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孟夏の悸動(十四)
“好了，老實交代，那個女生是誰？”
客廳里，高弱梨雙手捏住高杉原的臉龐，像捏面團一樣，審問道。
手的力度不大，指間還有一些溫暖。
高杉原無語地看著眼前老大不小的女人。
黑色長發帶來的氣質遠比原先艷紅紅發要好，像一個青春未俗的妙齡女生。
“高弱梨同志，我餓了。”
“媽媽問你這個問題了嗎？”
高弱梨將臉湊到高杉原面前，看起來剛才在家里是等得心煩意燥，大眼珠猜疑地轉動。
“女朋友嗎？一花醬？”
高杉原眼睛快被她的手指拉成一條線，但對此依舊緘口不談。
“不給飯吃，我就算餓死也不說。”
進家門前他特地換成正常模式，本想著能趕緊吃上熱乎的飯菜，誰知道剛進入家，還沒把將背包放到沙發上，就受到高弱梨嚴刑逼供。
高弱梨再盯他一眼，才慢慢放開雙手，環在腰上。
高杉原謹慎地看高弱梨一眼，拿上碗筷，坐到餐桌邊，慢慢吃起來。
他回來前提前和高弱梨說了一聲，她已經把飯菜重新熱了一遍。
高弱梨坐到他對面，左手支頤著餐桌，右手在桌面篤篤篤地敲著，臉上一副意猶未盡的壞表情。
“還不說？”
她介有生氣地瞅高杉原一眼。
“我和中野一花只是同一個年級的同學。”
高杉原將一塊紅燒肉放到嘴巴里面，濃稠醬汁和嫩滑肉質在嘴腔迸射，唇齒留香，說話也帶上不少咀嚼聲。
“因為她的父親來我們這邊工作，她也跟著從霓虹來這里當我們學校半年的體驗生。恰巧她的成績很差，我在外邊的工作是家教，就順理成章的成了她家教老師。”
“沒了？”
高弱梨懷疑地看向他。
高杉原搖頭，“你還想要什么，弱梨同志？”
“后面沒發展成女友之類的劇情？”高弱梨表情認真地問，“一花醬這么可愛。”
高杉原睹一眼高弱梨，不作聲，大口大口吃晚飯。
“剛才媽媽好像聽你說一花醬家里還有四個一模一樣的女孩，這是什么意思？”
“好八卦，弱梨！”
“這不叫八卦，叫關心兒子。”
高杉原低頭吃飯，高弱梨遞過一張紙巾，他接過擦拭嘴巴，干凈的紙巾瞬間染上一層油脂。
將嘴巴里的食物咽下喉嚨，他組織一下語言，將中野五姐妹的事情全盤托出。
“五胞胎嗎？！”
高弱梨驚訝得瞳孔放大。
“嗯。同時也是五倍的工資。”高杉原點頭，繼續干飯。
但高弱梨明顯已經不在聽他講話，在燈光下，她的臉陷入兩眼放空、嘴巴微張的表情。
這是一種高杉原難以言語的思考狀態。
像在震驚五胞胎的事情，也像在醞釀著一個圈套。
隨著眉間的細皺慢慢舒展開，高弱梨再次淡笑起來，慢慢伸手將高杉原有些亂的頭發撥順。
“小衫同志，那你可得認真對待這份工作呀。”
“嗯，知道了。”
“五倍的工資，可不能辜負別人的信任。”
“好，知道了。”
“不能對別人發脾氣，要有紳士精神。”
“好，知道了。”
“有空請別人來我們家吃一下飯吧。”
“好，知…”
高杉原低頭喝著湯，忽然發現話題有些不對，吸溜進嘴里的湯汁把喉嚨嗆了一下。
皺眉看向高弱梨，后者一臉開心，雙手合十放在臉頰邊。
“那就這周內吧，小衫。”
“啊？”高杉原放下碗筷，緩過來，“請她們來吃飯？”
高弱梨蹙額，“當然，小衫不都答應了嗎？干嘛還要發出這種不禮貌的反問。”
高杉原頓時感覺有些語塞。
“感覺很意外…有哪個必要嗎？我們只是家教關系而已。”
“為什么沒有？”
高弱梨雙手叉腰反問。
“普通同學之間都可以來串門，更何況你和一花醬她們還有家教關系呢。她們可是付錢給你的，你是她們的老師，請吃飯不正常嗎？”
高杉原在一旁默默聽著，吃了的飯頓時香不起來。
五人來到自己家里面？
他能想到的只有莫大的弊處。
