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人影逼近,歐小娥轉而收起了方才的姿態。
臉上的神色變得復雜而拘束。
她匆匆喝完了杯中的酒,也不顧上嘴角處躺下的酒滴,便立馬站了起了。
“家主!您怎么來了!”
劉睿影余光看到的人正是歐家家主,當代‘劍子’歐雅明。
劉睿影也起身,客氣的抱拳施禮道 “見過歐家家主!”
這是對待前輩和強者起碼的尊敬。
歐雅明身穿一件墨色古香緞夾衫,一道月白色祥云紋點綴其間,一頭鬢發如云,一雙俊目祥和,身材高挑秀雅。
酒三半看到二人盡皆起身,看了看杯中剛倒上的酒,有些糾結是喝完了再站起來還是站起來打個招呼坐下再喝。
酒三半的酒杯從不是用來盛酒的,而是用酒來涮杯。
因為每次酒剛一倒滿,他便會端起一飲而盡。
這酒在杯中只是走一過場,涮一圈罷了。
現在要讓他起身行禮,這不是破壞了他喝酒的節奏?
于是酒三半一邊起身,一邊喝酒。
當身子站直時,杯中的酒也喝完了。
卻是兩邊都沒有耽誤。
只是手持酒杯問好行禮難免有些粗俗,不過酒三半卻是并不懂得這些。
他能隨著劉睿影和歐小娥二人起身而起身已經是很難得的一件事情了,卻是不能再要求他這般許多。
“我也是才到不久。聽明明說你和兩位朋友到了博古樓,我便想著出來街上轉轉,指不定能碰到。”
歐雅明語調平衡,舉止儒雅,與這‘劍子’之名完不相匹配,反倒是像個博古樓的教書先生。
“不知在下能否加入?”
歐雅明問道。
歐小娥聽聞,慌得來不及回答就立馬招了招手,喚來小二再添一個座位。
歐雅明看到酒三半手中還拿著酒杯正在摩挲,竟是主動替他倒滿了一杯。
“怎的如此客氣?我輩江湖兒女,何曾在意過禮教大防!”
歐雅明一句話,頓時把四個不同身份,不同年齡的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了不少。
向來有說法,酒桌之上無輩分。
但就連落座之時的次序都排的井井有條,推杯換盞之間又有誰能不在意這身份與年齡的差距?
若說這輩分只算做年齡的話,大家的確是都會愜意的多。
可是就算天下第一的大善人,也不會對門口年近七旬的老乞丐心生尊敬。
輩分,已經不單單是年齡這么一個簡單的數字了。
它更多的代表著人的地位與身份。
或許還有那么一點點閱歷。
但是閱歷多,并不代表身份地位就高。
人們尊敬狄緯泰,尊敬霍望,尊敬歐雅明,更多的時候只是尊重他們屁股下面坐著的那張椅子,和頭上頂著的那塊名銜。
這張椅子換了誰坐人們都會如此,這塊名銜換了誰頂人們自當如是。
歐雅明并沒有喝酒,而是把頭轉向了窗外,似是要抓住黃昏的最后一刻,多看幾眼。
“我來這會會朋友。”
這卻是省的歐小娥開口相問。
她也不敢問。
身為歐家的一員,家主自然是至高無上的存在,不可動搖。
她只有被動聆聽接受的份。
“您的朋友是鹿明明嗎?”
劉睿影問道。
“你的師父算是一個,不過還有三個。”
“但喝完這壺酒,你們三人還是快些離開的好。”
劉睿影不解。
方才歐雅明還口口聲聲的說,自己要加入其中。
別說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他只剛剛給酒三半倒了一杯酒,卻是連半巡都算不上。
劉睿影不知道,為何倒了博古樓之后,所有人的都勸自己離開。
先前的白衣人杜彥是勸自己離開博古樓,現在的歐雅明剛見面就勸自己離開這張酒桌。
“不知閣下是何意?”
劉睿影出言問道。
這一句話雖然聽上去有些不滿態度,但劉睿影是著實不解才問出口的。
“因為我那幾位朋友脾氣都不是很好。”
“脾氣不好?”
