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陽氣和神性結合,會產生什么?
誰也不知道…
在書卷的記載中,從來沒有人,能夠在自身修行中,凝出兩股獨特的“不朽特質”,并且成功將這兩股力量擰合。
更何況,除了寧奕和蜀山,誰也不知道蜀山那座小小的后山里,竟縮著一只通天蓋地的猴子。
但,今日寧奕這么做了!
此刻在北境群山上空產生的那一縷光火,由純白和金燦二色糾纏,始一出現,就直接將空間撕開。
寧奕三卷天書在手,卻感覺自己,隱約無法駕馭此等暴動的力量,在凝出“神性”與“純陽氣”的那一刻,這股力量就陷入失控邊緣。
纖細如游蛇,更像是一枚燃燒的燈芯,這縷光火內卻蘊含著極其強大,而且桀驁的力量。
這是寧奕靈機一動,而制造出的“力量”,兩股超越星輝,理論上都可以通往不朽的“特質”,若是予以結合…會迸發出什么樣的威力?
純陽氣是極其桀驁的力量,極其不穩定,而神性的優勢則在于四平八穩,若是仔細去看,會發現這縷璀璨的光火內部,一縷純陽氣如游魚,而熾白神性如燈罩,兩者形成了短暫的“共處態”。
“竟然成了!”寧奕心中暗暗震驚,近距離端詳火苗,他感受到了內里力量的恐怖,僅僅是這么一小朵,就可以做到焚滅虛空。
須知,號稱修至大成可以焚滅一切的朱雀虛炎,至今還未曾真正現世過,而寧奕在北妖域蓮境所觀見的地火,即便是最核心最狂暴的那一簇,也不能達到焚滅虛空的程度。
這種力量,已不是星君能駕馭的了。
寧奕單單是將其握在掌心,便有些困難。
“不好…它要爆了!”
電光火石之間,寧奕做出了一個決定,他五指收攏,掌心發力,迸發一股推力,將這朵璀璨光火丟擲而出!
于是“嗤”的一聲。
這縷光火輕而易舉的洞穿虛空,下一剎那,神性與純陽氣的結合物,便來到了黑衫稚童韓約的面前。
“敬酒不吃吃罰酒!”
黑衫稚童的口中發出一聲冷斥,她剛剛準備前踏一步,便看到了這縷詭異接近的火光,那縷原本微弱的火苗,此刻在女童清澈的瞳孔中,倒映出熾烈的光芒。
韓約瞳孔如野貓般豎成一條細線!
她連躲避動作都來不及做出,只來得及伸出一條纖細手臂,擋在自己面頰之前。
下一剎——
“轟”的一聲!
北境荒山的上空,一道驟烈的爆炸陡然蕩開!
遙隔數里地外,寧奕被劇烈的震蕩沖的倒退,他毫不猶豫,也不去看這“爆炸”到底造成了何等殺傷結果,腳踩飛劍,竭盡全力施展逍遙游身法,向著北方的長城邊境掠去——
神池內的神性,這些年來積蓄已深,但單單是凝出剛剛的那盞燈罩,竟耗空了數月積蓄!
而那縷純陽氣,更是幾乎將寧奕精氣神都抽走。
此刻的寧奕,腦海神魂一陣陣痛,凝聚兩股不朽特質的消耗,比自己想象中的代價還要大,他已經沒有了絲毫再戰的力量…山字卷呼嘯著汲取四面八方的星輝,來催動逍遙游劍術。
如果沒有看錯,剛剛那一擊,的確擊中了韓約的稚童身。
如今寧奕默默祈禱,那兩股特質產生的爆炸力足夠的強,能夠給自己拖延一定的時間,最好是直接滅殺那尊稚童身!
掠出十里。
高空中的平靜,被一道極其纖細的顫抖聲音打破。
寧奕耳朵微微嗡動,他忽然偏轉頭顱,面頰之處有一道銀線劃過,瞬間帶出一蓬鮮血,踩在飛劍上的黑袍劍修腳底翻轉,連人帶劍劃過一道圓弧。
寧奕腳底發力,厚格劍劍身一沉,他陡然下墜,瞬間急轉直下數十丈,然而遠方虛空之中,遙隔十數里,火苗爆炸之處,濃煙滾滾,看似一片平靜,但虛空破碎的聲音仍然不斷傳來,似乎有人在遠端撥弦一般。
寧奕頭皮發麻。
一道一道銀線,一閃即逝,從寧奕視角來看,便只是閃爍銀芒,但若有人站在山壁上橫貫戰場去看,便能看到這數百數千條長線,如瀑布落地,只不過整座瀑布被人以大神通兜轉逆行,并非垂落及地,而是從濃煙之中傾瀉而出,滾向十數里外的寧奕。
寧奕瞬間撐開細雪,油紙傘符箓光芒大作,他腳踩飛劍,纏緱迸發出幽幽青芒,山字卷化為一座扭曲洞天,如龍汲水般,將方圓五里地的造化星輝盡數吞于腹中,以應付這遠遠的一擊指殺!
