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高延戰都是在九月中旬舉辦,而這場文體盛會前夕會有很多相關的活動,比如應援團的對戰,比如校園內的預熱,而高麗大學的正門大草坪上,會舉辦一場別開生面的水槍大戰。
雖然一切都不過是贊助商家的宣傳活動,但學生們只管玩得開心就好了,去年高似道就是跟學姐一起去玩的,結果被“延世遠征軍”的小學弟小學妹們弄成了落湯雞,不得不把當場T恤脫下來換掉了,學姐大概就是那時候看到了他的白肚皮。
高似道的身材一直都可以,但跟大部分二十多歲的涵國學生一樣,他的瘦削不是因為克制,而是因為貧窮…只有保暖之后才會想那些有的沒的,他是沒資格想的,瞄了女友的手機屏幕一眼他就明白這家伙又在吃飛醋了,“你這么瞪著我干嘛,我連那個女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嘁,原來你們男人還在乎女人的名字么,哪個不是事了穿衣去,深藏功與名?”崔海娜哼了一聲,別看她跟學姐的關系挺好,隔三差五就一起吃個飯喝個咖啡什么的,但防火防盜之外最需要防的就是閨蜜。
“呀,你怎么這么了解?”高似道反問了一句。
“哈,OPPA居然敢這么跟我說話!就不興姐妹們和我聊天說這些么,就不能是從電視劇里看來的么,就不能是從雜志里看的感情小品么?”哪怕敢情再好,有些話是不能說的,越是溫柔體貼的人內心越是敏感。
“我就隨口一說,你怎么還走心了呢。”高似道剛才那話顯然有欠考慮,但這畢竟是無心之語。
“哼。”崔海娜撇過臉,自己到旁邊的蝴蝶訓練器上做夾胸去了,那地方的脂肪不夠就只好用肌肉來湊,硬雖然是硬了點,但好歹看上去能有點起伏。
“小姐,利器不能帶入健身房的。”就在崔海娜專心致志地練著胸肌的時候,一個頭發摸得油光增量,身上飄著古龍水味道的健壯肌肉男走到了蝴蝶機的旁邊,“你的美麗,都化成了刺向我的利刃。”
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來健身房練肌肉的目的都很單純,無非是為了吸引女人,而剩下的那百分之一是為了吸引男人。置于說什么為了身體健康來健身的,糊弄糊弄鬼就得了,沒必要連自己也騙,長期健身的人哪個不是一身的傷?
女性審美中的健美,跟男性審美中的健美是不一樣的,男人眼中施瓦辛格那樣的才是真男人,但在女性眼力圍度爆炸的肌肉卻一點都沒有美感。見到健身房里橫向發展的健身達人們,許多女性都會表示很慌慌、好怕怕、惡心心…崔海娜也是一樣,根本就不想搭理這個人。
因為之前沒來過這家健身房,崔海娜屬于生面孔,所以才會引起別人的興趣,高似道正在一邊做自由深蹲,看到這一幕后杠鈴都沒放下,扛在肩膀上就過來了,“朋友,我也有把利刃,想看看么?”
“咦,真惡心。”崔海娜露出了不愿直視的表情,平時遇到這種公然提出要擊劍的,她肯定扭頭就走不做半刻停留,然而這人卻是她的男朋友。
古龍水壯漢扭過頭,看到高似道身材頎長圍度一般,還想展露一下肌肉叫對方看看差距,然而稍微抬了一下頭發現人家的肩膀上居然扛著杠鈴,而且還是左右各三片一百八十公斤。別說普通人,就算是那些看上去很壯的人,背上扛著這個重量腿也會打擺子,更別說像這樣中氣十足地說話。
“別發呆啊兄弟,跟你說話呢。”一邊說著話,高似道一邊做了個自由深蹲,這個重量他一點都不覺得吃力,只是為了不顯得那么驚世駭俗才沒繼續加重量。
“大哥,你快把杠鈴放回去,碰到別的客人就不好了。”很多人對一百八十公斤沒什么概念,這相當于肩膀上扛著四個成年女性,李琮看到高似道扛著這東西走出來,嚇得立馬過來制止,離開保護架的范圍,玩意砸下來很可能會造成安全事故。
“還沒請教…”健身房里分高下很容易,這么多器械放在面前,誰強誰弱一眼便知,那男人不服氣也得服氣,因為他自己沒這么強的力量。
“我乃宗華古拳法傳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魔鬼精肉人高似道是也。”高似道還是給了李琮一個面子,把肩上扛著的杠鈴又放回架子上去了,雖然他有自信不會失手摔下來,但別人不相信啊,這就跟遛狗的硬說自家狗子不咬人一樣。
上來搭訕的古龍水肌肉男灰溜溜地走了,崔海娜卻興奮了起來,她別說自由深蹲一百八十公斤,負重六十公斤都只能淺蹲,“OPPA你這力量是怎么練的,難道是背著我偷偷辦健身卡了?”
