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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代班的打工人

  無分國籍與文化,當代學生的學分就跟社畜的工資一樣,是怎么都不會夠的,所以很多大學里都能看到研究生上本部課程補學分,博士生上研究生課程補學分的別樣“風景”。本部生之所以不遇上這種好事,并非因為他們在大學校園里層級最低,而是因為他們沒給教授干過私活。

  安巖圣堂東側的T字路口,往里走五十米左右有兩家店名字特別有意思,炸雞店叫愛斯基摩人,魚生店卻叫亞拉巴馬人。高似道曾一度以為兩家店一起裝修的時候招牌裝錯了,后來才知道這兩家店屬于同一個老板,之所以這樣起名是想告訴顧客,這家店的炸雞愛斯基摩人也會喜歡,旁邊那家的生魚片亞拉巴馬人也能接受…

  “米糕,沒等太久吧。”隨著叮呤一聲清脆的聲響,掛著鈴鐺的炸雞店大門開了,手里拿著羊毛大衣,身上穿著熨帖西裝的中年男人推門而入,正是高似道的導師,高麗大學商學院的副院長張成武。

  因為名字“似道”的韓文發音跟米糕一詞很像,所以幾個教授開玩笑時給他取了個米糕的綽號,要是同學們這么叫他就能去米國達人秀、X因素上說自己被霸凌了,是音樂支持著他走了出來云云,但教授們叫他綽號是親近的表現。

  “沒等多久,我也是剛剛才到的。”高似道啪一下就站起來了,訓練有素地沖上前去接過了外套,然后幫忙整理了一下掛到旁邊的的掛鉤上,顯得十分狗腿。學生對老師尊重本就是理所當然的,更別說人家對他一直都照顧有加,這次能在高麗大學病院享受特殊待遇,也多虧了導師的照應。

  “坐下,坐下。”十七八歲就出國留學的張成武,在米國生活的時間比在涵國更長,對那些流于表面的禮儀很不感冒,打開菜單象征性地看了一眼然后舉起手,“一份無骨,一份原味,兩支啤酒。”

  涵國的很多炸雞店都是酒吧樣式的,主要的創收點是啤酒而非炸雞,這家愛斯基摩人就是如此。老板是高麗大學商學院的校友,很多教授下班后想要小酌一杯都會來這里,而今天是星期五,雖然夜幕還沒降臨,店里就已經有不少人了,“今天科室周五啊,這個點就喝酒不太合適吧?”

  提到高麗大學就不得不提獨特的“民族高大”飲酒文化,商學院的教授們在周五晚上有固定的聚餐,每次都是論箱子搬燒酒的,現在兩杯啤的先喝下去,待會兒在酒桌上肯定會吐出來。張成武并不在乎,反正每次都要喝成狗,早趴下晚趴下又能有什么分別,“沒有酒怎么給你慶祝,人家被誤診都要去醫院鬧一鬧,你這被誤診得感謝上帝啊。”

  看著導師真情流露的模樣,高似道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可不僅僅是鳴沙石室佚書-太公家教里的一句話而已,這份老師對學生的關懷比之父愛也差不到那里去了。不過這次既不是誤診,也不是上帝他老人家發功,而是一個疑似魔鬼的家伙跟自己做的交易。

  “確實要感謝上帝他老人家,阿門。”高似道裝模作樣地在胸口畫了一個十字架,哪怕彼此的關系再好,他也不可能跟教授說那些事情,不然對方肯定會懷疑他拍顱CT的時候把腦子給照壞了。

  雖然免費蹭了一頓炸雞,還混了一杯2000cc的啤酒,但高似道怎么也高興不起來,要是還有幾個月可活銀行卡里的錢絕對夠瀟灑了,但把這個時間放長到幾年,他那點錢就不夠花了。這次教授叫他出來吃炸雞喝啤酒,不光是為了給他慶祝死里逃生,同時還是要通知他下周一照常去研究室報告…

  回到One Room時崔海娜已經在了,他都沒來得及換鞋子就撲了過來,“OPPA,你今天可讓我丟大人了,收了你的短信之后我在圖書館叫出聲,被一堆人給丟白眼。”嘴上說的是抱怨的話,但她的神情卻是興奮又激動。

  “說話就說話,你解我腰帶干嘛?”高似道本來就喝了不少啤酒,身上掛著一個大活人更加站不穩了,因為房子太小太進奏,他踉踉蹌蹌直接摔倒在床上,“我可警告你,今天和教授和了不少酒,待會肯定秒出貨。”

  做了錯事然后推脫說酒后亂那什么的肯定都是胡扯,男人要是真的喝醉了,兄弟就是硬吹都立不起來,哪怕勉強立起來了也是被瞬殺的命。崔海娜聞著他身上確實是有一股很大的酒味,就知道今天晚上沒戲了,鼓了股腮幫子用力推了他一把,“掃興。”