更何況五姐妹里還有二乃、一花、四葉這三個外向家伙，一花剛才碰上高弱梨就像碰上王子一樣，兩人喋喋不休。
要是這三姐妹一齊碰上高弱梨這個開明女人，真不知道會產生什么化學反應。
餐桌對面，高弱梨自顧說著，雙手再次合十，眼眸變得期翼。
“而且，媽媽也想看看一花醬的妹妹們。二乃醬，三玖醬，四葉醬，五月醬，名字聽著就好浪漫一定都是超級可愛的女生。”
高杉原無語地翻起白眼，他剛才不過提了一下五人的名字，高弱梨一字不差地記下來。
“還沒見面就把別人夸成這樣，干脆認別人當女兒算了。”他吐槽一聲。
高弱梨轉眸，淡淡一笑，“這不取決于我。”
“我吃飽了。”高杉原將湯喝完后，趕緊終結話題。
“媽媽的烹飪技術沒下滑吧？”
掃一眼幾乎被高杉原一掃而空的餐桌，高弱梨注意力也回到屋子里的現實，自豪道。
“主要是餓了，味道沒多好。”
高杉原評價道。
“您就吹吧，剛才吃得跟豬一樣。”
高弱梨擼起袖子趕開高杉原，準備收拾桌子。
“不需要幫忙？”
“免了，你削幾個水果待會作飯后甜點吧。”
“好。”
高杉原點頭，從冰箱拿出兩個蘋果和一個火龍果，洗干凈后削成片，放到客廳的茶幾上。
“為什么突然回來了？”
高杉原望向廚房里洗碗的高弱梨，問。
“嗯，工程進度順利吧。”
高弱梨從推拉門里探出頭，腦后的高馬尾一點兒也不耽誤家務活，手上沾滿洗潔精泡沫，臉頰燦爛笑著。
“按現在的進度，不到半年就能還清剩下的債務了。”
“真厲害，弱梨同志。”
高杉原由衷感慨地說，起身走到廚房，雙手輕輕幫她按摩肩膀，從她身后，能依稀看見她眼角的幾條皺紋。
“我現在也能還一點債務的…”
“那是小衫的錢。公司破產是因為媽媽能力不足，不是小衫的錯。”
高弱梨笑瞇瞇的說。
高杉原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因為他知道自己再說什么，也倔不過眼前的高弱梨。
想說點‘媽我愛你’之類的煽情話，但兩人都不是西方式的直率型親情，這種直白表達感情的話在華夏的親情中還是難以言齒的。
高杉原默默幫高弱梨按摩。
“小衫。”高弱梨洗著碗時，側臉看向他，“記得請一花醬她們來我們家吃飯，身為家教老師，得關心學生。”
高杉原看了看她的臉，嘆一口氣，默默點頭。
“知道了。如果她們不愿意，我也沒辦法的。”
“哪有女孩會不愿意來帥氣男生家的。”
高弱梨淡笑著說，她一笑起來整間屋子都明亮起來。
“只不過希望一花醬她們不要嫌棄這小屋子和媽媽的手藝就是。”
“肯定會嫌棄弱梨同志的手藝。”高杉原肯定點頭，眼神松散：“如果弱梨同志不露兩手的話。”
高弱梨默不出聲地笑著。
“這次該不會后天就要走吧？”
“嗯，沒這么快，可以呆三四天。不過你得趕緊把五位女同學請過來。媽媽真的好想和她們見一下面。特別是一花醬，好像年輕時的媽媽”
高弱梨說著，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情不自禁地將雙手放到心房位置，忘了手里還捉著一個沾著泡沫的碟子。
“喂喂喂，碟子！”高杉原連忙斥道。
將碗筷洗好放回消毒柜后，兩人坐在沙發閑聊一會兒家常，內容無非是成績、學校、工作之類的，笑得很頻繁。
時間來到晚上十點。
高杉原發覺自己開正常模式已經一小時多，對正常身體有所依戀的同時，他也意識到自己的能量在以每十分鐘一粒的流逝。
得回房了，今晚還有別的事情需要調查。
高弱梨坐在沙發上，伸一個懶腰后，率先進入浴室洗浴，出來時全身散發著沐浴露的氣味，穿著蓬松白睡衣。
“晚安，小衫。”高弱梨回到房間，向高杉原道晚安，“弱梨同志累了，得睡美容覺去。”