劉睿影疑惑。
“對,脾氣很是不好…不好到一見面就恨不得殺了我。”
歐雅明說道,同時有些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
劉睿影知道天下間有種感情叫做生死之交。
那是因為共同經歷過生死而產生的交情。
生死之交講究的是同生共死,卻不是歐陽明說的這般你死我活。
你死我活的感情,自然也不少。
那就做仇。
殺你是為了報仇,是為了雪恨。
試問世間有又誰會把自己的仇人當做朋友?
朋友反目成仇的倒是很多,例如劉景浩和白衣人杜彥就是如此。
若是一旦成了仇人,那卻是與朋友二字再也沾不上邊。
不過,仇人往往比朋友更加執著。
朋友或許因為關系親密,彼此熟悉而有些憊懶姿態。
但仇人不會,仇人會像蒼鷹與餓狼一般緊緊的盯著你,時刻保持著機警敏銳,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松懈。
劉睿影不知歐雅明口中這幾位脾氣不好的朋友是該算作哪一類,但是他很清楚歐雅明是個怪人。
第一怪,是因為他和鹿明明極好。
鹿明明能夠社區七品黃羅月的文道地位,隱居在景平鎮中打鐵,可見他就是個怪人。
怪人的朋友自然是不會正常,只會也是怪人。
第二怪,是他這一身儒雅的氣質。
你若是吟風弄月,舞詩作文倒還般配。
可要說他是當今天下最強的鑄劍師,經營者最好的兵器鋪,和眾多強者都私交極好的歐家家主,當代‘劍子’,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第三怪,是他的話語。
什么叫‘我輩江湖兒女,何曾在意過禮教大防’?
這話說是由任洋說出來,劉睿影不會有絲毫詫異。
畢竟他雖然修為驚天,但仍就是江湖之上一浮萍,飄搖亂世一浪子,的確是從未在在意過什么人倫綱常。
而歐雅明不同,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上下輩分從屬關系一旦亂了套,這么一個大家族的營生該如何管理的起?
不過從歐家能不斷地吸收外來血脈這一點來開,想必也是極為開明的。
但是歐雅明這一句驚人之語,卻是讓劉睿影如雷灌頂。
“是你的仇人嗎?”
酒三半問道。
劉睿影在心里笑了笑。
酒三半的可愛之處就在于,他總是能夠戳破人心上最后的那層窗戶紙。
剛才他在心中計較甚多,卻是都比不上酒三半這一句直接了當的發問。
“是,他們和我有仇。”
歐雅明大方的點頭承認。
而后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仰頭飲盡。
“我不敢多喝,不然一會兒要打不過他們了。”
歐雅明嘴上說著,卻是又給自己倒滿了一杯。
“什么樣的仇?”
酒三半不依不饒的繼續問道。
“不死不休的仇。”
歐雅明說道,同時再度將杯中酒飲盡,但沒有給自己再倒。
“酒喝三杯,余下的那一杯,等打完若是還有命,再喝吧。”
歐雅明握著酒壺糾結了一會兒說道。
“既然是不死不休的大仇,為何還會是朋友?”
話到如此,劉睿影卻是也放開了身心,扔掉了拘束,開口問道。
歐小娥在一旁瞪圓了眼睛,她著實沒有見過家主這樣的一面。
其實她也根本沒有見過幾次家主。
歐家很大,雖然趕不上定西王域,但一個宗族之內,族長的權威卻是要比定西王霍望在定西王域更高,容不得她有絲毫放肆褻瀆。
“因為他們殺不死我,我也殺不死他們。”
“互相殺不死,難道就這樣一直殺下去?”
