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午后到黃昏。
金城外兩軍對峙三個多時辰,一方主將吶喊求戰,另一方嚴陣以待,各部酋帥一個個裝聾作啞,就和沒聽見一般。
這其間,也還有幾個愣頭青想要催馬殺將而出,卻被本部酋帥死死的盯牢動彈不得。
單挑殺趙廣?
這怎么可能,那完全是送人頭。
尉遲安落馬不敵,撿了一條命回來,這才是運氣的,要是運氣不好的,只怕已經橫尸在陣前了。
部落中有一個勇士不容易,還是先讓其他部落打一陣,先消耗一下趙廣的力氣再說。
這等情況,典型就是三個和尚沒水喝的表現。
就比如前些日,只有燒當羌和禿發鮮卑,兩部尚算齊心,姚弋伯攻城也是盡心盡力,等到李特、彭護等人一到,諸胡聯軍就成了一個笑話。
時間就在等待中消逝,日暮時分,趙廣見提升漢軍士氣,分化瓦解諸胡的目的達到,也就見好就收,下令全軍回轉城內休整。
漢軍健兒個個是精銳,但人卻不多;諸胡人數眾多,但內部良莠不齊。
雙方各有各的優勢,又各有各的劣勢。
趙廣現在有金城在手,有黃河可供輜重,有漢中巴蜀的基業支撐,他消耗的起,也等的起,相反,禿發烏丸云集各部落男丁于金城,本部落只剩下老弱婦孺,一旦遭到攻擊,將面臨滅頂之災。
最先感受到這一威脅的,正是開戰初期打的最兇的燒當羌部落。
楊飛龍這次突襲西海很給力。
出動了白馬羌幾乎全部的力量,就連五旬的老人也上馬出戰,西海的燒當羌沒有料到會有敵來犯,他們還在幻想金城戰事結束后,能夠在水草更為肥美的焉支山一帶放牧牛羊。
燒當羌遭遇滅頂之災。
西海一帶豐饒的草場讓白馬羌人紅了眼睛,他們難得撿到這樣的大便宜,留守營地的燒當羌人在精悍的白馬羌面前被迅速擊潰。
楊飛龍下令,凡高過車輪的男丁、老人全部被白馬羌殺死,女人則充入白馬羌族中,適齡的選配,年幼的養起來,確保部落以后的壯大繁衍。
幸運逃亡的燒當羌人一路驚惶逃竄,好不容易逃到金城與姚弋伯會合,得知本部幾乎被滅,部眾只剩下他帶到金城的五、六千士卒時,姚弋伯差一點背過氣去。
終日打雀,最后卻被楊飛龍這白馬羌賊襲了后路。
“報仇,報仇!”聽到部落被襲、妻兒被殺被擄的燒當羌兵一個個群情激昂,紛紛擁到姚弋伯的營帳住處。
“大酋帥要是怕了,我們自己回去,不屠了白馬賊,決不收兵?”一名燒當羌的小酋帥揮動著粗壯的手臂,大聲叫嚷起來。
姚弋伯指揮攻城失敗,威信開始削弱,族中的一些小酋帥漸漸離心起來。
“怕什么,我姚弋伯這就去向禿發鮮卑烏丸可汗辭行,咱們收拾東西,回西海。”姚弋伯氣撞于胸,大聲說道。
老巢沒有了。
部眾沒了父母、妻兒,心也跟著散了,要是還不讓他們發泄一下,尋白馬羌復仇,那他這個燒當羌的大酋帥也做到頭了。
“聽從禿發烏丸的結果,就是這樣?我們不如還是離開吧。”姚弋伯率部眾帶著落魄和失望離開,這凄慘的情形落在參加會盟的大大小小部落酋帥眼里,讓他們一個個默然無語,士氣低落。
等到禿發烏丸發覺情形不對,連最后到達的盧水胡彭護都有意要拔營時,這一場由禿發鮮卑發起的虎頭蛇尾的諸胡攻漢軍事行動也正式宣告結束。
不只是彭護、李特,禿發烏丸也想要離開了。
因為他發現,齊萬年這個靈州來的羌人流民首領,在騙了他二千騎兵后就跑的無影無蹤,找不到這支部隊的去向了。
禿發烏丸最后的一點希望破滅。
禿發烏丸被趙廣折騰的欲仙欲死。
只是狐假虎威,沒有禿發樹機能那般血性和英雄氣概的禿發烏丸有意撤退了。