  “掃興總比喪命強。”高似道嘀咕了一句。

  崔海娜翻了個白眼扭過頭,一副都不稀罕搭理他模樣,不過生氣鬧別扭的樣子沒裝幾分鐘就裝不下去了,“OPPA把南山塔上旋轉餐廳的預定給取消掉吧,反正你的病只是誤診,咱們以后有的是機會去。”

  高似道心里清楚,這女人是在替自己心疼錢了,可經歷過人生的大起大落之后,他也看開了很多事情,“座位訂都訂了,干嘛還等以后啊,你也說了早晚都要去的,那不如早點去見識一下世面。”

  之前是崔海娜突發奇想,要在某人臨死之前感受下N首爾塔的極致浪漫,現在高麗大學病院說社區醫院誤診,這家伙根本就不會死,也就沒必要花那冤枉錢了不是,“冷靜下來想一想,不過就是個會旋轉的餐廳而已,看到的景色跟觀景平臺上看到的并無不同,完全沒必要為了所謂的格調被人宰一刀。”

  “就當是為我慶祝逃脫死神的魔爪好了。”其實高似道堅持不退訂南山塔旋轉餐廳的位置,是想要向女朋友表示一下心中的感謝,雖然只有短短的三天,但他體檢被查出癌癥后這女人吃不下飯睡不著覺,黑眼圈用眼影都遮不住,這份感情他值得他小小地奢侈一把。

  “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咱們就去吧,我要吃韓牛!”崔海娜枕著他的胳膊,用力拱了兩下,以前總是很嫌棄的酒味也不在乎了,“前兩天我一直都希望一切是假的,現在卻希望這一切千萬別是假的。”

  “我知道,今天早點睡吧。”高似道拍了拍她的胳膊。

  周六是個艷陽天,外面的陽光因為積雪的反射更加刺眼,連窗簾都有些擋不住了。高似道起床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肩膀,看著爆睡中的女朋友露出了會心的笑容,這一定是廠長的粉絲,不然怎么睡得像個小豬仔似得。

  “嘟嚕嚕嚕。”幸好手機是拿在手上的,只響了一下高似道就按了靜音,不然肯定要吵醒崔海娜,看了看來電顯示后他便接通了,“喂,李琮么?”

  “是,大哥你起床了沒有,不會打擾到你休息了吧?”李琮是政經學院的本部生,剛上大學二年級,跟很多在高麗大學留學的學生一樣稱高似道為大哥,不僅因為很多活動都是他組織的,還因為他幫學弟學妹解決了很多問題。

  “沒事,你有事情就直說吧。”周末的上午給自己打電話,肯定是遇上問題了,不然以這群學弟學妹的作息,這個點應該還在跟周公聊天呢。

  “是這樣的,大哥你也知道我平時有在搬家公司打零工吧,本來今天我沒班,就答應了朋友替他去報球,結果現在忽然來了急活兒叫我回去幫忙,可我人已經到麻浦區的世界杯體育場了。”雖然不是一份正式的工作,李琮還要仰仗這份零工賺學費,直接拒絕不太合適,至于丟下報球的活兒回安巖,他沒那個膽子,“你不是認識的學弟學妹特別多嘛…”

  報球的人都是賭球的莊家安排在比賽現場的,因為K聯賽很多比賽并沒有電視直播,而電臺轉播有著延時性,所以莊家為了掌握比賽走向及時調整賠率,就會安排人在看臺上實時發文字直播給他們。這么做毫無疑問是違法的,只要被抓住就會重罰,還可能上黑名單再也不給看球賽,所以莊家們都找留學生來干這種活。

  “嗯,然后呢,想讓我幫你找人代班?”高似道相當了解那些小商戶老板的嘴臉,零時工想請假就會罵罵咧咧說一堆難聽的,但找人來代班他們卻什么多余的話都沒有,只要活兒有人干就都好說,反正給的錢是一樣的。

  “是的,聽說祭基洞那邊有一戶人家男主人出了點意外,家人要把他的東西搬出去送回安陽老家,首爾這邊的房子準備騰空出來租給別人,代班的人只要去現場幫忙把東西打包裝箱就行了,不用搬運也不用跟車。”李琮解釋道。

  “好,你把搬家公司負責對接的人電話號碼給我,這事兒你就不用擔心了。”聽到祭基洞、男主人、出了意外等關鍵信息之后,高似道就有種預感,這次搬家公司要搬的應該就是初雪之夜被他莫名其妙獻祭掉的那個中年男子的家。

  光高麗大學的文科校區,起碼就有好幾十個學弟學妹都唯他馬首是瞻,這種報酬還不錯的活兒隨便就能丟給別人,但高似道決定自己去做一次打工人,想要深入地了解一個人,恐怕沒有什么比拆家更好的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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