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逸師太知道自己徒兒本性善良,柔聲安慰道:“儀琳,我知你心善,可這賊人作惡多端,又竟敢傷害于你,當真死有余辜!”
儀琳說道:“可是師父,他沒有傷害我啊?”定逸師太一愣,顧不得還有外人在旁,急切的說道:“儀琳,你且把這些日子的經歷告訴我。”
儀琳應道:“是!弟子那日隨著師姐采買,轉過一個巷子,突然背后一痛,被人點中穴道,然后我身子被提起,跟著進一家院子里面。過了一會,我聽到師姐在墻外喊我,我心里害怕之極,偏偏動不了,又叫不出聲。
等師姐走遠,這惡人走到我面前,笑嘻嘻的說:‘小師太,我們又見面了。’我一看是田伯光,當時急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他才過來解開我的穴道。這時候那戶人家有人回來,田伯光抽出刀要殺人,我趕忙過去阻擋,可他功夫太高,一下就把我的劍打掉了。我心想不能連累無辜,便擋在前面。”
幾人聽得儀琳舍己為人,頓時心生憐愛,定逸師太摸著她的背,叫道:“好孩子,接著呢?”
儀琳接著說道:“那惡人見我擋在前面,又笑嘻嘻的說:‘小師太真是人美心善,既然你不愿意我殺人,那就放過他吧。’說完他點了這人的穴道,然后讓我聽話,否則就要殺人,我只能跟著他走了。”
定逸師太點了點頭,她和幾個徒弟找到這戶人家,才知道儀琳是被田伯光抓走的。
“后來他帶著我來到一個小屋子,說上次見我之后,日思夜想,守在山下很久,終于等到了我下山,暗中偷聽到我們的行程之后,便提前趕到大同,用了調虎離山之計,騙開師父和師伯,把我抓走。說著他伸手扯我衣裳,說我生得好看,要我陪他睡覺。”
定逸師太喝道:“住嘴!小孩子家口沒遮攔,這些話也隨便亂說?”她見有外人在此,便不欲讓儀琳在說下去,可轉念一想,若她真的清白,以沈元景在江湖中的名聲,也好做個見證。
儀琳被嚇得一抖,仰起小臉看向定逸師太,抿著嘴唇不敢說話。定逸師太心里一軟,說道:“說下去吧,那些沒要緊的話就不要再提了。”
儀琳道:“是,師父!我反掌打他,他捉住我的左手,我心里焦急得很,抽出劍一招‘金針渡劫’向他刺去。但想這人也沒傷害我,出家人慈悲為本,因此不過想嚇他一嚇,這一劍就沒刺出。
那惡人松開我的手,哈哈大笑,說道:‘小師父,你良心倒好。你舍不得殺我,是不是?’說完他右手伸了過來,把我的長劍奪了去,又笑:‘小師父,這次總沒有什么令狐大俠出來救了你罷?’我一聽他說,頓時想到令狐師兄被人圍住,還等著我們去救,心里一急,就哭出來了。”
說道這里,儀琳突然想起了什么,“啊”了一聲,問道:“師父為了找我,耽擱了許多天,令狐師兄哪里怎么了?”
沈元景見她身陷囹吾,還在關心華山弟子,當下說道:“師妹且放心,大師兄已經被我救出來了。還有定靜師伯,也在回恒山的路上。”
眾人聽到這個消息,都出了一口氣,定逸師太說道:“如此便好!儀琳你接著講下去吧。”
儀琳便接著說道:“那惡人見我哭,也不笑了,等了一會,倒轉長劍遞給了我,說道:‘小師父你別哭了,哭得我心煩,把劍還給你罷’我接過長劍,抹干凈眼淚,便要往外走,他又不讓。
這時候外邊傳來師伯的喊聲,我剛要答應,背上一痛,又被他點了穴。聽他說道:‘這老尼姑,男人找不到,找你這個小丫頭可真快!’”