“干嘛還背著你,這力量不就是用你練出來的么。”自己都沒弄明白的事情,怎么好向別人解釋呢,高似道只好口花花搪塞過去,難不成他說自己最近撞了鬼,身體被一個疑似魔鬼的家伙強化了?
“死鬼,回去之后我倒要看看你這力量是怎么練的。”崔海娜頂多有點小性子,又不是真因為他一句話就要生氣,有了這么個小插曲馬上就把之前的那些小事給忘了,空氣中又充滿了費洛蒙的氣息。
李琮用力揉了揉臉,作為一個苦追學妹一年還沒到手的癡情人士,他平時最見不得這種虐狗的畫面,掏出手機看看時間,“大哥,我下班時間到了,先回去休息了,就不在這里繼續陪你們了啊。”
“行,放假了就好好休息,別把身體累垮了。”高似道是知道的,這小子現在每天打三份零工,除了白天去搬家公司幫忙搬運家具,下午在這里擦洗健身器材,凌晨還要去快遞公司打包箱子。這么做顯然是違法的,超過了最大零工時限,但他去體育場報球的活都敢接,這種限制顯然沒放在心上。
電燈泡走了之后狗男女就可以盡情開心地玩耍了,崔海娜客串了一回健身教練,貼身對高似道進行指導,像極了那些有“附加服務項目”的私教,“OPPA,你怎么盡聽這些大叔風格的歌啊?”
無線運動耳機的好處就是沒有線材的限制,在健身房里可以兩人各戴一個,一起聽歌也不會顯得奇怪。這對耳機現在連的就是高似道的手機,“怎么就大叔風了,這是迪克牛仔的名曲有多少愛可以重來。”
“嘖嘖…”聽到歌名之后崔海娜又要吃飛醋,這混蛋跟她談著戀愛卻問“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是什么意思?但她旋即注意到了歌手的名字,“這歌手的名字這么個性,不應該是唱朋克的么,怎么曲風卻是抒情搖滾?”
“朋克,你在說啥呢?”高似道還是頭一回聽說迪克牛仔的名字是朋克風。
“Dick牛子,還能有比這個更朋克風的名字嗎?相比之下性手槍樂隊都差點意思啊。”崔海娜的英語不太行,中文更是水平低得可怕,但是架不住她美劇看得多,還總聽某人說起那個詞,“Dick不就是牛子么?”
