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選開了個有些冒犯的玩笑,孟愈自然把他教訓了一頓。
相比較謝云華,張選顯然對孟愈尊敬的多,當然,他也肯定知道這個玩笑不太好,畢恭畢敬的對孔寒安行禮,請求原諒。
這也不是重要的事情,孔寒安一行來此,是為了解決瘟疫。
五奇鬼雖然回到了冥界,但在曾經的平陽小天地,如今的劇毒地獄里,他們反而獲得了增幅,實力更強。
雖然人間短短半個月,但冥界可不知道過了多少年。
冥界的加成,冥月的加成,羅酆山的加成以及分潤些許功德的加成,如今的五奇鬼,已不再是之前鬼王可欺。
之前欺負他們的豹子精,此時也以“臨時工”的身份加入到了地府的隊伍,成為他們的麾下,暫時替他們打理劇毒地獄中的鬼怪。
所以孔寒安對他們的判斷很信任。
他們說能搞,那就能搞。
只是抽走毒氣,又不是徹底治愈,也沒有那么麻煩。
而且,手段不同,結果卻是一樣,于人間于地府,都有好處。
很快,之前奔出的兩個衙役抬回了一個陷入重病的年輕人。
年輕人大概二十多歲出頭,穿著一般,看得出家境不算太好,一旁還有一個五十多歲的醫者跟在身旁。
醫家曾經也出過圣人,還出過兩位,但時間已經太久遠,在這個神鬼亂舞的世界,目前的醫家,普遍信道,暫依于道統,畢竟修士五術,也講醫,雙方相輔相成。
可他們又不那么信神,有些泛信仰的味道。
體內法力有些駁雜,有些木紫霞屬性,有土歸元屬性,也有水碧源屬性,幾個屬性相生相克,有些像大雜燴。
醫家醫師法力平平,但講究養生與鍛煉,以出世救人為己任,所以他們與避世清修的修士還是有些區別的。
他們也很好認,一襲白衣大褂,以白布蒙面,有點像面巾,作用類似于孔寒安上輩子的口罩。
哪里有戰亂,有傷員,有天災人禍,哪里便有他們。
孔寒安陰陽眼一掃,便看出了二者的壽命。
躺在擔架上的年輕人已經所剩無幾,生命進入了倒計時,壽命的顏色滿是死寂的深黑,人也是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之中。
一旁的醫師還有二十余年的壽命,可他最近疲憊不堪,看得出,壽命有些浮動,似乎隨時會下降。
孔寒安肅然起敬,這是個真正的醫者。
一旁的孟愈瞧著年輕人的打扮,有些疑惑。
“你們是不是找了個窮苦人家過來接受實驗的?”
醫者開口道:“他叫李三,本是車夫,瘟疫爆發后,他自愿為我們助力,運送物資與病人,不怕危險,不辭勞苦,可不幸感染了疫病。”
一旁的張選也肅然道:“他為我們衙門維持穩定也提供了不少幫助,若能救治,還望孔監正不吝。”
孟愈沒想到這些,對擔架上的年輕人深深的鞠了個躬,哪怕李三看不見。
孔寒安點頭道:“應有之意。”
言罷,他給喬道陵使了個眼色。
喬道陵二話不說,抽出了一張寫有五奇鬼的符紙點燃,丟入了一個茶盞中,端到了李三跟前,就要喂下。
那邊的醫者勃然變色,怒吼道。
“你干什么!治病救人,豈可如此兒戲!”
喬道陵被嚇了一跳,縮了縮身子,求助的看向了孔寒安。
孔寒安拱手道:“敢問醫者高姓大名,為何阻攔。”
醫者拂袖:“高大不敢,閣下只管稱我醫扁鵲即可,至于為何阻攔?你們當官的不顧民生,瘟疫爆發便逃出了宛城,此時還用這等手段折辱英杰?”
扁鵲,曾是醫家的圣人,也是醫家的門派,昔日圣人扁鵲行走人間,化解了無數病痛,留下了無數的藥方醫書,甚至為了治病,錯過了渡劫的最佳時機,最終沒有登仙,老死人間。
醫家扁鵲門繼承了圣人扁鵲的意志,門徒中醫術最為卓越者,以醫扁鵲的名號行走人間,也留下了無數的佳話。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扁鵲門日衰,現在的醫扁鵲,醫家人人可稱,但多是做好事而不留名的時候如此自稱而已。
孔寒安對這位醫者越發尊敬。
他躬身行禮,聞言道:“我們只是手段不同,您以醫術治人,我們御鬼祛病,僅此而已。”
醫者再度拂袖,不受孔寒安的禮儀,開口道。
“治病救人,救得是人,焉能以鬼神之術而論?你這個監正,何以用鬼神之說,來度量蒼生性命?”
醫家的圣人沒有登仙,所以醫家雖然偶用鬼神糊弄病人,但對鬼神并不信任,孔寒安早就有所了解。
他第三次行禮,此次一揖到底,誠懇的說道。
“黑貓白貓,抓到老鼠便是好貓,此時李三兄弟危在旦夕,何不試試手段?”
“至于我這個監正,小子年輕,無意于此,醫者莫視之太重。”
見孔寒安禮數隆重,且不以官威壓人,又言辭懇切,醫者最終撇過了頭,冷聲道。
“反正我是不信你們這一套的。”
別說他不信,就連張選在一旁也看呆了。
修士做法祛病祈福,他也見過,哪個不是搞得聲勢浩大,起壇作法?
您這兒就燒張符?
他狐疑的看向孟愈,孟愈卻在對喬道陵使眼色。
醫者撇過了頭,雖然嘴上說的硬,但確實是退了一步,趁著現在人家許可,趕緊的,別讓你們家府君彎太久的腰。
他其實也有些坐蠟,雖然知道孔寒安管理地府眾鬼,御鬼的手段不用太麻煩,可這么沒派頭,確實太兒戲了。
萬一不成,他就是白白的做了保。
喬道陵心神領會,將茶盞里的符水給李三灌了下去。
他之前只是個樵夫,雖然也有照顧過病重的老母,但哪有醫師門靈巧手段,那五大三粗的樣子,讓側著頭卻在偷偷看的醫者眼角直跳。
短短一盞水的工夫,醫者幾次差點按捺不住,要上前阻止。
最終,符水還是灌了下去。
孟愈與張選的目光也聚集在了李三身上。
成與不成,便在此時。
成當然是會成,彎著腰的孔寒安也在偷偷打量著李三。
但他極其自信,或者說,信任他的下屬。
果然,雖然手段粗糙了些,但符水灌下,李三的手指動了動,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