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預將下一步的進攻方向聚焦到永安的同時,羅尚也正在向趙廣稟報這一年來,永安面臨的形勢和所處的困境。
有陳壽之前出使永安的先例,羅尚在趙廣軍中也不是兩眼一摸黑,誰也不認識,像黃崇、諸葛尚這些大漢的新晉后輩,羅尚也是早有耳聞,心中著實羨慕得緊。
“看來,只有在驃騎將軍的麾下,才有我羅敬之的用武之地,叔父那里,區區巴東一隅,實在太小了。”在見識了趙廣漢軍的雄壯之后,羅尚不由得連連感嘆。
對羅尚的心思,趙廣從他的眼神里已經看的真切,其實自入蜀以來,不只是羅尚,還有鐘邕也是一樣,很愿意加入趙廣這個團體。
丘建被殺。
鐘邕見報了養父鐘會之仇,心中一塊沉甸甸的石頭也是落地,雖然魏國那邊還有兄弟鐘毅等人,但鐘邕已經不想再回去了。
回魏國做什么?
等著被司馬炎砍頭嗎?
鐘會之所以想著擁兵自重,還不是司馬炎屠殺曹魏舊臣、胡亂猜忌逼迫的。
不知不覺中,趙廣在巴蜀、關中的年輕人心目中,成為了可以倚靠、可以追隨的英雄豪杰,這一過程雖然不是那么的顯眼,但只要細水長流不歇也能匯成汪洋湖海。
在初步穩定了蜀郡的局勢后,趙廣對新漢朝堂在臨邛失陷時的去向,終于有了更為確切的消息。
魏軍打到臨邛時,太仆蔣顯,郎中費承、董宏很幸運在涪城與白馬羌洽談馬匹交易之事,等到他們聞知蜀軍大敗時,再想返回已是不能。
無奈之下,蔣顯即帶著費、董兩人在汶山一帶的白馬羌部落駐留,同時打探劉諶等人的消息,相比漢人,羌人久在這一帶生活,除了官道之外,還有馬幫踏出的小道可以行走。
劉諶、霍弋、宗預等人向南撤退了!
趙廣得知這個消息,盯著新漢各郡的沙盤地圖凝視著很久,南中一帶在霍弋北上之后,其實已經處于失控狀態,新漢在永昌、朱提等地無有駐軍,劉諶等人就算逃到那里,也不可能組織起抵抗的力量,而且追殺他們的魏將還是有武庫之稱的杜預。
既然沒有作用,那劉諶他們還向南跑什么?
臨邛陷落之后,要是北撤不能的話,向西逃往白馬羌楊飛龍部落也是一條敘徑,楊飛龍這個盟友雖然不是那么牢靠,但有趙廣的震懾,楊飛龍還不敢出什么妖蛾子。
不對。
趙廣思來想去,最后終于想明白,劉諶和霍弋向南撤退的意圖。
要是他們留在蜀西,那杜預的魏軍距離成都并不算遠,趙廣也就沒有了趁隙而入的機會,而現在杜預遠在犍為,蜀地道路又難走,傳遞軍情并不容易,丘建、譙周等人就算求援,杜預有劉諶在前面吸引,有很大可能不會馬上回援。
事實也證明了劉諶和霍弋的想法沒有錯,杜預確實沒有回援,只可惜,劉諶、霍弋還有宗預卻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當然,從另一方面來講,也是杜預這人能力太強所致,但凡杜預要是弱一點,說不定劉諶他們就能逃出生天了。
新漢武德二年,四月二十七日。
前往朱提打探的漢軍斥候與張雄遣出北上的魏軍斥候相遇,雙方一場遭遇戰后,各自獲得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趙廣終于得知,劉諶他們幾個是在什么樣的情況下,堅持著不投降,堅持著戰斗到了最后的一刻。
這一時,趙廣心中就算以前對劉諶,對霍弋有再多的怨氣,也煙消云散了。
他們無愧于大漢。
他們用生命詮釋了什么是大漢的皇帝,什么是大漢的忠臣良將。
杜預得了好處,想要撤退!
他想撤往哪里?
以杜預的軍事指揮才能,他僅僅想著撤退嗎?