攻城本是鮮卑人的弱項,禿發烏丸這一次他失算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守衛金城的漢軍將領牽弘、郭弘如此難纏,讓他這個盟主灰頭土臉。
“可汗,我們今晚就分批拔營,你先走,我和若羅拔能等你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行出發,要是李特、彭護來問,我們就說你身體有恙,不得見人。”阿羅多一臉的誠摯,向禿發烏丸建議道。
若羅拔能聽到阿羅多這么忠心耿耿,也跟著表態道:“可汗,放心吧,明日我親率一隊勇士繞城巡查,不怕酒泉羌、盧水胡輕舉妄動。”
兩個手下如此忠心,禿發烏丸也是甚為感動,重重的拍了拍兩員胡將的肩膀,以示自己對他們的器重。
當夜子時,禿發烏丸悄悄收拾好王帳,于凌晨時分離開了城外的鮮卑部落駐地,為了不驚動城中漢軍及諸胡,禿發烏丸只帶走了保護自己的親帳軍三千騎兵。
禿發烏丸離開之后,送行的阿羅多和若羅拔能對視了一眼,相互意味深長的一笑,然后兩人就各自回了自己的部落。
禿發鮮卑也是由大大小小的部落組成,阿羅多和若羅拔能各有各有族群,對于他們來說,只有先本族群的利益保證了,才有他們的以后和未來。
大難臨頭。
誰還管誰的死活。
禿發烏丸要是再不走,阿羅多和若羅拔能也只能跟著陪葬,現在禿發烏丸先跑了,其他部落隨著四散而逃也就順理成章了。
大家都在逃跑,而且朝著不同的方向。
漢軍若是追趕,那就讓他們來追好了。草原荒漠之上,你追我逐,千里轉戰,那才是匈奴、鮮卑、氐羌等游牧民族最擅長的戰法。
象禿發烏丸這樣,學漢人攻打城池,那就是邯鄲學步,徒讓人笑話。
阿羅多、若羅拔能等酋豪紛紛起營逃竄,得到消息的趙廣即率漢軍出城追殺。
這一次諸胡沒有了統一的號令,立即被殺的潰不成軍,有酋帥指揮的,還算能保持建制,沒有人關照的散兵,則四處亂竄被隨后的漢軍將卒逐個殲滅。
四萬余河西雜胡兵馬,燒當羌早早離開,保留了六千余人,禿發烏丸的親帳軍三千騎卒也趁著夜色離開。
剩下的三萬多一點的諸胡聯軍在漢軍的圍堵下,被殺的四散而逃,早有逃跑準備的阿羅多、若羅拔能搶先一步,抱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態度,各自帶出了本部的七千余騎兵。
李特在拒絕了禿發烏丸之后,早有了離開的心思,在看到漢軍從城中殺將而出時,流竄經驗豐富的他立即拋棄了全部的輜重,只牽上了戰馬奪路狂奔,酒泉羌的五千人損失倒是不大。
真正倒霉的是盧水胡彭護,還有其他大大小小趕來助戰的雜胡部落,彭護這些天在女人肚皮上化的精力太多,他倒也想和李特一樣逃跑,但兩條腿和中間那條腿直打哆嗦,已經不允許他跨上戰馬沖殺了。
無奈之下,彭護只能下令盧水胡投降,幸好他與漢軍沒什么積怨,趙廣對于這些西域來的游牧部落態度還算客氣。
原因無它。
彭護不算五胡之一,以后也沒有濫殺漢人的劣跡,本著民族大團結的想法,漢軍兵進西域還有用得著盧水胡的時候。
漢軍乘勝追亡逐北,河西諸胡有近一萬士卒被俘或被殺,其余各部都已逃跑的飛快,讓戰馬不多的漢軍難以追及。
在北方大平原上與胡虜作戰,最難的就是無法徹底殲滅,靠一次戰事來一勞永逸的解決邊患問題,只能憑借國力一次次的擊潰。
中原王朝興盛時,諸胡伏低做小,一副可憐的樣子。中原王朝沒落時,諸胡翻臉反叛,甚至再次聚攏,攻城掠地,屠戮漢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