饒是沈元景心性修為頗深,聽到儀琳如此天真的言語,心里也暗自發笑。定逸師太臉上烏云密布,看到沈元景臉色不變,這才神色緩和一點,沒好氣的說道:“這些話就不要說出來了。”
儀琳“哦”了一聲,道:“等師伯走遠,他又解開了我的穴道,我見他不肯放我走,又哭了起來。他吼了我兩句,不讓我哭。我有些害怕,就不敢哭出聲,蹲在墻角偷偷流淚。”
儀琳說起這段,好像有所回憶,聲音漸漸變低,芊芊小手抓著定逸師太的衣袖不放,沈元景頓時有些心疼,便踢了田伯光一腳。
儀琳沒有注意,繼續說道:“那惡人在房間走來走去,說什么‘我田伯光采花無數,怎么就遇到你這命中克星’,我也聽不太懂,只是哭。他就對我說:‘放你走是不可能,不過你不是要去救令狐沖那小子么,我帶著你一起去。’
我聽他這樣說,就慢慢的不哭了。他好像很高興,又點了我的穴道,外出去給我買了好多素齋,我…我有些餓了,就吃了兩碗。”說道這里,儀琳不好意思,臉都紅了,偷眼看師父好像沒有責怪的意思,這才又說道:
“他把我丟在那個房子里面,我在里面,他在外面守著,第二天上午,牽了兩匹馬過來,就往塞外趕去。后面就是師父一直在追,他帶著我到處躲,經常罵…”
定逸師太“咳咳”了兩聲,說道:“罵人的話就不要說了。”儀琳應道:“哦。后來他帶著我到了集寧,說師父追得太緊了,要想辦法擺脫。就折回集寧海,躲了起來,趁著師父和師姐上山,偷偷把你們的馬殺了。然后他帶著我跑,就遇到沈師兄了。”
定逸師太聽她說完,頓時臉色好看了許多,問道:“這么說來,那田伯光沒有動過你?”
儀琳有些茫然不解,定逸師太便拉著她,避過沈元景,在一旁悄悄說了會話。等回來時,定逸師太對沈元景說:“沈師侄,還請解開這賊的啞穴,我問幾句話。”
沈元景依言,定逸師太問道:“田伯光,你為何要擄走儀琳?”
田伯光“嘿嘿”一笑,說道:“你這老尼姑要問的,是我為何要放過儀琳小師太吧。”定逸師太“哼”了一聲,又聽他說道:“老子采花采膩了,正好想換個花樣,不偷香竊玉,改成憐香惜玉了,算她運氣好,趕上老子吃齋的幾天。”
定逸知他說的不實,但終究是保住了儀琳清白。又問道:“那你為何要聽儀琳所言,帶他去救令狐沖?”
“這小師太哭得我心煩,就當哄哄她。再說,那令狐沖也是條漢子,雖然在回雁樓傷了我,但我田伯光生平最敬佩這樣的人了,去救一救,有何不可?”
定逸師太了問完了,對沈元景說道:“沈師侄,聽儀琳說來,此人尚有良知,你看如何處置?”
沈元景聽著師太的意思,是要網開一面,心里嗤笑,語氣自然的回道:“殺了!”
定逸師太有些不悅,說道:“沈師侄殺性太重,這人既然有悔過之心,佛祖都會原諒,何不廢去武功,放他一條生路。”
沈元景冷笑一聲:“佛祖有什么資格替那些死去的無辜女子原諒這惡賊,他要悔過,就去地下懺悔吧。”
定逸師太聽他不敬佛祖,有些生氣,還沒說話,就見田伯光歪著頭唾了一口,憤怒的說道:“呸!姓田的從來只是采花,何曾傷害過人命?你這小子不要誣陷!”
“哼,那些女子名節被你敗壞,依著當下風氣,與死何異?生前身后遭遇,怕不是比死還慘!”
田伯光頓時說不出話來。定逸師太心里默然,不再言語,拉著儀琳等人走開。
沈元景上前一劍,刺穿田伯光的喉嚨,又拖著他的尸體回到集寧,掛在了鎮子的旗桿上,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