酒三半問道。
“這是自然,報仇殺人焉能有半途而廢的道理?自是得看到我血濺三尺,人頭落地方能安心。若是還不夠,那就再點上一堆火,把我燒成灰。”
歐雅明笑著說道。
“哈哈,若真到了如此大仇,怕是燒成了灰也不夠。”
酒三半說道。
“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歐雅明問道。
他拿起酒壺給酒三半又倒了一杯酒,同時給劉睿影也添了一杯。
“我是不太贊成女孩子在外喝酒的。不是因為封建,是因為這世上想占便宜的人太多,尤其是占漂亮女孩子的便宜。”
歐雅明倒完酒后,對這歐小娥說道。
歐小娥有些害羞,明知道這是家主對自己的關心,但是想起自己平日里放歌縱酒的樣子,總是覺得心里有些愧疚。
“雖然你的修為不低,咱們歐家的紫荊劍也足夠鋒利,但男人的手段遠遠不是修為高,劍鋒利就能躲過去的。”
歐雅明接著說道。
劉睿影卻是有些坐不住了,這話仿佛是在說他和酒三半。
酒三半不知聽沒聽懂,依舊是泰然自諾,但劉睿影卻有些不安。雖然他沒有任何想占歐小娥便宜的念頭,但他也不得不承認,歐小娥是個性子極為潑辣,長相又極為美麗的姑娘。
這樣的反差集與一身,恐怕是沒幾個人不會動心。
“不過,你這兩位朋友很好,所以喝酒也無妨。若是愿意,即便是一場大醉也都由你心情。”
歐雅明話鋒一轉說道,卻是讓劉睿影好受了許多。
酒三半聽懂了這句話。
凡是好話,他都能聽懂。
只見他洋洋自得的看了看歐小娥,好像是再說“我可是個好人!這是你們家主說的!”
“我看啊,還得把燒完化成的灰拌這酒喝了,然后再拉出來,才過癮!”
酒三半說道。
“是極是極,一會兒我就如此對他們講講,看看能不能行得通。”
歐雅明撫掌大笑。
就在此時,原本熱鬧的大廳猛然安靜了幾分。
劉睿影轉頭看到有三個人正傲然立于大廳中央,三雙眼睛有條不紊的搜索著廳中的人。
這三人中,左右兩位都是大胖子。
那鼓鼓的肚子似是要把衣衫撐裂了似的。
三人穿著一模一樣的蒼藍綢衫。
綢衫下擺處沒有系帶,就這么拖拉著。
中間一人高高瘦瘦,手上拿著一根煙槍,一刻不停的咂著。
但是這煙入口,卻是沒有進肺。
只是吸進了嘴里再吐出來。
他抽的不是煙,而是習慣。
是這樣手拿煙槍,嘴里吞云吐霧的習慣。
眼前一片煙霧繚繞,讓整個世界都朦朧了許多。
劉睿影時常苦惱自己的眼睛太好,可以一望二三里的看到惡霸當街欺負擺攤的老實人,但他又礙于自己的身份職責而無法見義勇為。
若是他的眼睛沒有這么好,那世間的一切丑惡也就不再那么清晰,真善美自然能漸漸多起來。
每個人的樣子也都會可可愛愛。
因為只能看出輪廓身形,卻是消除了美丑之分。
但這瘦高之人卻不是如此。
他的眼睛像兩道銳利的閃電,又似漆黑的夜空般深不可測。
即便是隔著煙霧,也讓人心生恐懼。
每一口吞吐,總會有些空擋。
就在這厭惡聚散的一瞬空檔中,他看到了歐雅明。
歐雅明自是也看到了這三人,于是毫不避諱的轉過身來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的所在。
他知道,三人中,最難對付的就是中間的這位高瘦抽煙人。
高瘦抽煙人看到歐雅明招手,也是笑著招了招手當做回應。
茶座中的小二本以為,這三人是來生事的。
但現在看到他們已找到了朋友,便悄然退下,不再多嘴。
他們哪里知道,這三人不僅是來生事的,還是要生大事的!
