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三玖的考試周(三)
周三上午，依舊是十點到十點二十分的長課間。
高杉原三度來到中野三玖的教室，依舊不見賈奔雨和中野三玖兩人。
“中野三玖有說他們去哪里嗎？”他看見一個和中野三玖同班的同學，問。
“好像去襄湖了。”這個長辮子女同學回憶了一小會兒，說。
襄湖是藤春高中的人工湖，坐落校園的后方，四周有不少花簇，是校內一個美景，還是一個平時沒什么人跡的美景。
高杉原將雙手插入褲袋里面，快速邁步離開教學樓。
襄湖旁，中野三玖和賈奔雨兩人一前一后慢行著。
中野三玖無意地望看四周的光景，小臉平靜。
湖面微拂，荷葉浮水，映射藍天。
“三玖同學，你的臉每次看起來都好精致，是化了妝嗎？”
賈奔雨拿著手機，將自己的話錄進翻譯APP，而后翻譯成日語，遞給中野三玖。
中野三玖輕微否認，“不怎么化妝。”
賈奔雨的眼神更加泛動。
沒化妝的臉竟然能像嬰兒寶寶一樣白皙細嫩。
中野三玖冷冷看他一眼，而后一個人往前走去。
賈奔雨停在原地，雙眼像復印機的曝光燈，從中野三玖的頭頂到腳下掃描一遍，目光在她勻稱誘人的黑絲腿上停留。
“三玖，你的黑絲看起來很舒服，是在哪里買的？”他恍惚地張開嘴。
“網上。”
“要不，讓我摸一摸？”
“不行。”
中野三玖忽然被這個問題怔住，蹙眉回頭，正好撞上賈奔雨的怪異眼光。
“怕什么，這里也沒人。”
賈奔雨笑瞇瞇地靠近，緩緩彎下腰，伸出手，充溢笑意的眼睛多少流露猙獰和欲望之色。
中野三玖連忙后退。
賈奔雨踱步逼近，看著中野三玖大腿處的黑絲，咽了咽口水后，伸出手。
“就摸一摸。穿這種東西應該很爽吧？”
他低啞的用中文說，將手機放回口袋里。
中野三玖雙腿并攏住。
越這樣說著，賈奔雨的神情越恍惚，開始低聲喃喃，“甚至，我們可以相互了解，女人的身體構造可比男性美妙多了…”
就當賈奔雨手伸到一半時，一罐忽如其來的可樂罐直接砸到他的小手臂上，將其震開。
高杉原拉住中野三玖的衣角，將她扯到自己后邊。
可樂罐歪了一小角，順著地坪滾動，落到湖里，發出撲通一聲。
“這樣不好吧，賈奔雨同學？”
高杉原目光注視賈奔雨，目光有些冷冽。
“未經允許摸女同學的絲襪，還說出這種惡心的話，可不是一個男性應該做的事情。”
高杉原表情有些慶幸，他半途便恢復了正常模式，快跑過來，不然看到的應該是這一幕之后的光景了。
此刻，他充滿色調的眼眸看向賈奔雨臉，賈奔雨咬牙呲齒著，臉狼狽地皺成一團，看來那罐可樂的力度很大。
中野三玖的香味嗅進鼻尖，高杉原扭頭看向中野三玖，后者沒有什么表情的小臉癡癡看著他的后脖頸。
“三玖？”
中野三玖回過神，低下臉，透過發絲見到的臉蛋有些紅。
“高杉原？”
賈奔雨有些詫異地盯住高杉原，狠話脫口，“想打架？”
“不想。”高杉原搖頭。
“那你在這里干什么？”
“找我的學生。”高杉原淡淡說。
“學生？”
高杉原點點頭，爾后并沒有多解釋。
少頃，他吐一口氣，不顧賈奔雨的目光，拉住中野三玖的手。
“如果想打架的話，今天中午放學在綜合樓的雜物室打吧，我不想自己出糗的樣子被學生看到。”
說完，他拉動中野三玖的手轉身離開，留賈奔雨一個人在原地愣住。
校道上，中野三玖瞪大眼睛，看著被拉住的右手。
“你是笨蛋嗎？怎么他一叫你出教室你就出去呢？”
高杉原吐槽一聲。
陽光透過校道兩側的綠盈大樹葉片，成斑駁的光影落在兩人身上。
中野三玖呆呆的沒有一點聲音。
高杉原回眸，發現她直直看著他的手，連忙松開。
“抱歉。”
“…我也不想的…”中野三玖收回手，微握著放在身側。
“反正今天過后應該就沒事了。”高杉原若無其事地將雙手插進褲袋，感受著手心的溫熱。