當年裴旻,馭劍指殺,飛劍之術叩殺一座境關,不在話下。
而東境琉璃山主韓約,在羅剎城硬接裴旻殘念一劍后,苦修指殺之術,以琉璃盞魂魄代替飛劍。
今日指殺寧奕。
剎那之間,數千數萬道銀線垂落,在傘面接觸之處,轟然綻放出無數絢麗雪白的電光,撐傘的黑衫年輕人瞬間面色蒼白,噴出一大口鮮血,彎腰弓背,將全身勁氣,抵住那根傘骨!
寧奕整個人抵住一整座通天銀瀑,雙手緊攥劍骨,噼里啪啦的炸裂聲音如疾風驟雨,符箓早已經被打得支離破碎,在整截銀瀑之下,他宛若一葉孤舟。
細雪傘器的傘面已經彎曲至極致,隨時可能崩壞。
而這條銀瀑的起始點,那滾滾黑煙翻涌之處,亦是一片慘敗景象,不斷有電弧在虛空之中游走,兩條纖弱手臂,臂彎上懸掛著殘衫,黑衫女童的法袍都被劈得破碎殆盡,原本雪白的肌膚此刻滲出密密麻麻的血絲,她的大部分身軀都隱沒在黑煙之中,瞧不清具體神情和面容,只見得一個凋零凄慘的輪廓。
隨著濃煙徐徐消散,終于能夠看清剛剛那一炸的大概景象——
以韓約為圓心,方圓十里,清掃出了絕對無垢的區域,別說是之前巍峨高聳的山嶺,即便是平坦陸地,都被挖空,那朵火花將爆炸中心的一切都焚燒殆盡…地面凹下去一個巨大的深坑。
在這片寂滅地帶中。
所有的一切都被滅殺了…
而韓約活了下來。
那襲黑衫仍然在,也不知由何等材質所做,此刻猶如黑蛇搖曳,攀附在幼嫩身軀上,似乎與肉身形成某種反哺的關系。
那張清純無知的面頰,則是被爆炸摧毀了一半,半顆頭顱都被炸得血肉模糊,隱約的血絲閃動間…一條又一條的雪白蟒蛇從顱內鉆出,生出黑鱗,盤踞出新鮮血肉,凝聚成發。
這個過程雖然緩慢,但進行地很穩定。
這一擊,比起單純神性的全力一劍,要來得兇狠太多!
“稚童身竟然被重創了…”
女童雙手撐著銀絲瀑布,她的瞳中閃爍著木然的光芒,隱約有些驚訝,身軀很久沒有傳來這般痛苦的滋味了。
這兩股力量…令自己心悸的力量…
難不成,未來真有一日,能殺死自己?
這個念頭浮現的那一刻,韓約竟然心頭咯噔一聲。
她緩緩抬起頭來,凝視著遠方如白晝的那一處。
“寧奕!我要你死!”
甘露先生纖細如女子的嗓音,陡然如獅子怒吼一般。
他雙手十指用力攥攏,轟的一聲,身旁的五扇天門全力傾開,琉璃盞光火如柱,盡數施加在雙臂掌心之處,滾滾洪流,化為數萬數十萬道殺意,席卷而去——
與此同時,一張又一張的陌生面孔,在稚童面頰左右搖晃出現,這張清稚女童變得模糊起來,嬌媚婦人,慈眉老者,古板中年男子,數十張數百張各自相異的面孔在一瞬之間,張張疊加如面具。
琉璃盞這尊先天靈寶,被催動到了極致。
細雪傘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與琉璃盞的直接對撞之下,傘骨邊緣,竟隱約聽見了“咔嚓”一聲。
滔天殺意順流瀑布沖刷而來!
寧奕雙臂挺直,金剛體魄的脊梁骨,也發出咔嚓一聲的脆響,他整個人在巨大殺意的沖擊下,矮了一截身子,像是被一整座洞天砸中,雖然身姿仍然是直的,但有什么似乎斷掉了。
生字卷的生機圍繞著他轟鳴。
“哇”的一聲,寧奕嘔出一口鮮血。
韓約雙手再按,五盞天門全開——
十里地外。
大月之下。
有一道雪白衣衫身影,瞬息破開虛空,攔在寧奕的傘面之前,硬生生格擋在那條殺意瀑布與寧奕之間。
面容模糊的黑衫女童神情一怔,確認來者只不過是“區區星君之境”。
那道雪白衣衫身影出現的那一刻,整截琉璃盞光火瀑布的去勢便便了,如大江大河狂暴至極的砸落勢頭,被她以一己之力盡數攔下。
白袍女子面無表情,伸出一只手,不容寧奕拒絕地奪下那把油紙傘,然后手腕一抖,將傘面收攏,“啪嗒”一聲,以劍尖對準整截瀑布,輕輕向前戳去——
寧奕神情錯愕,眼前是數千朵數萬朵炸裂開來的花火。
那截璀璨的琉璃盞光火瀑布,被磅礴神性點燃,層層逆卷。
“轟”的一聲。
黑夜變為白晝,像是有人在北境山嶺上空放了一場盛世煙花。
那場煙花在北境上空炸開。
整座大隋天下,都看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