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少年,傳火嗎?
天空是一成不變的。
灰紅色的烏云將整個大地籠罩，飛塵飄滿了整個天空。
這是精靈回廊起了沖突，放出了猩紅的光芒，將天空染成了紅色。
在這片空間中，碧綠的灰依然還在飄落下來。
還真是奇怪呢。
明明是精靈種在臨死前所散發出的碧綠色的光芒所化成的灰燼，可叫它的名字卻是黑灰，又或者叫它本來的名字——靈骸是不是更貼切一點呢。
這對于包括人類在內的絕大多數生物在內，都是致命的劇毒。
僅僅是觸碰一下，皮膚都會被燒著，進入眼睛會失明，進入嘴巴會溶解內臟。
而正是因為這種象征著死亡原因，它明明是閃耀著碧綠色的光芒，卻被叫做黑灰。
里克靜靜地坐在洞窟的窗口處，眼神呆呆地望著外面。
雖然頭的朝向是天空，可眼睛卻并沒有聚焦，而是在思考。
沒錯。
他最擅長思考。
而現在，他在思考到底該怎么做，才能在這混亂且危險的世界下帶領人類種活下去。
但最終，他也沒有明確的計劃。
太難了！
真的太難了！
人類是如此渺小，是如此孱弱。
魔導炮、裝甲、猛獸，就連漂浮在半空中的黑灰都能讓脆弱的人類死亡。
想要在這種夾縫生存，無疑是困難的！
正當他苦惱的揉著腦袋，抓著頭發的時候，外面傳來一聲吵鬧的叫喊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里克，時間到了！你在干嘛呢！”
不經過允許的就推開了他的房門，這個不講禮貌的冒失少年是他的同伴——至少今天為止還是他的同伴。
“亞雷。”
里克輕聲喊出他的名字，同時臉上的無助與苦惱的表情，也在瞬間恢復冷漠。
說實話，里克不太喜歡他。
因為性格太跳脫，太沒自覺了，這樣的他很容易就招惹麻煩上身。想要在這種世界下生存，小心謹慎才是最重要的。
但就算這樣，亞雷也是整個集落少有的類似活躍氣氛的存在，也是集落少有的中堅主力。
也可能正因為這樣，自己才會選擇他當同伴吧。
“走吧，該實行計劃了。”
將可以遮擋黑灰的擋風眼鏡帶好，那如同深淵一般什么都倒映不出的瞳孔，象征著他已經把內心完全封閉。
這也是他每次執行任務時都會做的事。
走到外面，那里有個男人站在那里等候，當走過去后——
“里克。”
“伊萬。”
和他打招呼的，是這次執行任務的最后一人。
他的身體比較偏瘦，但在集落中已經算的上身強體壯了。臉被獸皮衣和擋風鏡遮蓋看不清樣貌，聲音中卻充滿了滄桑。
他只是一個比他們大上一輪的男人而已。
被戰火摧殘的人都是如此。
三人沒有過多的寒暄。
在生存的壓迫下，他們沒有那種閑情雅致。
也像他早就警告過的那般，要如同不復存在的幽靈一般，絕對不能被人抓到！
三人相視一眼，以里克在前成三角形向外走去。
來到外面。
黑灰如雪般覆蓋在整片大地。
相比昨天又多了不少。
不，倒不如說黑灰每天都在增加。
這也代表著精靈種的死亡率越來越高。
這可不是件好事。
不管是對人類種，還是對生活在這個星球的絕大多數生物來說。
巖石將整個集落包裹，道路陡峭狹隘，能夠阻攔大部分體型巨大的野獸和人數眾多的敵人。
這也是將集落安置在這里的原因之一。
肚子空空如也，身體冰冰涼涼。
明明是兩只腳走路的人類，卻只能穿著獸皮衣模仿著野獸四肢攀爬，匍匐前進。
但這么做的目的，就是為了降低體溫，躲避其他強者們的偵查而已。
一切都是為了活下去。
如果能活下去，他們愿意做出更多的犧牲。
一言不發的向外爬去，或滾、或跑，路上三人保持著相同的距離，穩定又無聲無息。
時間一點點過去，目的地也越來越近。
2天！
在這巖石叢林中整整游蕩了2天！
爬上巖石的頂部，向下望去。
在那里，又一個巨大的坑。
而在坑的中央，則是墜落的一座鋼山——地精種們制作出來的空中戰艦！…殘骸！
它，也是里克等人此行的目標。
早在幾個星期之前，這片區域的上空發生了戰斗，如同天崩地裂的交火最終導致地精種一方的空中戰艦被炸毀，掉落在集落不遠處的巖石從林里。
“里克！”
“啊，我看到了。”
就連伊萬都止不住輕聲低呼，可里克的語氣依舊冷冰冰的。
——要集中注意力！
決不能放松警惕，決不能自亂陣腳，決不能沾沾自喜！
就像是微不足道的一粒灰塵，將心跳、呼吸降到最低，就連思想也不能有，像一臺精密的儀器保持絕對的理智，絕對不會出一絲差錯。
“里克，靈針盤呢？”
“不行。黑灰太多了，只會被精靈的反應干擾而轉動。”