“晚安。”
高杉原坐在沙發上揮手，將最后一塊火龍果塊塞進嘴巴里面。
“哦，對了。”剛關上房門，高弱梨又再次將其打開，半張臉從里面側出來：“記得聯系一花醬。”
高杉原沒好氣地關掉電視，“你怎么一直惦記著這個？知道了。”
“明天要是媽媽睡懶覺，早餐自己搞定哦。”
“順便留你的份。”
“謝謝小衫”
高弱梨關上門，房間里很快關上燈。
剛才兩人相處時，高杉原隱約留意到高弱梨不時露出的倦容。
她工作很辛苦。
輕手躡腳的洗漱，盡量減輕聲音，高杉原很快完成自己的洗漱工作，從浴室出來。
將客廳的燈關掉后，回到自己房間里。
狹小的客廳陷入漆黑中。
輕微食物氣味在客廳飄蕩，銀白的月光從陽臺瀉進，落到沙發上，將客廳一分為二。
一邊是蒙著淡銀弱光的陽臺和靠陽臺的半個客廳。
一邊是陷入昏暗的玄關和餐桌。
餐桌上裝著兩束白花的花瓶、收納柜上的鑰匙串，鞋柜上歪斜擺放的鞋子，在漆黑中佁然佇立不動，燈泡失去最后一點余溫，它們在客廳中只剩下黑影。
將房門反鎖起來，高杉原并沒有立刻睡覺，而是一邊恢復低耗能狀態，一邊打開電腦。
電腦桌上很整潔，左側是霓虹高中教材，右側是給五姐妹補習的資料，以及野澤埋給的U盤，都整整齊齊疊成半個拇指高。
他沒有變成靈魂狀態，因而看不見零奈是否已經來到自己身邊。
坐在椅子上，高杉原環視房間一周，四周沒有任何聲響。
電腦屏幕開了后，他的注意力回到電腦上，手指不斷滑動鼠標，熟練地輸入鎖屏密碼，而后打開瀏覽器，快速瀏覽那個出現紅衣女尸的小區論壇。
中野一花在夜晚時對他說的話給他一種沒有考慮過的可能性。
如今他需要做的便是猜想這個可能性的真實程度，而后再出去尋找能量。
黑色瞳仁里不斷閃過白色的瀏覽頁面，高杉原從論壇中找到三個聯系人，通過請求，獲得他們的聯系方式。
三人都是九十年代時和小區物業發生矛盾，而后搬出小區的小區原住民。
而后一切變得簡單起來。
高杉原通過網上聊天的形式和其中一個近三十歲男人聊天。
男人對他詢問的問題沒有任何遮遮掩掩，在感慨一番時間飛快后，將一切都告知了他。
一開始只是純粹的報復而已，沒想到過有這樣子的后果。但我一點也不后悔…
這是那位男人在最后和他說的話。
兩人聊了近三十分鐘的內容。
當聊天結束后，高杉原坐在椅子上，沉默地看著電腦屏幕，不斷回看聊天記錄，他的心情有些難以言喻。
果然和他想的一樣。
時間來到十一點，高杉原關閉電腦，確定房門反鎖后，躺在床上，進入里世界。
里世界。
高杉原站起身體，望了望自己的身體，而后環顧四周。
環境沒有任何變化，不過窗外的夜幕變得更加深沉，在表世界里銀月爍光的夜幕如今被漆黑的烏云籠罩著，烏云以肉眼可觀察的速度慢慢挪動，給人一種魔幻感。
高弱梨睡得很沉，她有夜晚吃一小片安眠藥助睡的習慣，她說如果不這樣的話，腦子里滿滿的都是公司的事情，睡不著覺。
將被褥蓋到高弱梨的肩部，確保其不著涼，高杉原慢慢飄出屋子。
零奈并不在附近。
高杉原微皺眉頭，看來以后要訂一個約見時間和地點。
一邊收集街道上散落的能量，一邊往城市公園飄出。
終于，在接近公園的路上，高杉原看見零奈躲在一個屋檐下，目光謹慎地望著遍布烏云的夜空。
高杉原剛想朝她打招呼，她連忙將他拉了過去，兩人一起躲在屋檐下。
“這怎么了嘛？”
高杉原問。
零奈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
“小心別被發現了。”
“善靈？！”
高杉原瞪大眼睛，往后靠的同時凝視天空，夜空上的烏云慢慢開始旋轉，逐漸出現一個漩渦。
零奈搖搖頭，淡淡笑著，雖有謹慎，但也有恃無恐。
“是龍。”