拉了中野一花的手后，他竟然有點理所當然地拉中野三玖的手…
“衫原同學是找到什么方法了嗎？”中野三玖昂頭問。
高杉原點點頭，但并沒有將更多的消息告訴中野三玖，只是默默承認賈奔雨以后不會糾纏她。
接近上課鈴聲，兩人并肩走回教室。
上午放學，雜物室。
賈奔雨穿著長袖，慢慢走進雜物室里。
這是一間面向全體師生開放的課室，用于存放課本、清潔用的掃帚等物品，空氣中漂浮著不少灰塵。
高杉原早早站在雜物室內端等待賈奔雨的到來，此刻，他直視著賈奔雨，目光有些冰冷。
“確定要打架？我小學打架可沒輸過，一拳一個同齡人。”
聽到這話，賈奔雨的臉稍微收斂，拳頭雖然握著，但沒有出手的意思。
高杉原淡淡一笑，帶著戲謔的口吻張嘴。
“打架隨時奉陪，但之前還是要先確定，我是和一個男的打架呢，還是跟一個女的打架。”
聽到這話，賈奔雨的臉一下子黑沉下去，像被泥沼涂滿毛孔。
“你這話什么意思？”
“真的要要說出來？”
高杉原反問，一句看似毫無殺傷力的話直逼得賈奔雨沉默下來。
“我不懂你說什么？”
賈奔雨低沉地問，話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你分不清自己的…”
高杉原平靜地開口，沒說到最后兩個字，“閉嘴！”賈奔雨大喊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高杉原沒有被忽然暴怒的賈奔雨嚇到，依舊沉默地將雙手叉在胸膛下方。
賈奔雨臉部變紅、大口呼粗氣。
“高一時有一個流傳：我們年級的出現一個在宿舍涂口紅、偷偷跑進女廁所方便、跟男性表白、作出類女性行為的男生。流傳很盛行，大家一致決定找出這個男生是誰。
就在幾乎確定這個男生的身份時，這個男生手上忽然出現一條頭繩，宣稱有一個女朋友，端正自己的性別取向。”
高杉原淡淡闡述，賈奔雨的臉陰沉得如烏云密布。
“當這個所謂女朋友的謊言編不下去、自己對自身是男是女的概念越發模糊時，恰好學校來了一個轉校生。
這個男生心生一計，開始追求這個轉校生，這既可以證明自己的性取向是正常的，還不會有風險。
畢竟追求校外女生的說法不足以信服，追求校內女生可能露出的破綻更大。
憑借兩者的語言不通，他甚至還能投機在轉校生身上取的自己想要的東西。”
高杉原說著，冷不丁地盯住賈奔雨。
“你說這個人是誰呢？”
賈奔雨咽了咽口水。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追求三玖同學是因為她可愛。”
“是嗎？”高杉原低諷一聲。
“我還沒說那個轉校生是中野三玖呢。”
“你這混蛋！”
賈奔雨咬住牙齒，小跑沖向高杉原，伸出右拳。
但他還沒碰到高杉原，便被一拳撂倒在地。
高杉原跨在他腹部上，用屁股重重壓著他。
“大熱天的穿著長袖，我說，你的長袖下有什么秘密嗎？”
高杉原把頭逼近賈奔雨，淡淡說著。
這話似乎直勾賈奔雨內心，他的表現越發不尋常。
一個男性竟然臉紅起來，眼角起霧。
“是在遮掩著不得了的秘密吧？”
高杉原邊說，邊不顧賈奔雨的反抗將其的長袖外套脫下。
“別！別！”
賈奔雨想大聲撕喊，但考慮到身在學校，聲音脫出喉嚨立刻變得怪異萬分。
高杉原直接將他的長袖撩開，把他的短袖領口往下拉扯，一個白色的文胸赫然出現在賈奔雨胸部。
高杉原早有預料地看著這一幕，從他身上站起身子。
賈奔雨臉紅像火炭一樣紅，連忙將長袖套好。
“一個男生偷偷穿內衣，抽屜放口紅和女性藥品。”
高杉原冷諷地說。
“看來那個男生是你呀！賈奔雨同學。”
賈奔雨連忙從地上站起身子，擦干臉上的污跡，狠狠瞪高杉原。
下一刻，賈奔雨咬牙切齒地沉聲咆哮，可能是出于憤怒，他喊出來的聲音沒有了往時的雄厚，反而有些尖銳。