在整個搖滾歷史上,一定、確定以及肯定找不出任何一支可以比性手槍樂隊更加“朋克”的樂隊來,哪怕接近都不可能。這支樂隊的所有樂器都是偷來的,初期資金是騙來的,連歌都是翻唱自別人的作品,后來成名后毆打警察、辱罵女皇、宣揚仇恨也就算了,希德還殺了自己的女友,最后自己死于用毒過量,而這家伙根本不會彈貝斯,每次還在舞臺上抱著一把貝斯進行空氣貝斯表演…
“呀西,你這女人一天天地盡想些什么,人家叫迪克牛仔不叫Dick牛子。”學語言總是從問好和粗話開始的,從某種角度來看兩者其實也沒什么區別,對于崔海娜的漢語水平如此離譜,他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平時出于“有趣”,盡教她一些不好的東西。
回到One Room的時候,崔海娜已經精疲力竭了,最后那段路都是某人背著她走的,而高似道自己卻連汗都沒怎么出,“海娜,雖然說好了回來后見識下我怎么練的力量,但你也不能直接躺下啊。”
崔海娜翻了個好看的衛生眼,她當教練都累得要死,也不知道這牲口怎么這么好的精力,不過她是不想動彈了,“別撩撥我了,反正今天我是不行了,OPPA你實在想做運動,就吃自助餐吧。”
“神他么自助餐,跟你開玩笑的,我今天也累得夠嗆。”高似道把一副往洗衣機里一塞直接去洗澡了,雖然在健身房有熱水澡可以洗,但在那種地方洗澡他總有種腳邊隨時會掉下一塊肥皂的錯覺,簡單沖沖就回來了。
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發現崔海娜已經睡著了,高似道不得不感慨年輕真好,想補覺就可以補覺,而他因為醒來還沒超過十小時,是無論如何都睡不著的。從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放在寫字臺上,然后坐下來用手機刷起了“零工天國”,這是涵國最大的網上零時工中介,很多大學生都是在這上面找活兒干的。
在明洞推銷化妝品,要求外貌端正會中文,高似道覺得自己完美符合,而且幾個店家給的時薪都相當不錯,但是繼續往下一看要求性別是女,他就直接點叉了。在安巖這一帶送外賣,這種活兒肯定不會要求是女性的,但人家要有摩托車駕照,他換的駕照只能開汽車,又沒戲了。當個家教挺不錯的,他的博士學位證書雖然沒拿到,但對絕大多數學生家長來說已經足夠有吸引力了,可不是距離太遠就是專業不對口。
“啊,這年頭想找個能賺錢又輕松的工作真不容易,難道我堂堂一捕快,不對,我堂堂一博士要去便利店做收銀員嗎?”翻來翻去看了可能有一個多小時,高似道始終都沒找到適合自己的工作,就在他準備放棄的時候,忽然看到了一條非常特別的招聘信息,委托人要找人陪釣。
所謂的陪釣跟高爾夫球場上的球童差不多,就是幫上了年紀腿腳不方便的釣客拎包拿漁具,順帶著陪他們聊聊天。別看涵國的老年貧困人口多,但有錢人大多也是老人,他們平時沒什么其他的愛好就喜歡打打球釣釣魚,所以京畿道、江原道遍布著大大小小的漁場,每到假期都是爆滿的。
“一下午陪釣四個小時,居然給二十萬韓元?”高似道瞪大了眼睛,時薪五萬韓元可不是筆小數目,都跟去球場報球一個價了,要知道后者可是需要承擔法律風險的,所以這錢給得實在太多了。他有些不信,覺得很可能是老色鬼以此為由,找年輕漂亮的女大學生“交朋友”,但仔細看了一下人家特別注明了只要男性。
陪釣么,當然是男人陪著好了,負責拿漁具和魚簍需要體力,如果是去水庫之類的地方野釣,找個年輕力壯的陪釣安全上也能有保障,很多老年人都是獨自在野外釣魚失足落水被淹死的。這樣的要求很正常,但是跟這么高的報酬放在一起卻顯得有些詭異,高似道本能地就覺得有問題。
“不過我擔心什么呢,一個老頭還能對我不利么?”自己就算沒有超強的力量和體力,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二十代后半的小伙兒,也肯定不會連一個老頭都對付不了,就算招聘的委托人有什么壞心思,他覺得自己也能應付得來。
“您好,請問是在招聘陪釣么?”這個點對老年人來說已經非常晚了,但高似道擔心被別人搶了先,還是加上了招聘頁面下的Kakao Talk賬號,發了條信息過去試著問問看。
“沒錯,你明天下午有空嗎?”那頭居然是秒回,這個點還不睡覺的老年人不管在哪個國家都是很少見的。
“明天,這么著急?”高似道越發覺得有問題了。
“嗯,不著急怎么會出這么多錢,要是可以的話就你了,明天到往十里站來,愛哈市聯系這個號碼。”對面說完這些就再沒聲息了,即便發信息過去也是已讀不回,而零工天堂上的那條招聘信息也被撤下,再也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