿,便能將其完全化開。

  隨后,舌尖上傳來的甜味至入心肺,的確有些讓人欲罷不能的感覺。

  不過他沒有多吃,因為他只想嘗嘗味道,并沒有什么吃東西胃口。

  劉睿影看著手上剩下的大半包糖炒栗子,覺得扔掉又有些浪費,可是拿在手里又顯得極為的累贅。

  “我請你吃!”

劉睿影把糖炒栗子塞給  “你請我吃,為啥自己先吃了好幾個!?”

  酒三半接過糖炒栗子問道。

  “因為我害怕有毒。”

  劉睿影笑著說道。

  “有毒?誰要毒死我?況且我從不吃糖炒栗子。”

  酒三半很是詫異。

  一個人要下毒害人,一定會從那人最日常的事物或用品入手,怎么會選擇一樣他根本沒有機會吃用的物件呢?

  “毒不一定要死,若是吃了肚子不舒服也算是毒!”

  歐小娥看出劉睿影是在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不由得掩嘴輕笑,但是她卻并不說破。

  因為她覺得這兩個人如此一來一往的,一個認真,一個玩笑,著實是極為有趣!

  “肚子不舒服也算中毒?那我經常喝酒時笑到肚子痛難道也算是中毒?”

  酒三半問道。

  “當然!只要不舒服就是中毒,不過若是一直舒服,也是中毒。”

  酒三半認可的點了點頭。

  這話他倒是很贊成。

  畢竟他本來就中了酒毒,而且還一天天的加深。

  本來,酒三半與兩分以及博古樓中間的恩怨,和劉睿影一丁點兒關系都沒有。

  他卻是完全沒有必要趟這渾水。

  若是前面聽了白衣人杜彥的勸,老老實實的離開,那也就不會有后面的這些事端。

  擎中王劉景浩的出現是他心頭更大的不解。

  而且劉景浩竟然還稱自己為‘小家伙’。

  劉睿影是中都查緝司的省旗,算是劉景浩完完全全的下屬。

  雖是省旗,也是官職低微。

  怎么能輪到劉景浩不惜暴露身形也要救自己一命呢?

  劉景浩和杜彥的一戰劉睿影沒有任何印象,但是也能體會到其中的兇險。

  他不知道最后的結局如何,但是他篤定擎中王劉景浩一定不會輸。

  白衣人杜彥雖強,可是擎中王只有一個。

  為什么坐上這個位置的不是他而是劉景浩?一切都是有因果的。

  不過事到如今,劉睿影還是沒能想明白自己究竟有什么特殊。

  但是看到了擎中王劉景浩對自己的態度,那么此前的連升三級,以及《七絕炎劍》的賞賜,也就順理成章。

  想來想去,劉睿影只是把關系牽扯到自己死去的父母身上。

  既然他倆是查緝司的英雄,那想必與擎中王劉景浩有舊。

  對故人之子有些照顧,也是人之常情。

  這其中的瓜葛劉睿影并不知曉,也無人可問,但這卻是當下最為合理的解釋。

  現在,劉睿影覺得自己出來走走簡直是個無比明志的決定!

  若是他三言兩語的把酒三半和歐小娥打發走了,自己繼續臥在床上,敏思苦想,怕是幾天幾夜也難有結果,

  但是此刻換了環境,眼中充斥著滿滿的新鮮事物,確實讓他驟然茅塞頓開。

  不管實情究竟是如何,劉睿影卻是找到了一個能令自己信服的答案。

  很多事都是如此,人們總是想去追尋完美,但又有幾人能知花未全開月未圓才是至高至美的一刻?

  苛求完美,只能讓自己生都在痛苦與糾結中度過。

  如果退而求其次,找到一個大體上能讓自己的舒服妥帖的答案,哄過自己的心,自然就會輕松快樂的多。

  “昨日我和歐小娥在這里喝了幾杯。”

  酒三半吧指著一處茶座說道。

  “你覺得這里很好?”

