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長城,城壁破碎,生靈涂炭。
高空之中的大日,都被磅礴的妖壓遮蔽,烏云席卷,永夜降臨。
便在此時。
“轟”的一聲。
永夜上空,被一股巨力轟開一道口子。
熊熊神火,燃燒成一輪新日,一襲黑衣,立于新日領域之內。
“寧山主…是寧山主!”
“寧劍仙回來了!”
在天外天陣紋處廝殺的鐵騎甲士,圣山劍修,氣血上涌,看到那熟悉身影,額頭有青筋鼓起,一時之間,士氣大漲。
“寧大都督!!”
——還有人記得寧奕在東境戰爭之時的敕封稱號。
壓塌北境長城瞭望臺的金翅大鵬鳥,因為體型過于魁梧龐大,那輪新日,在它頭頂,宛如一枚黃豆。
在寧奕現身云海,遞出那一劍之時。
儒衫白亙所受的重傷,以及感受到的壓迫,便一絲不差地傳遞到了北境長城這里…金翅大鵬鳥知道,他必須要逃。
可是寧奕的速度…實在太快了!
“轟隆隆隆——”
巨大妖鳥扇動翅膀,想要起飛。
降臨在北境長城上空的寧奕,神情漠然,他五指隔空攥攏漆黑夜幕,“撕啦”一聲!
永夜破碎!
緊接著,神火繚繞所成的“新日”,陡然下墜,這一墜砸,便是落于金翅大鵬鳥的脊背之上,小小一粒黃豆,竟然有著億萬鈞神力,裹挾著生死道果境妖修都無法承受的重量,將剛剛騰飛起勢的妖鳥,壓得脊骨坍塌破碎——
這一幕,似曾相識。
當年白帝只手壓塌灞都城,便是如此。
“寧奕…不!”
妖鳥口吐人言,它眼神中閃過一縷瘋狂,根根翎羽豎立,抖擻出磅礴血氣。
在其寬闊脊背之上,忽而浮現一道道身影。
被白亙吞吃掉的那些“永墮者”!
妖壓之下,寧奕面無表情,甘愿入甕,被這殺念意志籠罩,置身于尸山血海之中。
他平靜注視著那些妖靈,人奴,源源不斷向著自己涌來…金翅大鵬鳥的脊背足夠寬大,這里成為了一座戰場,只是奔赴戰場的人,早就已是死人。
跨過光陰長河返回之時,他看到了北境長城的一片景象,也看到了白帝以永墮者軍團,攻破天外天陣紋的這副畫面。
如果沒有執劍者。
這些無法以常規手法殺死的“墮靈”,真的會將長城沖垮。
可是如今,則不同了。
“師兄。”寧奕對著北境長城斷壁殘垣最高點的沉淵傳音,道:“我會撕開它的嘴巴,請你救出北境長城的無辜者。”
沉淵握攏刀劍,點頭。
下一剎。
寧奕忽然動了。
在北境長城諸多修士眼中,寧劍仙破開虛空,一直是極靜的狀態,此刻毫無預兆,忽然踏步前行,他彎腰躬身,腰間細雪出鞘,劃出一抹長抵數十丈的細長虹光。
“蹬蹬蹬——”
寧奕踩著金翅大鵬鳥的寬闊脊背,一路向前,尸山血海之中,那些墮靈如同飛蛾撲火,向著寧奕這枚熾陽撞去,只是他們太過脆弱,在執劍者面前形如白紙,哪怕有一縷發絲觸及劍鋒,也會連帶著整具身軀支離破碎!
數息之間,金翅大鵬鳥的脊背上,燃起一撥熾烈光潮。
寧奕在尸山血海中,砍出一條筆直狹窄的小道,直通巨大妖鳥的面門。
最后的縱身一躍。
寧奕閉上雙眼,單手在劍鋒處抹過。
白骨平原輕顫——
“時之卷!”
沉眠在丹田內的天書古卷,一縷一縷迸發而出,盡數加持在時之卷中。
無形的時之域墜落,如同一張大網,落在那巨大妖鳥身上。
白亙眼中的瘋狂意味并未減少,他仍在瘋狂掙扎…同為生死道果,他還不至于完全被時之卷拖入凝滯之中,任人宰割。
但是寧奕的大成時之卷,比龍皇要強大太多!
當白亙意識到寧奕想做什么,并且合攏鳥喙之時,已經來不及了,一抹滿溢而出的神性輝光,向著它面門轟殺而去,磅礴的劍芒直接將妖鳥面門撕出一道十字裂口。
緊接著,北境長城城頭的沉淵君動了。
他直接消失在原地。
在放緩數十倍的時域之中,一柄飛劍極速穿行在妖鳥腸胃之中,飛劍停滯,虛握劍柄的沉淵君也便出現!
他看到破碎的樓屋,如潮的血水,神情陰沉下來,不知多少無辜生靈,死在那一劫中。
黑暗中,還有微弱的呼吸。
沉淵松了口氣,他目力極灼,望向遠方,看到依偎在父親懷抱中的襁褓,相互緊抱的兄弟姐妹。
好在。
還有一些…幸存者。
當下,他不再猶豫。
救人之任,唯他能夠勝任。
時域之中,寧奕大開殺戒。
大隋天下盛贊他一聲“寧劍仙”,聽起來是高尚儒雅之稱,但他從來與高尚儒雅二字沾不上邊,寧奕手上,沾染了不知多少鮮血。
在敵人眼中,他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寧大魔頭。
“當年裴旻先生,一己之力,殺穿妖族邊陲。”
寧奕一邊行走在尸山血海中,一邊傳音,給身下的巨大妖鳥。
“殺得你白亙…不敢迎戰…”
細雪被他收起。
“可還記得,那是什么劍法?”
