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雷海之中,一聲極其憤怒的嘶吼響起。
被無數符紙纏繞的官袍女童,狠狠踩踏沙地,四面八方的雷霆劈在這具嬌軀之上,未入血肉,先擊中大袍,銀白色的秘紋頓時涌現。
這些洶涌的雷霆,在大袍秘紋的對撞之下湮滅。
衣衫破碎的云洵,看見這一幕,心頭一沉,寒聲道“韓約煉制的寶衣?”
萬萬沒想到。
那位一心想要站在光明下的東境鬼修之主,如今抵達了如此進境,杵官王這種殺孽深重的鬼修,披著一件寶衣,竟然可以硬生生抗下雷霆,連皮肉傷都不受!
云洵袖袍內滑出一柄長劍,冷冷道。
“既然如此,在下今日領教一下東境的鬼修之術。”
杵官王咆哮道“區區業力,收不得我!”
當下便沉肩奔跑,縱身如一根撞鐘木,不管不顧的撞向云洵,這一撞之下,風雷倒卷,萬千雷霆追著少女,要論爆發性的速度,這些雷霆竟然有些追趕不及的意味。
剎那之間,符紙和雷力都被杵官王甩在身后。
兩人一前一后撞在一起。
云洵肩頭,腰腹,膝蓋,渾身七十二處大竅穴,亮起紫色光芒,一朵又一朵的紫蓮花閃耀而起,如黑夜長燈,照亮光明,伴隨著砰砰砰的清脆炸響聲音,情報司大司首的背后轟然站起一尊星輝燃燒的古老神靈,與他一樣手持長劍。
只不過那尊星輝古老神靈手中的長劍,分為八截,更像是八層寶塔組成的劍鞭,顯身的那一刻,云洵四面八方豎起一座倒扣大碗般的屏障,將來勢洶涌的杵官王彈得倒飛而出,重新墜入雷海。
這尊神靈幽幽吐氣,睥睨八方,緩緩揮劍。
“嘩——”
在沙漠的風沙之中清開方圓數十丈的一大片空白區域。
云洵沉聲道“聽我號令,情報司,撤!”
他高舉長劍,風雷呼嘯,沙塵鼓蕩。
那尊古老神靈隨他一同舉劍,月夜之上,雷霆翻涌,數十道雷蛇撲向杵官王控弦的“官袍傀儡”,這些經過東境鬼修秘法煉制的傀儡假人,雖然戰力驚人,但個個沾染鮮血罪孽,最怕雷劫洗滌,沙丘四面八方響起砰砰砰的炸響聲音,一尊又一尊的血肉之軀炸開,斷肢殘骸,肝臟脾肺都滾落一地…外出執行任務,自問殺過好些人命,面對血腥場面不會畏懼的雪隼,看到這一幕,捂住嘴唇,險些哇地一聲吐出來,杵官王煉制這些假人,竟然純粹以青壯男人的血肉冶煉,這每一個官袍男人,都曾是一條鮮活生命。
手段之殘忍!
令人發指!
