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魯妙子驚訝到連杯中酒都差點灑落,連忙追問道:“你們確定?”
師妃暄嘆了口氣,說道:“原來傳聞是真的。當初婠婠就是用這一招,打敗塞外高手跋鋒寒的吧。聽說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喚做‘小樓一夜聽春雨’,意境著實美妙。”
魯妙子緩過神來,臉色凝重的道:“不可思議,魔女那一招,已經有了寧道奇這等大宗師的境界,非是一般人能夠匹敵。
嘿,‘小樓一夜聽春雨’,這位沈先生作詩的才華也是天下無雙,寇仲你那傲寒六訣的招數名字也實在是字字珠璣。”
說到這里,他面色有些古怪,略微停頓了一下,說道:“聽聞他琴技無雙,亦是擅長書法,還會這么多門武功,該不會是和我一樣,過于分心雜事,以至于不能和向雨田一樣破碎虛空,眼見著壽元將至,有些急切了吧?”
在一連串的猜測,幾人越聽越覺得合理,如此師妃暄反倒是松了口氣,說道:“這位前輩平素不動如山,我還擔憂他年紀輕輕,性子堅定,一二十年后將無人能治。現下被魯老窺出破綻,倒是好辦一些,只要我們肯努力,總有法子可以將他帶來的危害化解。”
這一聊就到天亮,寇仲和徐子陵告辭而去,返回小院瞇了一上午,才在紅拂的拍門聲中懶洋洋的起來用過早飯。
兩人心懷忐忑的往沈元景的房間而去,越走越慢,寇仲忍不住道:“小陵,你倒是快一點啊。”
徐子陵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說道:“你也就比我快了半個腳印。”
寇仲哭喪著臉道:“不知怎么的,我有點怕見到師父,要不然咱們干脆回去,等醞釀好了再來說吧。”
徐子陵搖搖頭道:“下次,下次你也不一定有勇氣。”他深吸一口氣,徑直往前,一路走到沈元景的房門口,方一抬手,寇仲卻搶先拍了上去,笑嘻嘻的說道:“咱們兩兄弟自然是要同甘共苦。”
大門打開,兩人一路低著頭,小心的入到最里間,果然見著師父是在打坐。沈元景睜開雙眼,說道:“說吧,有什么事?”
寇仲嘿嘿笑著道:“沒有什么大事,就是和師父說一說那武林榜單的消息。”他倆依舊是心有不甘,想要做些什么來挽回對方的想法。
沈元景伸手一壓,說道:“你倆不必多說,我意已決。除非我輩天榜中人被王薄扭曲了名次,否則沒有干預的必要。”
寇仲仍舊是皮著臉道:“師父要爭天下,徒兒們也可幫忙,甚至說動慈航靜齋一起扶植李世民那小子,也不無可能。”他們已經探明慈航靜齋的心思,仍舊是屬意李世民,如若師父答應,那就是一舉兩得。
沈元景道:“我自己便可以,要他們幫忙作甚。道不同,不相與謀。”
“是是是,師父自然是可以的。”寇仲點頭如小雞啄米,說道:“不過眾人拾柴火焰高,有了大家一起努力,平定天下不是快了許多?”
見他仍舊是不為所動,徐子陵在一旁幫腔道:“況且楊公寶藏與和氏璧兩者取一可得天下,師父已經有了楊公寶藏,何必再用挑動江湖紛爭這等不甚光明的法子?若是師父肯松口,甚至妃暄還能將放置在靜念禪院的和氏璧拱手奉上。”
說到這里,他為師妃暄的大義與慈悲所觸動,仿佛這價值十五座城池的絕世寶物,與天下萬民的福祉相比,完全不值一提一樣。
沈元景眼皮都懶得抬一下,說道:“我有興趣,自己會取,何須人送來。”
寇仲見勸解不了,對方連和氏璧的誘惑也頂得住,又道:“過兩天寧道奇就會到來洛陽,他定不會放任此事繼續下去,到時候起了糾紛,師父如何自處?還望師父三思。”
沈元景眼睛一亮,說道:“如此甚好,想不到我約戰幾場,反倒是寧道奇來得最快。你們不必多說了,又是利誘又是威脅,哪有個徒弟的樣子,去吧。”
兩人無法,只得悻悻離去,穿過外堂的時候,寇仲仍舊是嘴里不停的發著無聲的碎念,這時徐子陵突然拉了他一下,以至于后者都沒有反應過來,被扯了一個趔趄,嘴里嘟嚷道:“干嘛?”
他茫然的順著對方凝重的眼神看去,立時間跳了起來,驚叫道:“色空劍!”墻上掛著一把端莊典雅的無鞘寶劍,從劍柄上看,赫然就是師妃暄昨晚丟失的色空劍。
徐子陵身軀不動,臉驀然轉過來,沉聲問道:“妃暄的色空劍,可是婠妖女送過來的?師父你真和陰癸派有了勾結?”
沈元景眉毛一挑,從臥榻上站了起來,往這邊走。
寇仲連忙扒住徐子陵的雙肩,硬扳到一邊,說道:“師父,我跟你說啊,那妖女定然不懷好意,這色空劍就是她用來挑撥你和慈航靜齋之間的關系,你可不要上當。”
他一邊說話,一邊朝著徐子陵使了一個眼色,往前兩步,伸手去摘色空劍,說道:“師父,我替你還個慈航靜齋,咱們來一出那個、那個完璧歸趙,讓那妖女的算盤落空。”
沈元景伸手往虛空一抓,色空劍頓時被牽引著往這邊來。寇徐二人搶前一步,齊齊伸手抓向劍柄。他冷哼一聲,大袖一拂,一股巨力撞到兩人身上,將他們擊出門外。
“我和慈航靜齋立場不同,天然就有矛盾,過了今天,矛盾還要更大,有什么可挑撥的。”沈元景手里把玩著色空劍,淡淡的道:“況且,魔女尚且知道孝敬一二,自己的弟子反倒是胳膊肘往外拐。”
“這就是師父和魔門妖女勾結,暗害妃暄的理由?”寇仲氣憤的道:“我還奇怪,以師父的武功,在哪都能殺得了曲傲,何必跑去什么天津橋,恐怕是方便妖女動手吧?”
沈元景竟不惱怒,說道:“我可不舍得讓婠婠殺死師妃暄。倘若殺了小尼姑,老尼姑躲在深山老林,我上哪能找到?”
他隨手一丟,色空劍又掛回了墻壁上,接著轉身,大門也一樣跟著轉動,把二人關在門外。
徐子陵一扯寇仲,瞬間跑出院子,來到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酒樓里換盞激昂,茶館中咿呀彈唱。撥浪鼓咚咚作響,糖葫蘆走街串巷。賣花人暗送芬芳,白玉糕散發清香。高大的商船載滿貨物正要遠航,懵懂的垂髻被爹爹鬼臉嚇得找娘。
遠方的遠方,還是遠方。
寇仲鼻頭一酸,說道:“我想素素姐和貞貞姐;我想去見魯老師。”
徐子陵忍住淚水,說道:“他要做大事,我們不要去打攪他。就在這街上…在野外找個無人廟宇,仍舊是和以前一樣,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小混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