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個字刻得頗小,正好占著石塊中間,也沒有什么佶屈聱牙的,同兒歌一樣,以完顏合達的學識,完全能夠領會出是什么意思。
等移剌蒲阿到來,那石塊和完顏陳和尚都已經被搬到帳篷里面,兩人圍著石塊琢磨半天,卻看也不看地上的尸體。
完顏合達招過巡邏的那位將校,問道:“這塊大石從天而降的時候,除了響動,你還有沒有發現什么異常?”
這人答道:“當時風聲有些大,真就沒聽見其他什么大的動靜。不過有個兵卒說,他似乎見到過一抹白影,在天上一閃而過。”
“白影?”完顏合達小聲嘀咕,似乎覺得有些熟悉,皺著眉頭,讓手下去把那個兵卒叫來。
移剌蒲阿盯著石塊上的字一直看,說道:“這上面的東西倒是不難理解,是對咱們大金國接下來的路做了預言。若是真的,那這一戰,我和你都逃不脫了。”他語氣輕佻,似乎并不相信。
很快兵丁進到帳篷里面,等人問話后,便說道:“我當時就只聽到一聲悶響,跟著大人趕過來時,將軍的帳篷已經完全塌了。接著很多人都涌了過來,上前救援,我來不及反應,被人擠得一歪,倒在地上,正要爬起來,看到那高高的旗桿之上,有一抹白影。我開始還以為是月亮,正睜大眼睛,要仔細看時,那白影霎時就不見了。我前后左右的看去,都未發現蹤跡。”
完顏合達問道:“可看清了那人的長相么?”這兵丁搖搖頭道:“天有些黑,看不清楚。不過那身打扮,肯定不是我國的人,和蒙古、南朝也不相同,倒是和畫中人有些相似。”
他有些失望,隨口一問:“你說的是什么畫?”這人連忙答道:“就是道觀里面,畫在墻壁上的那些個騰云駕霧的神仙,衣服也是和白影那樣往后飄的。”
完顏合達見問不出什么,一揮手讓人出去,對方剛走到一半,他突然想到什么,連忙說道:“等等,你說的是像畫里面的神仙?”
那兵丁點點頭,他又忙不迭的問道:“穿白衣?”不等人回答,沖著手下耳語幾句,不一會有人帶著一幅畫卷過來。他讓人托起,小心翼翼的打開,只見里面畫著一個人,站在一塊大石頭上。
這人身穿白色衣衫,面容似乎才十幾歲,頭發卻全都白了,看起來竟然也不怪異,反倒十分和諧。畫里面似乎有風,他的衣衫都往后飛。
完顏合達一指畫像,急切問道:“是不是這人?”那兵丁看到畫像之時就反應過來,哪里還不知道是見著真仙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說道:“正是這位仙人!清虛真君在上,小人有眼無珠了。”
屋里幾人都不怪他失禮,反倒是十分吃驚。移剌蒲阿方才還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此刻眼睛睜得老大,失聲問道:“真是太華仙人?”
那兵丁只顧著磕頭,也不回話,見到這般模樣,其余哪里還不知道答案,當下是又喜又怕。
喜的是這仙人還肯理會金國,留下提示;怕的是依著那石頭上的文字,若真是仙人所留,那不就是說金國滅亡在即?
完顏合達臉色一沉,對著手下說道:“看過這石頭上文字的,除了你們幾個,還有何人?”
部將亦知道事關重大,一個脫口而出道:“沒了,就我們幾個看過。”另外兩個冥思苦想了一陣,齊齊搖頭,表示確實沒有其他人看過。
他這才長舒一口氣,道:“那就好,若讓底下兵卒知道,仙人對朝廷的這番論斷,恐怕要斗志全消了。”
盡管如此,幾人看著石塊,還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天數在此,國將滅亡,怎么叫人心里安穩得過。
移剌蒲阿頹然道:“都怪這陳和尚,若不是他家親戚惹出禍端,惹惱了仙人,這懲罰怎么會落到我們頭上,咱們都是被他連累了。”心里未嘗不在怪罪皇帝,沒有下令嚴懲。
完顏合達苦笑一聲,道:“現下說這個有什么用,還是想想有什么辦法吧。”說完又看著石頭上的文字。
移剌蒲阿沒精打采的道:“還能有什么辦法,這陳和尚是真君自己了結的,我們連戴罪立功的機會都沒有了。接下來也不要多想,盡王事聽天命吧,與那蒙人大戰一場,就算是敗亡,也對得起陛下知遇之恩了。”
說罷,他抬腳往外,邊走邊說:“我這就去整備兵馬,移兵往鄧州城去,拖上一拖,好歹給陛下遷都蔡州,留下一點時間。”
“且慢!”完顏合達心里一動,連忙叫住他,道:“或許我們是誤會清虛真君了,陳和尚在仙人眼中,不過螻蟻一般的人物,一根手指都能碾死無數次,哪里需要大費周章的什么石塊。再說,依著這石頭上的內容,他必然會死在軍,還用得著仙人親自動手?”
移剌蒲阿聽他說得十分在理,但還是有些不解,問道:“那你說,太華仙君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它,砸死陳和尚不過是順手罷了。”完顏合達一指大石,說道:“你們來看,這十多句話,是否有些不妥?”
幾人左看右看,都沒看出個子丑寅卯來,齊齊看向他,他也不賣關子,說道:“這里有十一句話,這第一句是說蒙古四王子是怎么來的這里的,已經發生了。第二句開始,就是咱們這里的事了,占了有七句。最后三句是兵敗的后果,社稷不存。”
見幾人還是不明白,他嘆息一聲,道:“若真君真的只是告訴我們戰爭走勢,何必用七句話說一件事,兩句都嫌多。這分明是在提醒我們啊!”
“啊!”幾人驚叫出聲,都圍過來仔細盯著石面上的字,越看越覺得對,紛紛露出喜色,良久才站直身體。
移剌蒲阿吐出一口起來,精神抖擻,說道:“若非是你,我等險些誤了大事,浪費真君一番苦心了。”
完顏合達笑道:“我也嚇得夠嗆,若非是你方才又是鄧州又是蔡州的提醒,也回不過神來。不過這些廢話就不說了,當下最緊急的,還是要依著這些個文字,仔細推敲,方能扭轉勝局。”
移剌蒲阿點點頭,又搖搖頭,道:“這還不是最急的。”見眾人詫異,他指著一名部將道:“你出去,尋了陳和尚那個親戚,吊死…不,掛在旗桿上,凌遲了,不能讓他死得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