她又想到了陪伴自己二十余年的“黑隼”,忍痛長嘯一聲,化為一道流光,掠出包圍圈,沙漠地底不斷涌現出控弦之術操縱的假人,杵官王一人便是一只軍隊…據說她有著屠戮一座城池的實力,正是因為她沉醉于煉制凡胎,與韓約不同,她以星輝作為“絲線”,操縱著這些鬼修軍團,死了一具肉身也絲毫不會心疼,再煉制便是。
想來如此之多的鬼修干尸,行走在這片大漠之上,配合五行道法之中的“土遁”之術,潛行地底,便如種子深扎,大網之下,風吹草動都瞞不過杵官王的耳目 ,所以大司首的使團外出靈山,一路所行,幾次周轉,全都盡在她的掌控之中。
雪隼往后看去,好些同袍都殺出重圍,在大司首星輝神靈的法相之下,借助雷霆沖破杵官王埋下的伏殺之網,而沙塵之中,也有人被干尸抓住,下場凄慘,熟悉的聲音蕩開之時只剩哀嚎。
女子攥攏十指,眼神頓時變得決絕起來,沒有回頭,也不再猶豫,加速奔跑,以密令將大司首的最后指令傳遞到每位使者的令牌之中。
不可走大澤。
繞過東境的地境,要北上,兜一個圈子…最后在天都的“老地方”,等大司首歸來。
雪隼深吸一口氣,在心底沉聲道。
“您…一定要平安歸來。”
黃沙百散。
神靈庇佑。
云洵的身姿在沙塵之中若隱若現,黑色大袍翻飛,頗有些世外仙人的意境,只不過這位大司首的戰力比不上執法司的墨守,面對地府的杵官王,以及前前后后,數百上千的鬼修干尸…便顯得有些孤獨。
每一道雷霆的劈落,都意味著一張符紙的功效揮發。
漫天的雷霆,雷海之中,符紙不斷湮滅,化為灰燼,而那個四處奔跑,蛇形斗折,不斷躲避雷霆,實在不行以韓約贈予的秘法寶衣對撞雷劫的官袍女童,身形開始狼狽,后來逐漸駕輕就熟,便顯得不溫不火,甚至在雷霆之中幽幽傳音。
“為了送走那幫沒用的廢物,至于召現法相么?”
云洵平靜道“人心善惡,鬼修不懂。”
“鬼修不懂?”女子陰沉沉的笑了,她似乎被一道雷霆劈中了雪白脖頸,帶著痛苦的低吼一聲,咆哮反駁道“人心善惡,鬼修比誰都懂!”
這世道,但凡啟靈,誰不向往光明?
背道而行的鬼修,則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若非世道艱難,人心險惡,誰人愿意長棲黑暗,當一條污水溝里的骯臟老鼠?
杵官王單腳踩進沙地之中,沙粒內一桿大戟的輪廓被這一腳踩得浮現而出,踩住大戟槍桿,風聲鼓蕩,女子便拽著大戟如拖刀,轉身回馬一槍,崩碎面前一道雷霆,如孔雀開屏,大戟旋轉著刺破虛空,頃刻間便抵住云洵面門。
三尺之處,浩蕩神威。
云洵單手持劍立起,豎在面前,兩根手指并攏,點落在劍面之上,那尊神靈同樣如此。
“轟”的一聲。
以點破面。
這桿大戟戳在虛空之處,震出萬千漣漪,云洵面前三尺如同砌了一堵重墻,“砰”的一聲裂開蛛紋,只不過尚未崩碎,仍能支撐。
一戟刺入,杵官王便不再戀戰,甚至連武器都不要了,嬌小的身軀后傾,一腳踩在大戟根部,向后拔射而出,借著反作用力再度躲開一道雷霆。
最后倒射一腳的這沉重力道,將云洵震得面色發白,雙腳向后倒退一步,連同整座法相神靈都有些搖搖欲墜起來。
重新退出二十丈外的杵官王,再度伸出一只腳,踩向沙地,轟的一聲,這一次又踩出一件兵器的輪廓,沙塵翻飛,一桿大槍向上震落沙粒滾出,裹著不合身官袍的少女撿起大槍 中段,五指攥攏,小腹收攏,擰腰提胯,整根大槍被她扛在肩頭。
屏住呼吸。
極快極猛的助跑兩步,大槍倏忽投擲而出——
“砰”的一聲,那座無形重墻已經不堪重負,這一槍的力度實在太猛,然而先后完成兩次彪悍進攻的少女杵官王,并沒有絲毫要停歇的意思,她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但眼神仍然滾燙,在沙地之上逆著雷霆,一次又一次踩出自己事先埋好的“兵器”,長槍重戟大弓,隔著二十丈距離對準云洵的“法相神靈”火力全開,每一次都是竭盡全力的狙殺。
沙漠狂風之中,傳來一次比一次沉重尖銳的爆碎聲響。
云洵苦不堪言的承受著杵官王的進攻,他這種拉開仗勢對攻的正常修行者,哪里抵得住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