“為什么一個男性喜歡女裝就有錯？難道天生的，男性就不能涂口紅嗎？為什么有那東西就一定是男的呢？”
高杉原一聲不吭地凝視賈奔雨。
“好，現在你知道了。可真恭喜你，你大告訴別人去！
告訴別人這里有一個想做女人的男人。”
賈奔雨嘶啞地朝高杉原低喊，臉上絕望和無助兩種感情摻半。
“我沒打算告訴別人，不然我在中野三玖面前直接拆穿你了。”
高杉原沉著氣說。
賈奔雨崢嶸的臉稍微平復不少，但依然猙獰著，所有肌肉像擠在一起。
“那你為什么還要針對我？”
“因為中野三玖。”
高杉原立刻回答，“你不能碰她。”
“所以你就挑我下手，挑一個不男不女的人？”
高杉原走近，一手拽起賈奔雨的衣領袖口。
“聽著。你是男是女跟我沒關系。
既然你想成為女的，必然要經受外界的異樣眼光，后面也還有大把的磨難。
選了這個選項，就要想好以后的路。
你呢？還沒開始，就說自己不男不女？”
高杉原眼睛像夜里突然迸射的聚焦燈，直直盯著賈奔雨。
賈奔雨開始相信眼前這家伙小學時是真的打過架那種人。
高杉原放開賈奔雨。
“那我該怎么辦？”
賈奔雨乏力地問。
“我又不是圣母，你怎么辦關我什么事？”
高杉原瞅著他，“先和自己家人商量。”
“不行，他們會打死我的。”賈奔雨直搖頭。
“但他們是唯一能幫助你的。”高杉原立刻張嘴，神情變得堅定。
“看起來再無情、再不關心的母親，心里都有自己的兒子。”
賈奔雨愣住，看著眼前男生，這個學校第一個對自己說這些的男生。
“為什么要這樣幫我？”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高杉原的臉，“單純因為中野三玖？”
“我和中野三玖什么關系與你無關，就像你是男是女和我沒關系一樣。”
高杉原再次重復一次。
賈奔雨沉默著，看向高杉原的目光有些異樣。
高杉原看著這怪異的目光，二話不說再度拉住賈奔雨的領子口。
“你這家伙快把這惡心的目光收起來。
中野三玖是我正在追的女孩，我取向正常得很，因為你煩了她，所以我揍你，知道嗎？”
賈奔雨默默收回目光。
高杉原的話打斷他腦海冒出的擊劍想法。
“你的事我不會告訴別人。”
高杉原松開手。
踏出雜物室的門，他回首望了望賈奔雨，想說點什么，最終什么也說不出口，離開。
次日上午。
中野三玖坐在教室里，有些緊張地看著外邊。
賈奔雨一步一步往她走來。
這次賈奔雨什么話也沒說，只是放下一張紙片。
抱歉一直騷擾你了。希望我們還能是正常關系的同學。
下午，賈奔雨將帶來學校的手機上交給老師。
連續一天半他沒出過一句聲，無論上課還是課間；白天還是晚自修，他都呆呆地看著窗外，目光空洞。
高杉原恢復日常校園生活，一直待在課室里，再沒見過賈奔雨。
有時候會想起在雜物室這件事，他審度自己有沒有問題。
直到周四下午，各班組織晚間跑操時，他逃跑操被賈奔雨發現了。
兩人在校道相遇，相互第一眼，都放在彼此的長袖校服外套上。
賈奔雨說，“我和我家人說了，他們果然很反對。”
高杉原默不出聲，酒紅色的夕暉落在兩人腳邊。
“但他們說如果這是我自己的選擇，等我有足夠的能力時，他們會支持我。”
高杉原點點頭，牛頭不搭馬嘴，“最近三玖沒向我投訴你，蠻好的。”
“我相信你一定能追到三玖同學的。”
高杉原目光側到一邊，“和你沒關系。”
賈奔雨淡淡一笑，伸出手。
“你說過，大熱天氣穿著長袖，是在掩飾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你長袖外套下的秘密是什么呢，高杉原？”賈奔雨問。
高杉原想了想，“怕冷吧。”而后逃離晚間跑操，離開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