杜預這個對手,比趙廣之前遇到的所有對手都要狡猾,有著武庫的稱號,可以想像杜預是何等心思靈敏之輩,要不然的話,霍弋、張翼等漢軍大將也不會接連敗在他手里。
一想到新漢上升的大好局面,被杜預生生打斷,趙廣就不由得心中氣悶不已,劉諶身死之后,雖然還有劉衡這個皇太子可以繼立,但劉衡還是只有二歲不到的稚童,不像劉諶那樣有足夠的威望和地位。
漢末之時,皇帝年幼,太后監國的情況出現過多次,每一次都引發了朝政的劇烈動蕩,也不知道劉衡登基之后,新漢內部會不會有新的矛盾出現。
事物的發展,總是伴著矛盾出現。
劉諶活著的時候,新漢有三派爭權的隱患,現在劉諶不在了,又有皇帝年幼,朝堂由誰來掌控的隱憂。
矛盾出現倒并不可怕。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不一樣的訴求,趙廣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解決好這些內部的矛盾,把新漢當下良好的發展勢頭延續下去。
而要做到這一點,首先就是解決杜預的問題。
有天眼地圖術的加成,趙廣對于巴山蜀水的熟悉程度,比杜預手中的一張草草繪制的帛圖要精準的多。
杜預的位置在朱提附近,在成都被漢軍占領之后,杜預北上之路已經斷絕,他要想撤走,最可行的一條路就是順江東下。
大江浩浩蕩蕩,一路匯集了閬水嘉陵江、渠水渠江、涪水涪江等多條河流,最后在巴東的永安奉節沖出三峽,奔向荊州廣闊的平原。
“永安?杜預的目標是這里嗎?應該就是這里,不然的話,杜預他逃不出去?”趙廣的眼睛通紅,徹夜未眠的思考,讓他衣衫不整,神色略有些疲憊。
“來人,請李參軍、文鴦等各位將軍過來議事,還有請羅尚少將軍一起。”趙廣吩咐道。
李球、文鴦、羅尚等人稍臾即到,南撤的新漢朝廷被魏將杜預屠殺,皇帝劉諶、宗預、霍弋等重臣也都戰死,這一消息讓李球等人心中萬分悲痛,也讓他們復仇的斗志燃燒起來。
“諸位,你們來看這沙盤地圖,杜預要是撤退,我們參軍司料定,他必然會走水路,但有永安擋在前面,杜預的軍隊要想全軍通過,勢又不能。羅左將軍那里,將是下一步的爭奪要點,我們要迅速的給予增援,只有這樣,才能打破杜預割據巴地的企圖。”
李球嘶啞著聲音,一字一句的分析起漢魏兩軍的戰局變化,他的雙手不時的在沙盤上移動,將一個又一個的縣城用不同的顏色標注清楚。
羅尚眼睛緊緊的盯著沙盤,這是他從未見到的一種作戰演練方式,叔父羅憲的軍事能力在羅尚眼中已經很出眾了,但趙廣這里,卻總會有新的東西讓他眼前一亮。
“第一批增援永安的軍隊,就選勁弩營,陳同,你父陳亭侯在永安任都督多年,那里的地形地貌、人文習性,你應該不會陌生,我讓羅少將軍為向導,你們兩人點兵立即出發。”在李球一番謀劃之后,趙廣下令道。
陳同聽到先鋒任務交給自己,心中不由得大喜,連忙大聲應道:“末將領令,請君侯放心,永安這一路,我陳同自小就往來,熟悉的很。”
陳同自投入趙廣軍中后,表現一直不溫不火,很有其父陳到的風格。
陳到在劉備麾下時,統領的是劉備的親兵部隊,這支部隊早先由丹陽兵組成,可惜在隨后的徐州爭奪戰中,損失慘重差一點解散。
在劉備暫居荊州新野練兵之時,陳到為其部下,但未見有他事跡的記載,這段時間劉備兵微將少,又要顧及不能引起劉表的猜忌,陳到估計也就是在劉備身邊當當保鏢,領兵作戰不太現實。
到了入蜀之后,特別是陳到為永安督之后,白毦兵首先被諸葛亮提到,在隨后的夷陵之戰、諸葛北伐過程中,白毦兵表現出色,是蜀軍青羌五部中與無當飛軍齊名的精銳。
可惜,這樣一支強軍,在陳到逝世之后,也漸漸的消失在歷史的煙云中。
陳同是勁弩營的副將,自組建起來表現兢兢業業,但也無更多的出眾亮點,最近的一次立功,還是在固原大戰中,前期接觸戰射殺了匈奴胡騎,但與魏容的虎步營相比,勁弩營就是再強,也只是排名第二。
這一次,魏容沒有跟著趙廣到蜀地來,寇林也一起到了西線,在子午谷之后,魏、寇兩人已經焦不離孟,配合上越發的默契。
勁弩營的實際事務,陳同已經接手了過來,這一次永安之行要是陳同表現出眾,扶正也是情理之中。
陳同和羅尚領令而去。
他們這一支軍將從成都往西,到達涪水畔的德陽,再由這里一路沿涪水而下,經過臨江、江州,最后進入大江,到達永安。
這一路先陸路、后水路,是成都到奉節最近的一條路,也正好避開了巴西方向的魏軍,在命令陳同為先登后,趙廣同時開始在蜀郡一帶抽調兵力,準備糧秣,為增援永安提供輜重保證。
與被切斷了后路的杜預相比,趙廣有天府平原的蜀郡作為后方根基,打起仗來要更加的游刃有余,他也不怕打持久戰,因為打的越久,對漢軍一方就越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