那高瘦抽煙人把煙桿撇到一旁,閉上了嘴,用鼻子深深的嘆了口氣。
隨即又把煙桿湊過來,猛吸一口,而后嘬起嘴來,用舌頭一彈。
這一團縹緲的煙霧就像一支離弦之箭,朝著歐陽明的眉心射來。
劉睿影等三人立即向旁側閃開。
這般精妙的功法武技,儼然已是超出了他的見識范圍。
這一支煙箭,在空中飛行聚而不散,竟還隱隱傳出了一陣嗡鳴的破空之聲。
但見歐陽明絲毫不慌,把酒杯反手在掌中一扣。
待那煙箭逼近,他用掌中的酒杯一抄,同時在空中畫了幾個圓,便把這煙箭都接在了酒杯中。
歐陽明回手把盛著煙箭的酒杯放在桌上。
煙箭已經在酒杯中團成了一團。
他一松手,酒杯便“啪”的一聲炸裂。
碎瓷片朝著四周激射而出,煙霧卻是緩緩散開。
劉睿影趕忙雙膝微彎,一枚瓷片就這么擦著他的頭皮給過,釘在身后不遠處的柱子上。
雖然他先前將大廳觀察了個透徹,也對可能發生的意外做了預案。
但此時那張木質極好的桌子,卻是已經不能當做盾牌。
因為他已離那張桌子有了一段距離,根本無法夠到。
而且,這高瘦抽煙人的功法武技,也不是一張木質極好的桌子就能擋得住的。
“聽說你的劍壞了。”
就在這樣的檔口下,歐雅明竟是還能與酒三半閑聊。
“是,我的劍碎了。”
酒三半很是落寞的說道。
“聽說你還把明明的鐵匠鋪弄壞了。”
“那不是我,是他!”
酒三半指著劉睿影說道。
“不,不是弄壞,是燒了。”
歐雅明糾正道。
酒三半無話可說。
那夜他確實去了鹿明明的鐵匠鋪。
但是由于先前劉睿影和冰錐的大戰,導致鐵匠鋪的煙道受損,折彎過來變得極不通順。
而后他又強行開爐生火,的確是把鐵匠鋪熏得黑乎乎的。
別說鐵匠鋪,就連他自己也是一身上下都黑乎乎的。
歐雅明笑了笑,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眼前的情景卻是讓他也無法繼續閑聊。
高瘦抽煙人看到自己的煙箭被擋,當即不緊不慢的再射出一道。
桌子上只有四個酒杯。
剛才已經碎了一個,還剩下三個。
但是這三個酒杯離歐雅明都比較遠,即便是用勁氣牽引至近前,也是來不及的。
他的手邊只有一只酒壺碰巧放在手邊。
歐雅明提起酒壺,朝前一灑。
一道比煙箭還要銳利的酒箭從細長的壺嘴中射出,在空中與那煙箭相撞。
煙箭破碎,四散飛揚。
酒箭也破碎,墜落在地。
“還不出劍?”
高瘦抽煙人說道。
他的嗓音倒是頗為洪亮。
一開口,就連堂上掛著的裝飾物都開始搖擺。
大廳里雖然開著窗,但是卻沒有一絲風。
所以這搖擺是因為他的聲音導致。
不過身為歐家家主,當代‘劍子’,臨敵已過兩招,卻仍舊沒有出劍,也是著實怪異。
“你也沒有出招,我何必要出劍?”
劉睿影在一旁看的驚心動魄,聽得也驚心動魄。
難道那支危險異常的煙箭還不算是出招?
“況且,我的劍法,來來回回就那么幾樣。你這一支煙箭倒是新鮮玩意兒。”
“臨機一動,算不得真本事。你的酒箭不也是新鮮的緊?”
高瘦抽煙人說道。
“借你的東風想出來的。拾人牙慧,上不得臺面。”
歐雅明擺了擺手,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你不準備出劍了?”
高瘦抽煙人問道。
“出!當然要出!不出劍我還配姓歐嗎?”