  劉睿影問道。

  他看到這一處茶座共有五層,要比左鄰右舍高出去不少。

  高就顯得氣派。

  人若是個子高,也會顯得極為偉岸。

  茶座的門前還有一座小橋。

  小橋下有一條小河。

  不只是從哪里引來的水,這條小河從茶座的后面流出來,在門前的小橋下繞了一圈,又從另一邊流到后方去。

  有水則靈。

  單憑著一條小河,就讓這茶座比別的多了些格調。

  尤其是小河中還有不少游魚。

  當人們走到小橋上時,小河中的游魚便紛紛聚集到小橋的兩側,把嘴深處水面,一張一合的,滿懷希翼的等待著人們投食。

  可是劉睿影卻在小橋的橋頭上看了一快寫著‘禁止投喂’的木牌,想來這些魚怕是要失望了。

  “哎!你這人怎么回事!那么大的牌子看不見嗎?!”

  突然,店門口值更的小二厲聲呼喝道。

  劉睿影看到他手所指的方向正是自己這邊,當即左顧右盼了一陣,心中卻疑惑難道自己有何處做錯了?

  這博古樓里的人,不管是誰都沾染上了書生習氣。

  書生最講究顏面斯文。

  中都查緝司雖然規矩甚為嚴格,但是要不觸及根本,不影響結果,大多時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將就過去。

  博古樓卻是截然不同。

  就連喝茶時茶杯落桌的聲音太響,都會招來旁人異樣的眼光。

  劉睿影終于找到了小二發脾氣的根源所在。

  他看到酒三半把那一袋糖炒栗子,咣當一下全都倒進了河中。

  霎時間,群魚爭食,翻騰起片片水花,好不熱鬧!

  酒三半邊看邊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絲毫沒有聽到小二的責備。

  劉睿影正要賠罪,身旁的歐小娥卻是頭也不回,徑直的走進了茶座,好像和酒三半根本不認識一樣。

  看來同樣的情況,昨日已經發生了一次。

  卻是不知道昨天酒三半喂的是什么。

  “這里不讓喂魚!”

劉睿影壓低聲音對著  “你不說這糖炒栗子有毒?”

  “你是用魚來試毒?”

  劉睿影驟然提高了幾分。

  “不然呢?”

  酒三半反而覺得劉睿影這問的很沒道理。

  “我不是都先吃了幾顆?怎么會有毒呢?”

  劉睿影反問道。

  “你吃是你吃,你吃沒事不代表這糖炒栗子就真的沒毒。”

  他把糖炒栗子的紙袋疊的整整齊齊,卻是又還給了劉睿影。

  劉睿影哭笑不得。

  難道酒三半本來就是一條魚?

  人吃了無妨或許魚吃了就會當即斃命,所以要用魚來試一試。

  想到這里,劉睿影搖了搖頭。

  心想自己差一點兒就被酒三半帶到了陰溝里。

  就算他是一條魚,哪怕是魚類異獸化形,也犯不著把整整一袋糖炒栗子都倒進河中。

  說白了,只是他想喂魚罷了。

  以前劉睿影覺得,酒三半不食人間煙火,對萬事萬物都很是好奇。

  現在他可算是清楚了,酒三半根本就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他想做的事旁人根本攔不住,自己心里有一套準則,只要不觸犯這些準則,卻是與世間的約定俗成毫不相干。

  一轉眼,酒三半也進了茶樓中。

  現在這糖炒栗子的紙袋拿在在劉睿影的手中。

  這賠禮道歉的事兒,自然也是落在了他的頭上。

  好在他讓小二給自己安排了一副極好的座頭,是要比平時大廳中的散臺貴上不少。

  小二知道來了個金主,笑逐顏開的放下胸前環抱著的手臂,低下朝天的鼻孔,虛引著把劉睿影領進門去。

  本來進了門,就不該是他的管轄范圍。

  但是誰會跟錢不過去?

