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星河璀璨。
此時正值深夜,月上當空,小縣城周邊的山林似乎已經陷入沉睡,綿延起伏的山體輪廓,在月光之下更是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山林深處不時傳來幾聲不知名的野獸嘶吼聲,告誡著世人此地的兇險。
而一名白衣女子卻在此時走入山林深處,身上的一襲白裙纖塵不染,配上她清冷的氣質,令人泛起淡淡的寒意。
可惜她手中并沒有佩劍,而是握著一大把的烤串,莫名的將這份氣質破壞了些許。
她邊走邊吃著,吃剩下的竹簽子也沒有扔掉,而是換到另一只手上拿著。
挺好吃的。
她心里想著,邁著步子繼續往前走。
所到之處,附近野獸的嘶吼聲全都倏地頓住,變得寂靜無聲起來。
來到一處小溪跟前。
她停下腳步,隨即,蹲下身子。
將吃剩下的竹簽子浸泡在水中,開始清洗。
她洗的很認真,非常非常認真,看著竹簽子上的油污褪下,又順著溪流一點點飄走,直到變得干凈起來。
她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
把洗干凈的竹簽放到一邊,似乎是怕沾到泥土,還特意用一片樹葉包起來。
隨即她又開始洗手,同樣也洗的很認真。
洗著洗著,身后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她似乎渾然不覺,只是依舊蹲著身子洗手。
直到腳步聲來到她身后,又靜止不前,她這才微微蹙眉,“滾遠點,不知道你身上的味道很臭么?”
聞言,身后的腳步聲往后退去,退了幾步,一個略微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十幾年不見,我還以為你早就回去了。”
女人不答,依舊沉默著洗手。
身后的聲音也不在意,繼續問道:“這大半夜的,你跑到老林子里來干啥?”
然而所回應的依舊只有沉默,以及潺潺的溪水聲。
“我聞到一股味道,一股和你差不多的味道,但是和你相比起來很弱小,就在...”
沙啞的聲音在原地踱著步,隨即伸手指向遠處的小縣城,“就在那兒,就在那片人類聚集的地方。”
女人洗手的動作一頓,隨后站起身子,轉身看向身后的身影,一個佝僂著背,戴著破爛草帽的老者。
她微微瞇起眼睛,靜靜的注視著對方。
“我應該沒有聞錯,你也知道老鼠的鼻子都很靈,黃鼠狼也沾著一個鼠字,而且我還能聞出來她是個女的。”
說著,老者扶了扶頭頂的草帽,突然笑了起來,露出滿口的黃牙,“她也是從你們青丘來的,對吧?”
“你想干什么?”女人終于開口,語氣很平淡,但卻透著點點的寒意。
“不干啥,我就是想讓你陪我嘮會兒磕。”
老者在原地轉悠幾圈,看著被夜色籠罩的山林,突然幽幽的嘆了口氣,“如今這老林子里成氣候的大仙不多了,現在也就剩下那么兩三個還能喘氣的,我平日里想找個嘮嗑的人都難。”
“你一個黃皮子也好意思稱自己為大仙么?”
“黃皮子....”
老者瞇了瞇眼睛,道:“別叫的那么難聽,我還是喜歡黃三太爺這個稱呼,就像我從來不會叫你狐媚子,而是叫你胡三太奶一樣。”
“但我不喜歡胡三太奶這個稱呼。”
“我以為你挺喜歡的。”
老者找了塊石頭坐下來,看向遠處的女人,思索一番道:“也對,你不是真正的胡三太奶,沒有人喜歡被強加一個別人的稱呼,你應該也是這樣想的。”
“我并沒有這樣想。”
“那是因為什么?”
“胡三太奶這個稱呼聽起來很老。”
女人從懷里掏出一個塑料袋,將其打開,拿出里面的烤串又開始吃了起來。
老者抽動著鼻子輕嗅幾下,問道:“在人類的地盤上買的?”
女人沒有言語,沉默的吃著手里烤串。
“陪我嘮會兒吧,不要總是愛搭不理的,我的時間剩的不多了,估計....”
老者把草帽摘下來,看著上面殘破的邊角,“估計…也就剩下個十來年的活頭。”
“看得出來。”
女人淡淡的說道,但目光卻微微閃動幾下。
“其實,我還是有些不甘心的,沒有人愿意死。”
老者嘆息一聲,掌心向上攤開,繼而合攏,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
“這個世界的靈氣越來越稀薄,到現在我甚至不仔細感應都察覺不到。”
他的話語中,帶著些許的滄桑,帶著些許的頹意。
“時代終究還是變了,現在是屬于科技的時代,人類似乎是這么說的。”他感慨道。
“只是沒想到在臨死前,還能見到你。”
說到此處,老者剛才還有些傷感的表情忽的消散,突然笑了起來。
“你好像很開心。”
“老友重逢,當然開心。”
“我不老。”女人皺眉。
聞言,老者笑的更加開心,道:“你確實不老,我看得出來你還能活很多年,這樣,我和你商量件事,把你手里的東西給我來一串行嗎?”
“不行。”
“我記得這玩意兒人類世界多得是,你怎么還摳摳搜搜的?”
“不一樣。”
女人搖頭,把最后剩下的幾串吃干凈,走到溪流邊蹲下,又開始清洗竹簽子。
“洗它干啥?”
“我想洗。”
“因為它不一樣?”
“嗯。”
女人淡淡的應一聲,繼續認真的清洗竹簽子,順手將塑料袋也放到水里清洗一番,但上面殘留的油污卻怎么洗也洗不干凈,引得她的眉頭不由皺起。
“用這個兜子裝吧。”
看著扔過來的小布口袋,女人猶豫片刻,還是將其撿起,隨即放到水里開始清洗起來。
反復清洗了好幾遍,她這才將洗干凈的竹簽子全都裝在了里面。
“幾根竹簽子還這么寶貝,是那個跟你氣味差不多的小狐貍給你買的?”老者猜測道。
“不是。”
“那是誰?”
“跟你說了你認識么?”
“萬一認識呢?”
“沒有萬一。”
老者沉默下來,十幾年不見,這個女人真是一點都沒變,冷漠,孤傲,就連和她聊天都很難。
但她從前一直緊鎖著的眉宇,到如今卻舒展了很多。
“那只小狐貍也跟你一樣姓有蘇么?”他問道。
“別總是不說話,這樣,你跟我說說,她是你的什么人。”
女人依舊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盯著他。
“就是隨便問問。”
半晌后,老者敗下陣來,感受著周身的寒意,不由將身上的破爛衣服裹緊了一些。
似乎是為了找回點面子,又似乎是好奇心驅使。
他猶豫片刻,又忍不住問道:“看你這么緊張她,她是你的閨女?”
“是又怎么樣?不是又怎么樣?”
“不怎么樣,你也知道我們老林子里的仙家最恨青丘的狐貍,而且難得遇到一個這么弱小的。”
“轟!”
絢爛的火焰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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