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小山丘,李子安將康海川放了下來。他的后背被汗水濕透了,額頭上也掛滿了汗珠,這一路爬上來,他的確累得夠嗆。
“小李,累壞了吧,我給你擦擦汗。”康海川伸過了手來,要給李子安擦汗。
還算有點良心。
李子安卻躲開了:“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一個半老頭子給一個年輕小伙子擦汗,那畫面想想都尷尬。
李子安一邊擦汗,一邊眺望山下的山林。
他看不見那四個殺手,視野里全是黑黢黢的山林。
那座別墅的燈光也熄滅了,兩艘快艇正從靠近別墅的海面往大海深處駛去。
李子安心中一動:“難道那些殺手乘坐快艇離開了?”
他想下去看看,但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一點芽兒就被他掐滅了。難保那些殺手不會在山下設下埋伏,他要是倒回去的話,手里又沒有了止行膏和毒身膏,他會死得很難看。更何況,他還帶著康馨和康海川兩個累贅。
康馨來到李子安的身邊,手里拿著一張皺巴巴的紙巾,遞到了李子安的手邊:“大叔,給你紙巾。”
李子安從她的手里接過了紙巾,這才發現康馨的身上到處都是被灌木劃傷的痕跡,身上的校服也破破爛爛,好多地方都露出了白生生的嘎嘎。頭發也亂糟糟的,發絲上滿是樹葉和草籽什么的。
“哎呀,給你紙巾是擦汗的,你愣著干什么?”康馨又從李子安的手中拿走了紙巾,抬起手給李子安擦汗。
李子安沒躲。
這倒不是他嫌棄康海川是個半老頭子,而康馨是個花兒一般的姑娘,只是因為康海川想用手給他擦汗,而人家康馨是用紙巾給他擦汗。
大師擦汗,起碼得紙巾啊,手掌就掉分了。
康海川干咳了一聲。
也不知道他喉嚨是不是不舒服。
“還是我自己來吧。”李子安從康馨的手中拿走了紙巾,仔仔細細的擦了擦臉,然后又擦了擦脖子。
這一路爬上來,也不知道臉有沒有劃花。
他現在有點擔心這個。
“大叔,那幾個殺手都跑了嗎?”康馨問了一句。
李子安說道:“我看不見他們,很有可能還藏在某個地方,也或許跑了。”
康海川又緊張了起來:“小李,那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李子安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還是沒有信號,他想了一下說道:“我們繼續往北走,這個地方的信號估計是被屏蔽了,我們走到有手機信號的地方就可以報警,警察來了我們就安全了。”
康馨看了一眼黑黢黢的下山的路,一張臉頓時變成了苦瓜臉:“大叔,還要走啊,我…我走不動了呀。”
康海川說道:“走不動也要走,活命要緊。”
康馨指著自己的膝蓋說道:“你看,膝蓋都破了,現在都還在流血,怎么走?”
李子安往她的膝蓋看了一眼,果然,兩只膝蓋都磕破皮了,現在都還在流血,他說道:“我的工具箱里有紗布和金創膏,我給你包扎一下。”
康馨說道:“大叔,這里不安全,我們得趕快離開這里,你在這里給我包扎,萬一那些殺手又追上來,那我們就死定了。”
李子安想想,她說的也有道理,卻又覺得康馨話里有話,還有話沒有說出來。
他將視線移到了康馨的臉上。
康馨又露出了一副苦瓜臉:“大叔,我爸下山能自己走,你就背背我吧,我實在是走不動了,你能將我爸背上山,你就肯定能將我背下山對不對?”
李子安:“…”
康馨抓住了李子安的胳膊搖晃,年齡仿佛從二十直接銳減到了五歲,或者甚至銳減到了李小美的年齡,說話的聲音也可憐兮兮軟綿綿的:“大叔,人家真的是走不動了呀。”
李子安有些無語,還有些尷尬,卻也架不住這般軟磨硬泡,又看了一眼她膝蓋上的傷口,那一雙鉛筆腿還顫兮兮的,最終還是心軟軟的蹲了下去:“上來吧,我背你下山。”
康馨的苦瓜臉頓時笑出了一朵花,跟著就趴到了李子安的背上,一雙藕臂也圈住了李子安的脖子。
軟軟的沖擊,份量感十足的壓迫,李子安的神經一下子就被提起來,有了點繃緊的感覺。
背康馨的感覺,與背康海川的感覺果然不一樣啊。
背康海川的時候,他就當康海川是一根百十來斤的木材,或者裝滿沙土的袋子,可被康馨他卻感覺背的是一座火山,隨時都會噴發的那種。或者,是一口溫泉,滿池子的渾濁的水,他就浸泡在那熱熱的溫泉之中,身心放松且舒服,肌肉仿佛也在積蓄力量,隨時都能進入超強的運動之中。
他開始后悔了,他完全沒有料到背她會有這么多奇怪的感覺和反應,可是自己答應的背背,含淚也要背下去。
李子安深洗了一口氣,反手摟著康馨的腿彎,將她背了起來。
“嗯咳!”康海川又咳嗽了一聲,看康馨的眼神就像是魯大爺看孔乙己的眼神,說不出的一種嫌棄的味兒。
康馨假裝沒看見。
她不是毫無理由的撒嬌,也不是不懂事的矯情,她是真累壞了。今晚的她先是處在極度恐懼之下,然后又經歷了一場極限逃命,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驟然放松之后,她的腿一直都在顫,連站都不想站了,更別說是走了。有個好人大叔能背自己,而且這大叔還還帥得晶瑩剔透閃閃發光,整個魔都都難見第二個,那又為什么不讓他背自己呢?
