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沖霄道長
重陽日。
寅時初刻。
李徵的龍輦從玄武門駛出。
長街兩側，禁衛軍陳列，槍戈泛寒。
在禁衛軍后方，聚滿百姓，都想一睹新皇的風姿。
先前被選中觀禮的一千百姓，早已到達蜉蝣宮。
魏小寶坐在龍輦里，輕輕掀開簾角，看著長街的一側。
自古梟雄都想當皇帝，追其原因，看看此刻便知。
李徵正襟危坐，努力讓心如止水。
往年重陽，他都是騎馬跟在父皇的龍輦后，笑容可掬地朝兩側的百姓招手。
紅燈籠下的百姓，就跟天仙下凡般，身披霞光，威武神圣。
也就是在那時，讓百姓安居樂業，成了李徵心中的夙愿。
展三思和鐵飛雪騎馬跟在龍輦后面，兩人神情凝重，目光不斷掃過圍觀的百姓。
若是發現有任何的可疑之人，都得立即行動，采取必要的措施。
龍輦走得慢，從長安城到終南山，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
卯正時分。
終南山下。
蜉蝣宮的眾道士，早早在此等候。
被選中的一千百姓，就跟在眾道士身后，整齊列隊。
而在四周，禁衛軍手持槍戈，戒備森嚴。
龍輦停下時，魏小寶率先跳下來，掀開車簾。
李徵探頭出來時，所有人盡皆跪倒，高呼“萬歲”。
李徵擺手道：“都平身吧。”
跪在最前面的那個老道，白髯如瀑，在兩個小道士的攙扶下，慢慢起身。
此人正是蜉蝣宮的宮主沖霄道長。
蜉蝣宮是天下道教圣地，自從沖霄道長出世以來，終南山蜉蝣宮在江湖中便穩穩壓過武當派一頭。
然而從今年開始，沖霄道長經常閉關，淡出蜉蝣宮的事務，反觀武當，能人輩出，風頭正盛。
李徵快步上前，抓住沖霄道長的雙手，笑問道：“道長身體可好？”
“還算硬朗。”沖霄道長面露微笑。
不過一年沒見，李徵感覺沖霄道長的身體，似乎差了很多。
沖霄道長又笑了笑，伸手道：“陛下，請。”
李徵和沖霄道長并肩而行，順著盤旋而上的臺階，慢慢走向終南山巔。
群臣和百姓跟在后面，隊伍非常長，如一條龍，蠕動前行。
剛才沖霄道長起身時，需要兩個小道士攙扶，但在攀登無窮無盡的臺階時，沖霄道長的步子明顯很輕快。
魏小寶數了三百多階時，李徵氣喘吁吁，有點邁不動腳。
但沖霄道長卻是面不改色，步子依舊輕快。
尚未走到山腰，再看面前的臺階，李徵頭暈目眩，心頭叫苦不迭。
記得每年的這個時候，他都會被父皇斥責，原因是即便到了蜉蝣宮，李昊仍然健步如飛，額頭上甚至都看不到一滴汗水。
身為太子，自然會有最好的老師，只是天生無法習武，注定會跟普通人一樣，李徵也很無奈。
到半山腰時，有座涼亭，里面擺著熱茶和點心。
沖霄道長道：“陛下，且在此稍作歇息。”
“甚好。”李徵很感激沖霄道長的貼心。
已到辰時，東方漸白。
李徵唯恐會誤了時辰，連水都沒喝一口，便繼續匆匆攀登。
盡管很疲憊，但李徵的步子，明顯比剛才更快更有力。
魏小寶緊緊跟在李徵身后，多次偷偷觀察沖霄道長。
沖霄道長身材嬌小，寬大的道袍穿在身上，顯得頗為別扭。
“沖霄道長，蜉蝣宮沒有好的裁縫嗎？”魏小寶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想來想去，還是忍不住開口直接詢問。
沖霄道長回頭看了魏小寶一眼，詫異地問道：“公公何出此言？”
“道長不覺得自己的道袍有點大了？”魏小寶笑問。
沖霄道長心頭一凜。
魏小寶卻是繼續說道：“蜉蝣宮的裁縫真是差勁，再看看其余道長的衣服，大的大，小的小，就沒有一人是合身的。”
“陰陽八卦，變化無窮，這衣服嘛，自然也得千變萬化，方能體現出道意。”沖霄道長倒是很淡定，并侃侃而談。
魏小寶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小寶受教了。”
沖霄道長沒有接話。
魏小寶也不追問。
李徵借休息的功夫，仔細觀察，發現魏小寶說得很對，蜉蝣宮眾道士的衣服，的確穿得不倫不類，別扭至極。
至于沖霄道長的解釋，簡直就是狗屁不通。
此前他來蜉蝣宮，眾道士個個仙風道骨，好似真是從天上下凡而來，哪會如此邋遢？
李徵突然雙手一捂肚子，道：“人有三急，煩勞道長稍等片刻。”
沖霄道長面露微笑，表示理解。
李徵朝魏小寶一揮手，就往旁側的林子里鉆去。
后方的百姓看到李徵如此，全都憋著笑，敢情皇帝陛下跟他們一樣，也會內急，也會在野外就地解決。
稍稍遠離大隊伍，李徵低聲說道：“小寶，這些道士是假的。”
魏小寶贊道：“小徵，這都被你給發現了，大有長進啊。”
“別損我，快說該如何應對。”李徵催道。
魏小寶道：“靜觀其變肯定不行，那樣只會落入他們早早設好的陷阱，所以等會兒我們就得動手。”
“萬一弄錯了呢？”李徵皺眉。
魏小寶折斷一根樹枝，隨手一丟，嘆道：“寧可錯殺，決不錯信。”
李徵沒有考慮太久，點頭同意。
兩人隨即回去，繼續攀登。
“沖霄道長，你可會看手相？”魏小寶一步跨到沖霄道長的左側。
沖霄道長頗為震驚，畢竟魏小寶此舉，著實是大逆不道。
一個小小太監，竟敢跟天子并肩？
沖霄道長不動聲色，輕笑道：“現在不是看手相的時候吧？”
“我倒是會看。”魏小寶說著一把抓住沖霄道長的手，將衣袖往上一擼，露出白蔥般的玉臂。
沖霄道長大吃一驚，運功想要甩開魏小寶的手，卻發現自身的內力，竟在瞬間被魏小寶吸走。
魏小寶面目猙獰，喝道：“有刺客。”
在跟展三思和鐵飛雪商議時，他們約好，若魏小寶察覺到危險，就如此大喊，然后大內侍衛和六扇門的高手，將會在瞬間圍住李徵，并斬殺刺客。
展三思反應迅速，率先拔劍，但就近的一個道士，已是朝他射出袖箭。
展三思向后一個翻身，險險避開，袖箭射進身后的一個兵士的腦門。
噗噗噗。
其余道士也是紛紛射出暗器，卻是全都射向李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