  即便是門內的同事對他怒目而視,這小二也裝作與己無關。

  他還想著從劉睿影這討些賞錢。

  劉睿影也確實是個大方的人,小二拿了賞錢連聲道謝,一溜煙的又跑出了門口,重新回到橋頭站著。

  他知道自己只要消失的越快,那其余的小二對他的嫉妒就會越少。

  看不見歸看不見,但只要看見了,人們就會有所攀比。

  對于他們這樣生活在底層的人而言,一分一厘卻是都得斤斤計較一番。

  不是他們閑得無聊,而是因為生活的壓力著實讓他們直不起背,挺不起胸來。

  你可以說他勢利,但是他們的生活卻是都靠著舍棄自尊來維持。

  沒有體會過的人無權去指責。

  生活高貴的人也無權去蔑視。

  世道就是這般運行著。

  有人在上,也就會有人在下。

  沒有下層的基礎,上面的也不過就是亭臺樓閣,遲早坍塌。

  酒三半一坐下來,就輕車熟路的叫好了酒與小菜。

  但是負責點單的小二卻對他沒有任何好臉色。

  不是因為方才他在門口用糖炒栗喂了魚,而是因為他的口袋中沒卻是連一丁點兒散碎的銀兩都沒有。

  劉睿影知道,昨日定然是歐小娥付的賬。

  她雖然是個姑娘,但是以他歐家‘劍心’的身份,自是不會在乎一頓酒錢。

  不過,一個男人若是處處讓女人替自己埋單自然是落了顏面,也難過被小二所輕視。

  但酒三半不是一般的男人。

  他根本不知道這顏面的意義何在。

  相反,他覺得那些廳內其余桌上那寫絞盡腦汁只為了逗得姑娘一笑,或是一擲千金只為了博得美人歡心的人很蠢。

  只是他忘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滿足。

  而他的滿足卻又著實頗為奇怪。

  好在,歐小娥也是這般同道中人。

  她也頗為看不起那些男人拈花惹草,油嘴滑舌的浪蕩行為。

  反而覺得就如酒三半這般,沒錢就是沒錢,所思所想正是所做,要暢快淋漓的多。

  與人相交,貴在真實。

  酒三半是一個極為真實的人。

  劉睿影因為身份的原因,很多事他不能說,也沒法說。

  但至少在他可以的范圍內,也是盡其所能的對歐小娥與酒三半真實。

  劉睿影伸手摸了摸這張桌子。

  是極好的木材。

  上面只刷了一層清漆。

  桌面與底座的并不是被嚴絲合縫的釘在一起,而是就這么平平整整的放了上去。

  這倒是一件好事。

  萬一有了意外,劉睿影只要掀翻桌子,便可作為抵擋。

  雖然此處熙熙攘攘,熱鬧異常。

  但是經歷了這么多的生死之戰,劉睿影已經養成了無論身在何處,卻是都要先觀察一番,再做出個預案的習慣。

  這副座頭位于大堂的東北角。

  上面是樓板。

  樓板很堅實。

  因為樓上的人走來走去時穿出的腳步聲很沉悶。

  樓板堅實,說明至少很難有人從頭頂上驟然突襲,這倒是了卻了一樁心事。

  東北角也能夠看清大廳里的全貌。

  每個人起身落座都盡在掌握。

  劉睿影看到有兩個三品藍紈龍的讀書人,雖是喝茶,可那手卻極不老實的在身邊的姑娘肩頭胳膊上游走,一雙眼也淫邪的笑著,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還有些小商販,挎著籃子。

  籃子中裝著干果,以及一些制作精巧的可愛物件。

  看到有姑娘的桌子,便走過去說一番恭維的話,還把那可愛的物件遞到姑娘的手上。

  姑娘掩面輕笑,極不好意思的接過這物件,小商販的眼睛卻又轉而掃過桌上坐著的男書生。

  既然這姑娘已經接了物件,想必是沒人會不破費來放棄這個討好的機會。

  于是乎,紛紛掏出荷包。

  爭相恐后的把錢遞到那小商販的手上。

  小商販接不下,就都一股腦兒的塞進他的籃子中。

  一個物件,卻是賺了好幾份兒的錢!

  只此一桌,就讓他盆滿缽滿。

  其余的小商販,看到同行如此順暢,一個個不由得眼紅心熱,脖子上青筋暴起,卻是把平生里記得的好詞佳句全都用上,也不管他通不通,只要句句吉利,字字夸贊就好。

  酒三半遞過來一杯酒,劉睿影看了看澄澈透亮的酒湯,一飲而盡。

  “還有我呢!”

  歐小娥卻是對劉睿影只顧自己喝酒,沒有與她碰杯而很不滿意,好似自己受了冷落一般。

  劉睿影轉過頭,略帶歉意的笑了笑,余光中卻看到一個人正在緩緩朝著這里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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