一縷光華,在寧奕眉心升騰燃燒。
白亙恍惚回憶起了當年景象…緊接著,那巨大妖軀,徹底被重壓碾住,無法動彈。
神性加持之下,一座披掛黑白的山水水墨畫,浮現而出。
這不是一幅畫卷。
而是一座,真真正正的“世界”!
小衍山界之中,掠出數千把飛劍,每一柄,都附著執劍者純粹的劍念。
劍修分兩種,一種只修自身一把劍,在劍意上登樓,登到高處,便如徐藏,殺念夠強,足以逾越所有規矩,世上無人殺不得!
另外一種,修千萬把劍,一人便是一座宗門,千劍齊出,一人屠城。
每駕馭一把劍,都需要消耗一縷神念,千劍屠城,即便成真,馭劍者神海恐怕也要被磅礴劍念撐碎…自古以來,能修成千劍屠城這種程度的,只有裴旻一人。
殺人傷命,馭劍傷神。
這種劍修,往往短命。
此刻,大成巔峰的“馭劍指殺”之術,被寧奕完美重現,在妖鳥脊背之上,數千把飛劍掠出數千道不同弧度的曲線,每一縷都極盡力感,像是被天神指引。
信奉黑暗的永墮者,被飛劍一撞即碎,鮮血飛濺,這本該血腥的畫面,卻因神性和黑暗的碰撞,變得神圣起來——黑白畫卷中,鮮血被焚燒,綻放出墨色。
神性擊碎黑暗,在凝固的時之領域內,渲染出一朵朵的墨花——
寧奕坐在大鵬鳥額首之上,沒有去看身后飛劍,他輕聲道:“傾盡全力,攻打北境長城,只是想阻止北境飛升么…”
妖鳥神念要涌出,重現云海畫面。
那芥子山山巔的黑暗生靈,想要與寧奕對話。
只可惜。
寧奕依舊沒有給他機會,他切斷了白亙與自己交流的神念,只是單方面開口,再次問道:“你擊垮灞都,再擊垮北境…是害怕自己死在飛升之下么?”
妖鳥怔了怔。
那雙并不聰慧的眼瞳,陷入惘然。
寧奕又道:“命里有時終歸有,該逃的,你逃不掉。”
言罷。
寧奕反手倒握細雪,插入妖鳥眉心位置,一縷纖細劍芒,直接穿透層層血肉,刺入那滴大鵬鳥始祖精血之中。
這滴精血,本該完美無缺,但似乎遭受了重創,裂開了一道缺口。
寧奕略一感應,便猜到了,這是師兄的劍。
在這一刻,他聽到了大鵬鳥始祖的神念之音。
“求求你…”
“殺了我…”
寧奕怔了怔。
他平靜嗯了一聲。
“謝謝…”
一向仇視人族的金翅大鵬鳥始祖,竟然會對一個人類道謝?
那滴圓滿精血內倒映的妖鳥虛影,眼神中滿是痛苦,此刻聲音里竟然帶著九分釋然,一分解脫,顯然是先前在后生白亙手中,遭受了無邊折磨。
寧奕不免覺得有些可笑。
更多的,是可悲。
劍意催動,精血破碎!
在這一刻,妖鳥惘然的眼瞳,先是如雷震一般,陡然收縮,然后眼瞳潰散,就此陷入寂滅,龐大妖身轟隆隆垮塌。
精氣神,都被這無比輕盈的一劍刺碎——
與云海同樣,白亙故技重施,戰敗那一刻,一縷神念化為閃電,想要去往東域與山巔本尊匯合,只是被寧奕隔著虛空一把擒住,直接捏爆。
坐在巨大妖鳥額首之上的寧奕,看著城內景象。
城垣破碎,鐵壁傾塌,這是萬年來前所未有的凄慘荒涼。
這一幕景象,誰看之能不心痛。
哪怕如今千劍屠戮,永墮者潰不成軍,這場戰爭的勝負已經分出…但寧奕心頭仍然緊繃,他思索著最后與白亙對話的那個問題。
北境長城被擊垮,飛升之事,當真破碎了么?
直到他看到了那襲紫衣。
寧奕瞬間恍悟。
誰說這世上能飛升的…只有北境長城和灞都?
寧奕傳音給沉淵:“師兄,我去去就回。”
在妖鳥身軀內救人的沉淵,有些不明所以。
同樣不明所以的,還有裴靈素。
她望著只是分離數十天的寧奕,只覺得眼前人,與自己上次相見之時,截然不同了,多了三分滄桑,還有幾分令人心疼的孤獨…
這些日子,寧奕究竟經歷了什么?
來不及多想,寧奕聲音已經傳入神海。
“丫頭。”
“陪我去一趟…龍綃宮!”
(俺爭取在14點前寫完第二章上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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