兩人看著胡亂轉動的指針相顧無言。
又少了一個保命的手段，不由得輕聲咂舌。
“嘖。”
“…小心謹慎的前進吧。”
事到如今也不會選擇折返，如果能從這其中找到什么有用的東西的話，對人類種生存的概率又增大了不少。
但相應的，接下來要遇到的危險也是成倍增加。
說到底這也不過是一艘才被擊沉幾個星期的天空戰艦，萬一駕駛這艘天空戰艦的地精種沒有死亡或者撤離的話…哪怕對方已經接近瀕死的狀態，想要殺了他們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罷了。
地精種拿著媒介道具，僅僅說了一句話，僅僅如此就能讓幾百人類種瞬間化為灰燼。
對脆弱的人類種來說，地精種就是這么‘強大’的存在，也是接下來他們絕對不能面對，必須躲開的存在！
這就是現實，還是極其不講道理的現實。
所以——
“喂——！伊萬，里克！快來！簡直是大豐收啊！！！”
背后突然傳來大聲呼喊聲。
讓準備小心翼翼前進的伊萬和里克頓時心肺驟停，鮮血沒有及時供應，導致他們的大腦都陷入了一瞬間的失神。
這也是當然的。
在這么危險的地點無比專注的時候被驚擾，任誰都會下意識的心神恍惚心跳加速吧。
不過…
伊萬擺出傷腦筋的表情，與里克一同向后望去。
是亞雷。
也只有他才沒有絲毫的緊張感，遇到什么事就激動的大呼小叫，哪怕里克每次都斥責他也沒有用。
里克依舊一言不發，緩緩地舉起了一只手－－
他做了一個割喉的動作。
哪怕他的臉被獸皮衣和擋風鏡擋住，伊萬也能想到這個年紀比他小很多的少年，肯定是一臉冷漠外加眼神陰沉。
想要干掉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僅僅如此，亞雷立馬起了應激反應。
本來還在興奮的大口喘息的他，頓時收緊了喘息聲，將臉硬生生地憋的通紅，肩膀也微微發顫。
“對…對不起…”
亞雷趕忙道歉。
他被里克的舉動給嚇到了。
但下一秒，他立馬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箱子。
“不、不過…姑且先看下這個，好嗎？”
他示意兩人將目光聚焦過來。
兩人看向這個小小的箱子，第一眼看起來很普通沒有特別的，但不時的有流光從表面上劃過，代表著它其實是由數塊小方塊經過極其復雜的組合，拼接起來的如同智力玩具一樣的道具。
就像是魔方。
但是，亞雷快速的擺動幾下，將上面的小塊變動了方向，然后再用力一擰。
頓時，一道彩虹色的光芒從盒子中釋放出來。
——一個投影！
“這個是…難道說——？！”
“是世界地圖。”
“果然！”
“而且還是最新版的。”
“真的？”
“不光如此，它還是一張戰略圖，上面有著現有的勢力圖和暗號——雖然是用地精語寫的，但能夠解讀，沒有問題。”
“真的？！你說的是真的嗎？！”
看著從空中投影的大型繪圖，聽著里克的輕聲低喃，伊萬終于止不住內心的驚訝，和亞雷一樣臉上都露出像是得到財寶一樣傻乎乎的笑容。
世界地圖 雖然他們也能制作一定程度上的地圖，但是這份地圖不光把大陸和海洋區分的極其精密，就連對現在的局勢都有分布出來。
這樣一來，他們就能夠憑借這份地圖推斷出今后的戰爭地，然后…逃跑，選擇安全的地方居住。
沒錯。
孱弱的人類種就像是被驅趕的喪家之犬，根本沒有參加戰斗的資格！
但是就算如此，在三人看來這已經是完美的大收獲了！
里克依舊冷冰冰的下達指令：“亞雷、伊萬，你們兩個分工將這份地圖和現有的地圖做修正，我來抄寫戰略圖和勢力圖。抓緊時間！”
“向遺志起誓！”x2
兩人忍不住興奮的接受命令，喊著：向死者起誓，向公約起誓的命令。
從背包中拿出紙和墨水，以及專用的測量道具開始進行比對。
為了確保每次出行都能有收獲，他們的背包中裝滿了各種收集道具，而紙筆、墨水和地圖更是必不可少的。
時間緊迫，要抓緊作業。
畢竟這里可是地精種的天空戰艦，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陷阱，留在這里的時間越長越危險。
而在這種時候，不光要小心潛在的危險，同時還要準確的計算圖上的數據。
對他們來說的要求很高。
這個時候，亞雷開動腦筋：“我說，里克，就不能帶著這個投影裝置回去嗎？”
與其浪費時間和精力抄寫，不如直接將它帶回去更加省時省力吧。