“那就是今日還沒有到你出劍的關頭。”
高瘦抽煙人說道。
“不錯。煙箭固然新鮮,但卻還不至于讓我出劍。”
歐雅明說的極為自負。
他也卻是有撐起這般自負的本錢。
“兩支煙箭,不夠,那…”
話還未說完,只見高瘦抽煙人嘴中連吐。
一陣密密麻麻的箭雨撲面射來。
劉睿影甚至都沒有看到他在何時吸的煙。
這陣箭雨中的煙箭,每一支都比先前的那一支短小了許多。
但短小不是弱小。
短小反而更加精悍。
飛行的速度也更快。
第一支煙箭可以用酒杯來接住。
第二支煙箭可以用酒水來抵擋。
可是酒杯只剩下三個。
酒壺也已半空。
無論如何,也比不過這漫天襲殺而至的短小精悍的煙箭。
看得出,高手抽煙人是鐵了心的要用這招逼迫歐雅明出劍。
歐雅明看著箭雨,微微一笑,說道 “既然你執意要用新鮮的玩意兒來殺我,那我也就不要臉的用拾人牙慧的東西來自衛。”
說完,便把酒壺中的酒部灌入口中。
和高瘦抽煙人一樣,嘬起嘴,舌尖一彈,一枚枚不大不小的酒丸便從他的口中激射而出。
酒壺中余下的酒,自是不如高瘦抽煙人煙桿中余下的煙多。
不過煙箭費煙,酒丸省酒。
此消彼長間,也能勉強算是旗鼓相當。
一顆顆酒丸,對應著一支支煙箭。
從箭頭打入,箭尾掉落。
被貫穿的煙箭就好似被抽了筋的蛇,在空中扭動了幾下,便堅持不住消散開來。
“我沒有酒了。”
歐雅明把酒壺一扔說道。
“我的煙還多得是。”
高瘦抽煙人揚了揚手中的煙桿說道。
“拾人牙慧畢竟是拾人牙慧,這一場你是贏定了。”
“你還活著,我兄弟三人就不算贏。”
高手抽煙人說道。
酒三半在一旁欣喜不已,他卻是沒有想到自己片刻不離的酒竟然還有這種用途。
不知不覺,他也成了拾人牙慧的一員。
只不過,他吃的是二重剩飯。
是歐雅明先吃了高手抽煙人的剩飯,而后他又吃了歐雅明的。
劉睿影實在不知道這些仇恨究竟是為了什么 就像他雖然答應了袁潔,要把自己的命還她,但是他也想不清楚難道自己死了就能讓他袁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復活嗎?
若是不能,那自己死的也有些過于不值。
這并不是他想逃避自己犯下的罪,而是他覺得這種贖罪的方式并不恰當。
除了這樣的血海深仇外,幾十年和和睦睦的鄰居一位一點蠅頭小利就變得再不言語。
想來霍望,劉景浩又何嘗不是如此?
狼騎犯邊,天下不穩,需要的時候,被捧上是神壇。
山河大定,百業俱興,不需要的時候,遭萬人唾罵。
一會兒成神,一會兒又黑成了炭。
不是我給你跪下,就是你給我跪下。
廳中的人,大多已經因為歐雅明與這三兄弟的打斗而散去。
只有剛才賣出了一個可愛物件的小商販還站在原本的位置,呆呆的望著這里。
劉睿影對他猛烈的擺手,示意他趕緊退到一邊,以免誤傷。
這里乃是博古樓最為繁華的地方,想必很快博古樓就能收到消息,出面干預。
但是上層人只是為了保上層人的體面,哪里能理會這些底層小商販的死活。
死了大不了賠些銀兩,花錢買命。
若是他沒有家人,就這么伶仃無依,那卻是連錢都省了。
明日的博古樓還是博古樓,這條長街依然會如此繁華。
只要地上的血跡擦拭干凈,誰會記得昨天在此處死了一位艱難生活的小商販?
人心本就如此薄涼,人性本就極為自我。
只要我茶喝的開心,酒飲的盡興。
外面哪怕是天崩地裂也與己無關。
樓塌了,大不了一起死。
卻是誰也不會多活一秒鐘,多占一丁兒點便宜。
不過,當劉睿影看到這小商販把手伸進籃子中時,便知道自己想錯了。
他低估了這世間的善惡人心。
高估了自己的眼力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