女生,不就該享有這樣的特權嗎?
但如果李子安是個丑逼,哪怕是長相普通的男人,她才不會要李子安背呢。
“康教授,你幫我拿著工具箱,然后跟在我后面。”李子安忍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感受,跟康海川說了一句。
“好的。”康海川過來拿起了李子安放在地上的合金工具箱,然后又瞪了康馨一眼。
康馨繼續裝沒看見。
當爸爸的,肯定不愿意看見自己的女兒趴在一個男人的背上給人家背,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他除了裝無所謂,他還能干什么?
不過,他只是氣康馨,一點都不氣李子安。
不為別的,如果沒有李子安,他和康馨今晚就交代在這里了。
救命之恩怎么還都不過分,而且是他自己的女兒軟磨硬泡求著人家背的,他能怪恩公嗎?
恩公那么正直,那么光明磊落的人,別說是氣他了,就連這樣的心思都算是罪過。
李子安背著康馨,小心翼翼的往山坡下走。
康馨大約一米六五多一點的樣子,體重一百斤左右,這點重量對他來說不算什么,畢竟是沒晚都堅持修煉好幾個小時的狠人,還是身有真氣的大師。
然而,他還是越背越難受。
這種難受卻與重量無關,與溫度有關。
他感覺腰上有一塊熱源,樹葉兒大小,溫度特別高,那感覺就像是有一塊小小的熱水浸泡過的毛巾貼在他的腰上一樣,時時刻刻都在向他釋放熱量。那毛巾兒軟軟的,好像還有點起毛,這又給了他一點粗糲的感覺,隨著他的走動,時刻都在與他的皮膚較勁。
有一種電,是靠物理運動產生的。
他現在就有深刻的體會。
還有后背上。
他感覺他的后背上壓著兩只熱水袋子,兩只袋子里都裝滿了熱水,燙著他的背,熱得不行。
沒走多遠,他的后背又被汗水打濕了,額頭上也布滿了汗珠。讓他更無語的是,籠子里的野獸蘇醒了,揚起了頭,兇態畢露,隨時都有可能撲出來咬誰一口。
“大叔,你累不累?”康馨的聲音里滿是關切。
李子安回了一句:“累。”
我累,你下來吧,自己走。
這話不好意思直說,但可以含蓄的表達出來,讓她自己體會。
“那我給你擦擦汗。”康馨分出了一只手,也不知道又從哪里掏出了一張紙巾,拿著紙巾就來給李子安擦汗。
李子安有些無語,他說的話應該不難理解吧?心里想著事情,他的腳踩在了一塊石頭上滑了一下,他一個趔趄,差點摔下山坡,好在及時保持住了平衡,站穩了。卻不了剛剛站穩,后腦勺就被狠狠的砸了兩下。
有點頭暈喲。
總算是下了山丘。
李子安在一塊草地上停下了腳步,他將康馨放了下來,然后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他其實不累,但是站著的話,他會顯得很凸出,那樣的話,大師的形象就要打折扣了。
康馨也在李子安的身邊坐了下來:“謝謝你大叔,我感覺好多了,你給我包扎一下吧,接下來的路我自己走。”
李子安說道:“等我喘口氣再給你包扎。”
老弟。
你老實一點。
你下不下去?
再不下去我弄死你!
康海川趕走了過來,將工具箱放在了李子安的身前,然后坐在了李子安和康馨的對面,生怕自己的女兒一時沖動,然后吃個大虧的樣子。
李子安不想看見康海川那張臉,他的視線往遠處看去,突然一束亮光進入他的視線。他看清楚了,那是一輛車在山路上行駛。
他心中一動,跟著掏出了手機。
終于有信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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