不管怎么想，都是個好方法才對。
但是——
“不行，不能帶著需要使用精靈才能運作的東西。”
“為、為什么呀？只有這個大小的話…”
“亞雷，不管大小它都會被怪物感應到從而找到集落的，這會讓整個集落都淪為廢墟…如果你想死的話，我可以幫你。”
里克緩緩抬起頭，他的眼睛透過擋風鏡望向亞雷。
眼中沒有絲毫的生氣，殺意也毫不掩飾的流露。
“我…我知道了…對不起。”亞雷認知到錯誤，但同時也低聲嘟囔著：“也不用那么生氣吧…只是個提議而已。”
里克沒有回答他，重新低下頭專心臨摹地圖。
而一旁的伊萬見說教結束，又勸告他道：“亞雷，剛才伊萬說的沒錯，我們的宗旨你還沒忘記吧。”
“…我們不存在，不能存在，所以不會被感知，也不會被發現。”
“你這不是記得嗎？所以，為了不愿意浪費抄寫地圖這短短的時間而死，這絕對是最無聊的死法了。”
“…對、對不起。”
“知道錯了就趕緊干活，抓緊時間。”
被伊萬再次說教過后，亞雷小聲道歉，而里克依舊是面無表情的臨摹著地圖。
沒錯。
絕對不能出錯。
一點小小的失誤，就會被敵人發現。
一旦被發現，孱弱的人類種絕對沒有反抗的余地，就連逃跑也做不到。
所以，絕對不能犯錯！
哪怕現在的他們——人類種在走鋼絲，那也要絕對安穩的走過去！
轟——！
就在此時，地面傳來了沉重又緩慢的震動。
瞬間，三人像是早有準備一般，不約而同的低下身來，向戰艦的陰影處爬去。
里克仔細感知著。
將指尖的獸皮衣劃破，將手指貼在地面上感知。
這個時候用眼睛去看是極其危險的。
一旦暴露，三人都會被殺死！
通過地面傳遞到指尖的情報，里克終于確定了敵人。
距離大約50米，兩足，身高大約7米。
隨著里克手勢傳達的情報，伊萬和亞雷兩人的表情也變的越來越難看。
一個比人類高大3倍以上的怪物徘徊在這里，它到底是在尋找什么？
本就緊張焦慮的狹小空間，變的更加焦灼。
危險、不安的氣息縈繞在三人的心頭。
冷汗布滿了額頭，在悶熱的獸皮衣中無法揮發，黏糊糊的讓人心情煩躁，連帶心跳也開始加快了。
“吼——！”
又瞬間驟停！
怪物的吼叫聲瞬間沖入耳朵，周圍開始急速晃動。
該死！
是妖魔種！
三人心中同一時間判斷出來，這個敵人的真實面貌，正是幻想中的突變體！
力量驚人，聽覺與嗅覺也非常靈敏，但相應地智力卻非常低下。
它雖然是妖魔種，但應該是其他種族的最下等。
那么，以我們的力量，有與之一戰的可能嗎？
——不可能！
絕無可能！
就算是最下等的妖魔種，人類碰上也會被一拳大成肉沫，根本沒有對戰的機會！
人類就是如此的孱弱！
“吼——！吼——！吼——！”
妖魔種的咆哮聲逐漸加大，大地的震顫也變的頻繁起來，越來越快也越來越劇烈。
很近！
距離他們很近！
50米而已！
以人類的奔跑速度，頂多7、8秒而已，更別說速度遠超人類的妖魔種！
不管是力量還是體力，占據絕對上風的妖魔種一旦發現他們三人，最終的結果就只有全滅而已。
所以辦法只有一個…
“伊萬，我命令你——在這里死去吧。”
“向遺志起誓。交給我吧。”
里克與伊萬的眼神在半空中相視，就這么簡單的決定了一個人的死亡。
“喂、喂…”
亞雷不管是身體還是聲音都變的顫抖。
他抗拒接過伊萬的行李，卻被強硬地塞進懷里。
“你明白的吧，亞雷。在這里，必須要有一個人犧牲才行。三人中，里克對集落來說是不可或缺的，而你還年輕還有活力，所以誰去做誘餌這種事一目了然吧。”
伊萬沒有即將赴死的悲壯與消沉，他的臉上依舊帶著溫和微笑，像是往常一樣給亞雷傳授生存守則。
只是，這次應該是最后一次了。
“啊呀呀，類似蜥蜴一樣的斷尾求生嗎？這還真是感人的戲碼。”
“誰？！”
里克臉色一緊，亞雷與伊萬都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雖然根本沒有用，但對他們來說算得上是一個心理慰藉了。
本來應該是傷感的離別場面，卻突然有了亂入者。
不管是這似調侃的語氣還是莫名出現的亂入者，都讓三人驚疑不定。
“這里，這里。”
聲音從頭頂處傳來。
抬頭望去，那是天空戰艦的一處被破壞的缺口，而在那缺口處有一個人。——有著人類的外貌卻沒有帶著和他們一樣的獸皮衣，周身散發著不太明顯的白光。
正當三人內心充滿絕望時，他對三人說出了這么一句話。
“吶，少年，傳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